生命不能承受之重_生命承受的“铅”之重

　　坐在自家小卖部柜台前的妇女挺着大肚子，看上去憨厚腼腆，她就是农民苗建科的妻子，陕西凤翔县长青镇发现的第一例铅中毒孩子苗凡的母亲。2009年8中旬发生在这里的“血铅事件”刚刚过去，留给这位母亲的却似乎没有太多的担忧――毕竟6岁的女儿苗凡早已治愈，且转到其他地方上学了；肚子里的孩子也陕要出生，新的希望还在召唤着这个家庭。
　　但当《世界博览》杂志的记者提及铅超标还可能影响胎儿发育的时候，苗凡的母亲显得稍有不安。除了普通的孕检，她并没有检查自己的血铅水平，而且对血铅超标造成的胎儿损害并不知晓太多。她只是觉得，只要生下来是全乎的孩子，就应该没问题，“比起村里今年打胎的几位妇女，我幸运多了。据说她们孕检查出胎儿都是畸形……”如今长青镇的村民们还喝着当地的水，吸着当地的空气、吃着当地种下的粮食，过着和以往一样的生活。
　　
　　悄悄地中铅毒
　　
　　其实，儿童的血铅超标，或谓“铅中毒”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2006年初发生在甘肃徽县水阳乡的血铅事件，造成了超过360名儿童血铅超标，其中有多名儿童大脑受到严重损害。这起事件起于一位遭受电击事故的5岁男孩，医生们在治疗创伤的过程中发现了其血铅异常，相比之下，当地的村民们似乎对孩子们的不适反应，比如呕吐、腹痛、头疼以及智力发育迟钝等症状的缘由知之甚少。最后的调查结果表明，这起严重的铅中毒事件归咎于附近的有色金属冶炼公司铅锭厂的超标排放一此冶炼厂在这个穷乡僻壤里存在已近10年。
　　和徽县水阳乡的情况不同，凤翔县长青镇却并非贫瘠的一隅之地。苗建科的家坐落在刘家崖水库边上，院子里歪斜着几个羊皮筏子、晾着一些小鱼干。“水库周围就是俺的田地，五六年前的这里是一个山清水秀、鱼肥粮丰的好地方，但是这几年却完全不是这样了。”
　　故事得从长青镇建起来的工业园说起。这个园区的主角是依靠火电厂，铁路、水库建起来的占地千余亩左右的东岭冶炼集团，该集团有两个厂子：一个焦炭化工厂。一个铅锌冶炼厂。
　　自从工厂开工以后，长青镇的命运改变了。2006年焦炭厂发生了一起焦油渗漏事件，离地表层最近的地下水受到污染，苗建科给记者掀开以前自用而如今已废弃的水井盖，一米左右就可及水面，但是这水只能做灌溉之用。有关专家指出，要使这些地下水净化到饮用水平，需千年之久。自那之后，村里组织村民打出更深的水井，修建了水塔。
　　除此之外，当地多了几个大烟囱，整天冒烟不止。一位老家在长青镇的西安医生在其博客里这样写道：“上次回家，天空没有了星星，却见粉尘满地……到了晚上，母亲让我把窗户关严，我问为什么啊?她说晚上后面的工厂会生产出令人难受的气味，我半信半疑，晚上偷偷看了。下窗户，一种刺鼻的气味(好像是硫化氢气体)扑面而来，令人窒息。真不敢相信，这里还是我的家乡％……。”污染空气的，不仅仅是这烟囱里冒出的粉尘烟雾，工厂排放的污水也让附近的居民难以忍受。离苗建科家不远处就是冶炼厂的排水管道，水直接排放到水库里面。几位村民争先恐后地对记者表示，白天淌出来的是清水，闻不出啥味道，但是每到晚上十点以后，这污水就臭气熏天了。村民们气愤地质疑，“环保部门检测的废水到底有多少科学根据?!”
　　苗建科的女儿苗凡从今年3月份开始就出现了诸多不适，比如胃疼、恶心、烦躁、迟钝等。但是直到8月份，大批附近村民的自发测量血铅水平，才逐渐揭开了这个惊天的铅污染事故。8月中旬，在宝鸡市政府的领导下，风翔县对长青镇三个离冶炼厂最近的村子的儿童进行集体检查，发现超过800余名十四岁以下的儿童血铅水平超标，属于不同程度的铅中毒。
　　事后，作为权威的环境测评机构、颁发冶炼厂合法通行证的部门之一――宝鸡市环保局的检测结果表明：东岭冶炼集团排放的污水、废气以及固体废渣都符合国家标准。当地政府向公众公布的答案是：东岭集团冶炼厂是当地儿童血铅超标的主要原因，但是也不排除其他因素。这看似矛盾的两个结论都来自同一个政府，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寻找污染的路径
　　
　　铅是一种重金属，在自然界中主要以化台物的形式存在，比如方铅矿和白铅矿。之所以“重”，是因为它的原子量很大，或者说一般情况下，它的金属单质或者化合物的密度相对较高。
　　以“铅球”的形象融入人们常识里的金属铅，似乎是一团黑洞洞的重物，其实不然。金属铅是银白色的，而且十分柔软。这就是为什么从古希腊开始，欧洲的祖先就使用“铅条”来写字的原因，“铅笔”的名称也因此而流传了下来。不过，我们现在用的铅笔，从16世纪就改用石墨做原材料了。
　　金属铅有很多优越的特性，因此它的用途很广，比如，我国从殷代开始就有铅制的酒器卣、爵、觚和戈等等，而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了今天。据说，江西省某地的习俗是用铅锡壶煮米酒，味道特别鲜美。原因是米酒里的醋酸和金属铅反应，生成了一种叫醋酸铅的东西略带甜味，俗称铅糖。然而，这种铅锡壶的使用导致了当地铅中毒事件的频频发生，美酒变成了“毒药”。
　　和中国古人相差不多，古罗马人也喜欢使用铅制的金属器皿，现代的研究表明生活在公元60年左右的罗马人骨骼中含有大量的铅元素。而历史上的这个时期也正是罗马贵族人数锐减的高峰期，因此有的学者将罗马的衰落归咎于慢性铅中毒。还有科学家检测过恐龙化石的铅含量，发现恐龙骨骼里含有大量的铅元素沉积，由此推断恐龙的灭亡也可能与铅中毒有关。
　　16世纪发生在丹麦首都阿姆斯特丹和英国德文郡的大规模中毒事件，是有关铅中毒最早的记载。据称，阿姆斯特丹的居民饮用了被铅污染的饮用水，而德文郡的铅事件则是由于某种葡萄酒的酿造过程中使用了镀铅的器皿。
　　和上述历史案例不同，凤翔县长青镇的铅中毒原因属于工业污染。北京大学城市环境学院的董兆敏博士主要从事健康污染风险测评方面的科研工作，他指出，“工业铅污染主要通过水源、空气和土壤等介质进行，在这些介质以及生物体中来回穿梭的铅，是以铅离子Pb2的形式存在，通过饮用富含铅离子的水和呼吸含有铅离子粉尘的空气可以直接被人体吸收。而用被废气、废渣沉降或废水浸泡的土壤种植的粮食，也会吸收大量的铅离子，当人食用后同样会被吸收。
　　董兆敏博士说，“一般情况下，中国儿童通过食物，比如蔬菜和粮食的媒介摄入铅的吸收量更高些。膳食铅占总吸收铅的比率一般在70％以上，大大高于国外的吸收比例。这种原理可以解释为什么工业排放看起来是达标的，而实际上却造成严重血铅超标的事实。”他打开了一个模拟铅吸收情况的软件，在饮用水。空气、食物等栏目里模拟输入显示数据，最后得出了同样的结论――70％～90％的铅元素通过食物吸收。
　　这就揭开了宝鸡市环保局的检测和实际污染情况相矛盾的谜团：铅污染物通过空气、 水源以及废渣等形式长期沉淀在土壤里，进而被蔬菜，粮食等农作物吸收，最终沉淀在人体血液和骨骼中。
　　事发之后，凤翔县政府出台了相应的措施：暂时关闭东岭集团的铅锌厂(焦炭化工厂正常运作)、动员附近居民搬迁。但是，搬迁后的居民还得回原地种自己的庄稼，以维持生计。同是长青镇的村民王林军于前几年盖起了小洋楼，而其收入主要来自于种植蔬菜等经济作物。他说：“工业园并投有给我们农民带来多少额外收入，农民还得靠土地生活。”王林军的小儿子也被查出血铅超标，属于轻度中毒。
　　县政府的决定依赖于市环保局的检测数据和市政府的统筹。东岭集团是陕西省有名的企业，自称是全国企业500强之一，据说起家于宝鸡市一个名叫东岭的小村子，是农民企业家创业的典范，设址于长青镇的冶炼厂也是创新型生产模式的示范企业。当年选址筹建受到政府的大力支持，因此这种具备重金属污染潜质的企业才能落户人口密集达千余户的村庄之中。
　　如果仅仅搬迁的是村民，而不是种植庄稼的土地，那么铅污染就会持续下去。受铅污染之害的将不仅仅是当地的村民，还有以消费当地种植的蔬菜粮食为生的其他居民，预计耗资达3亿的村民搬迁将会徒劳无功。此外，刘家崖水库的水还在静静地蓄放着，放出来的水一路奔腾，最终流进了咸阳市百姓的自来水管里……
　　
　　无机的“寄生虫”
　　
　　2006年，维也纳的医学家研究表明，贝多芬的死可能缘于严重的铅中毒，因为研究人员在他的骨骼里发现了大量的铅元素。这起发生在19世纪初的伟人之死，可能和医生为其治疗使用的大量含铅药物密切相关一一和天王杰克逊之死有异曲同工之妙。事过多年，医学仍旧能检测出骨骼中的铅含量，因为导致中毒的铅元素可以沉积在骨骼里，成为永久的毒素。
　　专家指出，大概有90％～95％被人体吸收的铅储存在骨骼中，而这些储存起来的铅在适当的时候又会释放出来，造成新一轮的铅中毒。美国的研究人员于2007年报道了这样的病例：一位22岁的少妇出现了膝关节、腹部、头部疼痛以及高血压、慢性肾脏病、贫血等症状，更奇怪的是，患者牙龈E有一道蓝灰色的线。面对这样复杂的情况，医生们也不知如何人手。通过询问病史，发现该女子在15岁时候遭受过一次严重的铅中毒，致病原因是其居住的房间铅浓度过高。这次中毒在她的牙龈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蓝灰色的“铅线”，它也是其骨骼中铅含量的警示线。
　　然而，为什么在中毒7年之后，她又一次受铅毒之害呢?原来，这位少妇在不久前有流产的经历，怀孕使得其骨骼中的“储存铅”变为血液和软组织里的“活动铅”，导致她再次铅中毒。
　　铅是一种嗜胎盘、嗜神经的元素，遇到胎盘或神经就会吸附并作用在上面，造成机体的异常，和骨骼中的储存铅相比，血液中的铅是具有活性的，会对人体造成即时的损伤。对于成人来说，如果血铅水平较低，一般感觉不出什么异样，就像肠胃里的寄生虫一样悄无声息地运转着；但是如果超出某个定值，则会造成诸多病症，上面那位少妇身体不适就是典型症状。
　　这就解释了中医为什么会将铅视为“无毒”。中医典籍里记载含铅的药物达好几种，比如铅丹、铅霜、铅粉以及密陀铅等等。《本草纲目?金石部》记载，铅霜(铅和水银炼成的丹药)，“气味甘、酸、冷、无毒”。《伤寒论》、《千金翼方》中都有有关含铅药物治疗相应疾病的方子，据称疗效显著。可见在中医里辩证的使用铅药还有益于身体，但是超标就会造成麻烦。
　　在医学里，成人的铅中毒一般划归为职业病范畴，因为在高浓度铅尘的工作环境里生活的职工最容易受铅中毒之害。20世纪70年代，研究者发现和铅元素密切接触的男性工人会导致不育’配偶流产以及胎儿畸形等现象，于是断定血铅浓度是致使精子活性下降、畸形等病症的主要因素。由此可见，孩子在娘胎里就开始遭受铅的危害了。
　　董兆敏博士介绍道，铅对育龄儿童的智力伤害最为严重，而且据最新的科学研究表明，血铅水平是“无阈值”的伤害。所谓无阈值，是指只要血液里含有铅，不论浓度多么小，都会对儿童智力造成影响。这打破了血铅水平只有超出一定浓度才会造成影响的传统观点。
　　“随着浓度的增加，造成的智力损伤加深。而且，血铅水平在低浓度阶段，每增加很小的数值就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平均下来，大致血铅浓度从0升高到100微克／升，造成的智商损害就达6到7分。”董兆敏博士说。
　　
　　铅离我们不远
　　
　　陕西凤翔长青镇的铅中毒只是我国铅污染现状的一个极端现象。最近又有几处地方发现血铅超标的事件――湖南武冈市、福建蛟洋村等等，这些血铅事件让人们开始关注“儿童血铅水平”这个古老的话题。
　　“血铅偏高”、“血铅超标”和“铅中毒”并不是一个意义上的名词。血铅水平偏高的大有人在，在未造成身体强烈不适的情况下，一般不会被察觉；血铅超标则以人为的标准为前提，不同国家不同地区有所差别；再者，铅中毒以固定的标准为依据，分为轻度铅中毒、中度铅中毒和严重铅中毒。在目前我国的大城市里，血铅偏高的情况比较普遍，而大规模的铅中毒则比较少见。
　　首都儿科研究所戴耀华研究员所带领的团队，长期致力于国内城市儿童血铅水平的检测和研究。该团队在近几年来对我国多个城市的儿童进行了抽样调研，最新的血铅水平报告《2004～2006年中国14城市儿童血铅水平监测》发表在今年8月份的美国《生物医学与环境科学》杂志上。该文章指出，城市儿童的血铅水平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升高，男孩血铅的平均水平约48微克，升，而女孩的平均水平约45微克／升。其结论是：“此次调查的我国14个城市儿童的血铅水平低于以前国内研究的水平，但还是高于发达国家的水平。”
　　　文章的第一作者张帅明博士告诉记者，和成人相比儿童更容易受到铅的污染。0～6岁儿童的呼吸范围往往在距离地面1米以下的高度，而这个高度内铅尘浓度最大(是1米以上铅浓度的16倍左右)，因此儿童呼吸到的铅相对要多一些；此外，儿童消化道的吸收率比成人的高出4～5倍，排泄率则很低，进大于出，沉积严重；再加上孩子的玩具(尤其涂油漆的玩具)以及孩子的生活习惯，造成和含铅物质的频繁接触。这些因素共同导致了孩子血铅水平的偏高。
　　张帅明等人的文章说明了从2004年到2006年部分城市儿童血铅的平均水平，更大范围的统计由北京大学交叉学科研究院、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以及厦门市卫生局等单位的三位研究人员共同做出。他们合作撰写的文章《中国儿童血铅水平及其发展趋势》发表在2009年3月《整体环境科学》杂志上。该文章通过分析国内近些年的大量研究文献以及相关数据，指出：“从2001年到2007年，中国儿童的血铅平均水平为80.7微克／升，远远低于1995年到2003年平均水平。总的 来说，自从2000年1月我国禁止含铅汽油之后，儿童血铅的水平具有显著的下降。但是，儿童的血铅平均水平仍旧高于发达国家，因此我国在防止儿童铅中毒、防控铅污染等方面还需要漫长的路要走。”
　　北京爱迪曼生物技术研究所的赵飞虹研究员撰文指出，“近一百年来，人类对铅中毒的认识经历了4次飞跃，对儿童铅中毒判断标准发生了5次改变。美国在10年内使居民的血铅水平降低了约94.5％。但是我国现在的血铅水平约比美国儿童高11～13微克／升。这意味着我国儿童的平均智商水平比美国儿童低7～8分。如果按照这个状态发展，在本世纪中国人的智能素质将会比美国同龄入落后6％。”
　　2007年，来自北京大学医学部的研究人员研究了我国近10年儿童血铅水平的相关数据，在其提交的研究报告中指出，“约34％的中国儿童血铅含量超过世界卫生组织规定的最高限”。
　　根据我国卫生部2006年发布的《儿童高铅血症和铅中毒预防指南》规定，血铅水平小于100微克，升属正常范围；而同年美国疾病防治中心公布的标准是10微克／升。2008年，美国将大气中-铅含量的标准从1.5微克／升降低到了0.15微克／升，而我国的标准仍旧是1.5微克／升。董兆敏博士指出，美国之所以将儿童血铅标准定得很低，原因有二：首先是他们的大气铅浓度已经低于这个水平，其次是低浓度的血铅水平对孩子的智力的危害同样严重。
　　
　　根除铅污染
　　
　　回顾美国儿童血铅水平的防控之路，同样艰辛。上个世纪60到70年代，每年都有数百名美国儿童因严重的铅中毒入院治疗，主要源头是含铅汽油和铅涂料玩具、家具等。在当时的医疗水平下，每四个严重铅中毒的患者中就有一个死亡，智力受到损伤的儿童更不在少数。严峻的现状促使美国当局制定了相应的法律，禁止在汽油、涂料以及和人密切接触的工业产品中添加铅元素。稍后，美国政府还通过了一系列环境法案以防止工业铅的污染蔓延，类似我国凤翔县的铅中毒事件未曾发生。
　　然而，我国仍处在工业发展的加速时期，“工业的利润将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工厂铅污染就是典型的例子。”董兆敏博士说。
　　此外，尽管禁止了含铅汽油，但是含铅的产品仍旧十分普遍。2007年初，美国明尼阿波利斯的一名4岁男童吞下了产自中国的一款运动鞋赠品的金属饰物，结果导致了中毒死亡。经检测该金属饰物含铅量达99％。这个例子说明在中国的制造业中，关于产品含铅的水平还没有严格限制。
　　铅被普遍添加在工业制品中，是因为它储备充足，价格低廉、可锻性强而且不容易被腐蚀。由于铅很重，它通常还被添加至价格低廉的金属制品中，以使后者显得更加坚实。
　　针对发生在凤翔的血铅事件，一位律师提出，“为什么不能起诉造成此次铅污染的企业呢?”而据透漏，在8月初带头集体抗议的几位村民，已经被凤翔县公安部门轮流找去“喝茶”了，不过，以苗建科和怀孕的妻子为代表的村民们还在继续着以往的生活，他们没有检查自己的血铅水平，目前也没有受到任何经济赔偿，更别说起诉造成此次铅污染事件的相关单位了。
　　现在，陕西、湖南、福建等地的诸多受到血铅污染的儿童陆续受到了免费治疗。孩子们带铅的血能否彻底得到清洁，也许是一个医学问题，而中国社会可持续发展的血液何时能不再被污染，恐怕道路还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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