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骑 [再见,轻骑]

发布时间:2020-03-18 来源: 短文摘抄 点击:

  新一轮重组,让曾经“踏上轻骑,马到成功”的济南轻骑的命运有了续集。这家典型的中国地方名企、不死的ST,是穿上了华丽的外衣,还是被脱光了衣裳?但无论评价如何,资本市场将再也见不到那个叫做轻骑的摩托车王国了。
  
  在轻骑集团员工王志刚(化名)的日记里,2006年12月27日,他这样记载:“耐不住气愤情绪,工人们走向和平路堵住了来来往往的车辆。到了晚上许多工人主动留下来,看守被锁住的两个大门。已打好包装箱的摩托,早已挤满了厂区的空地。”
  从那天开始,他开始坚持每天写日记,记录轻骑的点点滴滴。
  现在,坐在《中国周刊》记者对面,他有着当年一样紧张的情绪,“2006年,那时,济南市国资委对轻骑集团员工进行买断处理,我们在争取内退工人的权益。现在,是轻骑上市公司的壳被拿走了,接下来,对方湖南天雁怎么处理上市公司员工?”
  他担心,失去了最后的壳,轻骑接下来的命运将凶多吉少。
  王志刚们的担心源于2010年9月3日,ST轻骑的一份公告。
  公告称,控股股东中国兵装集团拟将所持公司股份转让给中国长安,占公司总股本的31.43%;中国长安则将其持有的湖南天雁100%股权与济南轻骑全部资产和负债进行置换。
  这意味着,交易完成后,湖南天雁将借壳上市,原有轻骑本身的业务退出资本市场。
  湖南天雁是一家主营汽车发动机零部件生产和销售的企业,去年盈利4000万元。相对轻骑9亿股资产,业界评价为一桩“蛇吞象”式买卖。对此,市场并不买账,公告当日,ST轻骑刚一复牌,便大量抛盘涌出,成为两市唯一跌停的股票。
  在这之前,ST轻骑被称为“股市亏损大王”,但由于历经三次中国式重组,也有说法是“不死的轻骑”。它和它的成就者――轻骑集团原董事长张家岭,都被赋予了传奇色彩。
  这一次,老轻骑退壳,不知道是一篇企业史的结束,还是又一个篇章的开始。
  
  发家轨迹
  “没有张家岭就没有轻骑。”在《中国周刊》记者接触到的轻骑员工中,这句话是他们对张家岭的评价,也是对轻骑历史叙述的开始。
  轻骑总部在济南市和平路34号。临近中午,大门外的水泥花池台阶上,坐了一排身穿蓝白相间工作服的轻骑员工,他们吸烟聊天,百无聊赖。厂内的楼房很旧,淡蓝色的墙皮褪色了好几层,翘起来。
  现在轻骑的产量已经大大下降。打包车间的王燕(化名)说,“九月份,我们工组只上了18天班,因为没有活。现在三条生产线一天的产量在一千辆左右,原来最好的时候一条生产线就一千多。今年八月十五,月饼都没有发。”
  维修工小李则计划着自己开个维修店去,因为一个月一千多块钱的工资不能养活小孩上学和家里开支,“1996年,我就能拿到现在的工资,十几年过去了,我还是拿这些。”
  张文广(化名)喝上一口啤酒,“厂子好的时候,儿子总问我,爸爸你什么时候休班和我玩,那时候我们产量高,效益好,中午吃饭休息时间只有半小时;现在,有时间了,想和孩子玩,人家大了,唉,不和你玩了。”说完,又喝一口啤酒,“我相信,轻骑的大部分员工都不会恨张家岭,当年他吃到肉了,我们也喝到汤了。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时间了。”
  他们都是在轻骑二十多年的员工。
  轻骑最早是济南缝纫机厂,后来生产机动脚踏车。1984年,张家岭从济南国资委一轻局副主任的位置调到轻骑,做厂长。
  比张家岭更早来到轻骑的任建中,后来做过轻骑集团办公室副主任,他对《中国周刊》记者说,张家岭是个能干事的人。张去银行贷款,酒桌上,银行方指着满杯的白酒说,“老张,你喝酒,多喝一杯,我就多贷给你100万元。”最后,张家岭得到了7000万元,全部用于引进技术设备。从那以后,轻骑开始从生产轻型摩托转为大摩托。
  1993年底,济南轻骑在上海交易所上市,上市的是集团三块优势资产:第一总装厂,第二总装厂和发动机厂。这是济南市第一家上市公司,也是我国摩托车行业的第一家上市公司。
  到1995年,轻骑集团成了控股三家上市公司(轻骑股份、海南新大洲、海南海药)、总计100多家企业、拥有150亿元资产的大型企业集团。
  那个年代,山东人结婚都流行送“三金一木”,指的是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和木兰摩托车。木兰,就是张家岭在位时大力发展的一个摩托车品牌。
  原轻骑集团清欠部部长王建中,对轻骑的财务状况了如指掌,他对《中国周刊》记者说,当年轻骑“跨行业、跨地区”并购了很多企业,涉足100多个行业,张家岭自己都数不清集团旗下有多少企业,在中层会议上,他会掰着指头数数几家大的摩托车企业,这家产量多少,那家产量多少,这一年总收益多少。
  但是,中国很多上市公司的通病――关联交易,一开始就在轻骑身上显现。任建中任办公室主任期间,轻骑还是上升期,他说,“轻骑上市公司从一开始就只是轻骑集团的生产车间,它没有自己的采供销团队,依靠集团来完成。同时,它又是集团圈钱的工具,在几次融资后所得的钱都让集团拿来用作偿还银行贷款。”
  济南轻骑上市后募集资金中,有3亿元被用于轻骑集团还债。1997年,轻骑股份发行B股募集的10亿余元资金,当年就被轻骑集团拿走了6亿元。
  任建中发现,张家岭的心态在变,兼并重组没有那么谨慎了,一句挂在嘴边的话是:“在中国,有了政策支持,没有办不成的事。”
  从1993年到1997年,轻骑先后兼并了几十家企业,其中不乏在政府意图下兼并的破产企业。这些企业后来大都倒掉。
  
  滑铁卢
  转折还是来了。
  1998年的一天,济南市地税局一位副局长来到轻骑。之前,轻骑累计欠地税8000万元。
  张家岭没有接待这位副局长。民间流传的说法是,“这位副局长不愿意了,当即查封了轻骑的仓库,接近三万辆摩托车被封存在仓库里。张家岭还是没当回事,觉得我是名企肯定会解封的。”
  结果,一个月后,济南市地税局对3万辆轻骑摩托进行拍卖。
  “领导们全傻眼了!低价拍卖出7000万元,相当于轻骑近三个月的全部产量。直接把轻骑的资金链给断了。”任建中说,张家岭也对此做过补救,采用信用证做抵押向银行贷款恢复资金链,但作用微乎其微。后来这也成为给张家岭定罪的第一条。
  拍卖事件伤到了轻骑集团以及张家岭的筋骨。这一年,轻骑上市公司第一次对外公布亏损。
  祸不单行。第二年,轻骑集团证券部被查出炒作轻骑股票,一次性罚款1个亿。这个证券部早在轻骑上市之前就设立了,主要职责是“办理上市的事宜”,等到轻骑上市,这个部门下设在集团下面,成为集团炒股赚钱的工具。通过炒自己的股票,先后赚了2个亿。
  1998年到2000年,轻骑主营业务收入年均下降幅度达50%左右,而每股收益也从1997年的0.48元,降到了2000年的-0.28元。
  2000年,“轻骑系”企业全面亏损。之后,轻骑集团挪用上市公司25亿元资金的重大违规事件曝光。至2002年,公司全年亏损34.055亿元,轻骑股份沦为ST轻骑,新大洲、海南海药两家公司则相继脱离轻骑集团。
  两年后,在一篇名为“ST济南”的文章中提到:2002年,济南当地所有上市公司全部ST,其中包括股市亏损大王ST轻骑。
  在采访中,不止一位轻骑员工反问《中国周刊》记者,既然张家岭有本事,集团又那么大,“轻骑集团就有50多个亿的资产,加上控股的资产,150亿资产,怎么瞬间就没有了?”
  王建中分析,“内部的原因就是管理机制没有转变过来。资金链在一年的时间里断掉了,当地政府也没有对此进行及时的输血救治,重感冒演变成了绝症;另外,客观的原因是那些年民营经济崛起,重庆宗申、荣欣等企业低成本进入摩托车行业,对整个行业形成很大冲击。还有,这个行业实际上已经开始进入夕阳时期,潜力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拯救与重组
  张家岭也想过挽救。
  从1997年以后,轻骑开始收缩战线,将包袱企业纷纷让给当地政府或者宣布破产。1995年开始,轻骑筹备成立汽车事业部。先后兼并了烟台发动机厂,以及淄博的一家生产轻型货车的工厂。任建中说:“当年,我们对于做汽车都已经做了详细的目录,只等启动。”
  但是,这些都还没有来得及做,就遭遇了1998年的拍卖危机和接下来的上市公司罚款。
  2000年以后,张家岭开始盼望有一个外力的介入,能够重组整个集团,以此解决资金问题。
  最终,张家岭盼来了印尼的韩氏集团。这是一家做房地产的印尼公司,双方的诉求是“一方要地,一方要钱”。
  张家岭为韩氏集团特派人员开出的报酬是月薪100多万元。轻骑的干部中有人不服,张家岭大发雷霆:“谁要能挽救轻骑,我也给他100万!”当时,轻骑的员工已经有半年没领到工资了,张家岭末路拼杀,希望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经过一年的磨合,双方无果而终。民间的说法是,“济南市政府觉得韩氏不妥,也不愿意轻骑和它进行重组,最后也没有提供好的土地政策;另外,韩氏也没那么大势力重组整个集团,轻骑也看明白了这点。”
  之后,济南市国资委开始介入重组轻骑上市公司。在轻骑员工看来,“国资委早就想甩掉轻骑这个包袱了。想赶紧找一家名正言顺的企业把轻骑嫁出去,哪怕是无偿赠送股份。”
  这中间有个小插曲。
  2003年,刚刚借壳郑百文上市的山东三联家电集团,宣布对轻骑上市公司重组,煞有介事,却在最后时间里忽然宣布退出。
  济南当地一家媒体的财经记者,一直跟踪轻骑多年,他对《中国周刊》记者说,“三联重组,现在看来只是政府拖延时间的一个办法,三联当时的实力根本不可能重组得了轻骑。政府一直在谨慎地选择自己认可的重组对象。”
  最后,济南市国资委选中了中国兵装集团,一个带着雄厚背景的央企。国资委给出的优惠条件是:赠送ST轻骑和轻骑集团下属中日合资公司轻骑铃木的大部分股份。
  2006年9月,ST轻骑公告称,济南轻骑的3.97亿股国有股份全部划转给兵装集团,兵装集团重组济南轻骑的全部资产业务,承接现有全部职工。
  当年年底,一条令济南人为之震惊的新闻被爆出:张家岭被“双规”。次年4月,张家岭因涉嫌私分国有资产、受贿罪,被正式逮捕。这标志着轻骑的张家岭时代彻底告终。
  没有张家岭的轻骑,似乎开始了一个新的时代:按照新规划,改嫁后的济南轻骑,将由新东家投资,在济南高新区建设占地384亩的轻骑工业园,计划在2007年底之前,将目前市区内的所有生产车间全部搬迁到新家,市区内的厂房退还给轻骑集团。并宣布力争2010年前,实现产销摩托车整车150万辆,主营业务收入达到60亿元,利税8亿元,比2006年翻一番。
  看起来,这像一幅美丽的图画。但几位轻骑的员工一致提到,在这幅图画里,他们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好处,企业也未见起色。在他们知道的范围内,兵装给轻骑投过一小笔钱,“这些钱就像一杯水,轻骑这头大骆驼要的是一桶水。”
  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呢?
  据《中国周刊》记者了解,2006年的重组中提到的计划的确没有完成。轻骑工业园直到2010年4月才奠基,比原计划晚了4年。奠基后,产业园也没有及时动工而是停滞了。如今,工业园建筑工地一片静悄悄。在生产上,据轻骑在职员工讲,“还是原来的生产线”,更谈不上翻一番的业绩。
  轻骑集团原清欠部部长王建中说,“与兵装的协议中还有一条,两年内轻骑上市公司不实现盈利就会注入新的资产。”
  现在,王建中对“新资产”有了新的理解,“就是湖南天雁的资产。但是这不是注入,而是全盘置换,把轻骑的壳置换走了。”
  对于轻骑来说,其跳跃发展期,是一个家长式的企业,一个人的作为直接影响着这个企业的兴衰荣辱。在现代企业管理中,这是一种悲哀。
  但更遗憾的是,当换了家长、穿上现代管理的华丽外衣之后,企业也没有恢复到之前的繁荣。
  有网民气愤地称,轻骑“亏损12年还在祸害股民,还能遨游中国股市,真是一大传说!”
  
  不确定的未来
  2010年9月的公告中,控股股东兵装集团拟将所持轻骑股份转让给中国长安。济南的那位资深财经记者对《中国周刊》记者分析,“ST轻骑已经没有融资能力多年了,最近的重组是兵装内部的左手倒右手,没有什么实质的变化”。
  那谁是赢家?
  王建中向《中国周刊》记者算了一笔账:“济南市国资委早在2006年重组时就无偿转让自己在轻骑上市公司和轻骑铃木的大部分股份,轻骑上市公司价值一个亿的股票仅仅留下了1000万股。按照属地纳税原则,以后带着ST轻骑这个壳的湖南天雁必然要向湖南当地纳税。济南市政府算是做了一笔吃亏的买卖;对于轻骑集团和轻骑上市公司,换了家长,得到投资发展当然是好事。但是兵装集团有自己的规划,它在承诺建立济南摩托车产业园的同时,也正在打造重庆摩托车王国。真正的赢家,只能是中国兵装以及它旗下的中国长安和湖南天雁。老轻骑被抛弃了。”
  事实上,近年来地方政府将所持股权划转给央企,并不鲜见。光是在山东就有好几家:2008年中农化掌控山东大成农药,2009年中海油收购山东海化等。
  在济南当地一份财经报纸的报道中,评论员如此评价:“地方政府‘白送’企业给央企,与其说是战略决策,不如说是无奈之举。无偿划转地方企业给央企同样充满不确定性。”
  不知张家岭会如何评价这次重组:是穿上了华丽的外衣呢,还是最终被脱光了衣裳?此时,他已经没有机会发表他的言论,他正在监狱里服刑。2009年2月11日,济南市中级法院一审认定张家岭犯有信用证诈骗、贪污、挪用公款、受贿、私分国有资产和偷税等六宗罪,判处其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当年6月,张家岭等来了山东省高院做出的终审裁定,维持原判。
  2010年10月25日,王志刚们也等来了一个结果――他们从当天召开的职工大会上得知,退壳后的上市公司挂靠在湖南天雁下面,原有职工需要和新公司重新签订劳动合同。王志刚说,已经有接近四分之一的人申请买断工龄,离开轻骑。
  在一份《关于济南轻骑摩托车股份有限公司资产置换方案解读》中,《中国周刊》记者看到,“置换后,轻骑股份(股票代码600698)更名为湖南天雁,名下拥有湖南天雁及2.4亿现金。退壳后的轻骑成立新公司――济南轻骑摩托车有限公司,拥有兵装集团从600698名下买的全部资产、债务。”这一重组将在2011年6月最终实施完毕。
  至此,资本市场将再也见不到那个叫做轻骑的摩托车王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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