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山尊:我只是一个出土文物_出土文物

发布时间:2020-03-20 来源: 短文摘抄 点击:

  比百年话剧小7岁,欧阳予倩之子,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副院长,人艺建院四大元老唯一健在者,1942年参加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健在者之一。         2007年4月到6月,为庆祝中国话剧百年,全国开展了很多庆典活动。近一个多月来,欧阳山尊忙得连去医院检查身体的时间都没有,他接受一家连着一家的媒体采访,“谁让我是一个出土文物呢!”
  2007年5月11日到13日,欧阳山尊在医院呆了几天。刚回家,他又花了一天时间接待一个客人,他只能学着“机灵”些了,“犟犟地装傻”把打来约采访的电话给了夫人,让夫人帮忙挡驾,夫人柔声细语地解释,“为庆祝话剧百年,我们接受采访是一种责任,但他好不容易抽空去医院检查,也刚从医院回来,过几天好吗?”
  欧阳山尊想利用几天时间,静下心来写几篇文章,“为几个故人写些回忆纪念的东西,再不写就来不及了。人越老就越发现,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
  
  “小萝卜头”为百年话剧忙碌
  
  这几年,欧阳山尊一直在写回忆文章,也仍为中国话剧踌躇满志。为迎接今年中国话剧100周年,他一年前就递交给文化部一份开展纪念活动的报告;而北京人艺重演经典名剧,他也都会参加建剧组会……众人以“人艺四大巨头”称呼,他谦逊而不乏趣味地说道:“不是巨头,是小萝卜头。”
  2007年4月7日到8日的《纪念话剧百年经典话剧片段欣赏》专场演出上,欧阳山尊坐在轮椅上登台朗诵了鲁迅1925年创作的唯一一部话剧剧本《过客》中的《不思息》片段――“是的,我只得走了。况且还有声音常在前面催促我,叫唤我,使我息不下。可恨的是我的脚早经走破了,有许多伤,流了许多血……”。
  去年9月,才从鬼门关拽回性命的他朗诵起来底气有些不足,牙齿也没剩几颗了,可却更能让人感受到他鼓动着最蓬勃的“真”的脉搏。朗诵结束后,欧阳山尊激情澎湃,在全场观众的掌声中,他竟然从轮椅上一跃而起,拿起身边的手杖,平日里从轮椅上起身都要别人搀扶的他,来了一个漂亮的转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下台去。全场惊呼,响起更热烈的掌声。
  欧阳山尊出席每个活动,不管活动大小,都精心准备。2007年4月5日,第五届北京国际戏剧演出季闭幕式演出《吁天》举行新闻发布会,发布会定在上午10点半开始,刚过9点半,欧阳山尊便已到剧场,恰好碰到了《吁天》主演濮存昕。
  坐在轮椅上的欧阳山尊立刻掏出了一幅书法作品。原来,这是他为话剧百年作的一首诗,他想让濮存昕在发布会上替他念。认真的欧阳山尊特意让濮存昕进行了一次小小的排练。坐在轮椅上的欧阳山尊轻声说:“下面我请濮存昕帮我朗读一下。”濮存昕随后开始大声朗读他的诗作。空荡荡的楼道里,一老一少进行了好几遍正儿八经的“彩排”。旁边的媒体记者说,其实这只是一个简朴的、观者不会太多的新闻发布会。
  
  “只记得革命年代”
  
  有媒体记者打趣,可以谈论“话剧百年”的人艺老演员不过10余人,导演仅余下93岁的欧阳山尊,而他总是把采访者逗得啼笑皆非,因为100个问题在他那里只能得到一个答案――他只记得自己是如何参加革命的这段,而且说起来打不住。
  1914年5月24日,欧阳山尊生于湖南省浏阳县一个知识分子家庭,过继给话剧艺术家欧阳予倩为子,从小就受到父辈的艺术熏陶。1920年他家由长沙迁往上海,大学期间,欧阳山尊跟随父亲学习苏联戏剧艺术理论和风格,也参与发起40年代剧社,演出夏衍编剧的《赛金花》《自由魂》等著名剧目。
  1937年“八?一三”淞沪抗战事件后,上海的进步文艺工作者,纷纷组织抗日救亡演剧队,奔赴祖国各地,以文艺的形式进行抗日宣传。其中,由聂绀弩、欧阳山尊、贺绿汀等一批著名文艺家组成第一演剧队。他们由上海出发,北上做抗日宣传,走一站,演一站,对象不分国军共军,不分工厂学校,鼓动全民抗战。
  该年年底,欧阳山尊跟随抗日救亡演剧一队到达了八路军总部的驻地山西临汾,丁玲、李伯钊两位文艺女将出来迎接。她们身穿戎装,一幅飒爽英姿模样,这让欧阳山尊很快喜欢上了解放区。
  这期间还有段《游击队歌》出炉的佳话,贺绿汀在途中赶写《游击队歌》,因为隔天要用这支歌送八路军115师去山东建立根据地,贺绿汀在老乡土炕上的油灯下,写了一夜没合眼,这首歌在临汾刘庄八路军总部首演,当时没有钢琴,没有乐队,只有欧阳山尊吹着口哨充当伴奏。“游击战士唱着这首歌,好像注入了兴奋剂,敌忾燃得更旺,艺术可以如此直接发挥救国功用!”欧阳山尊深感文艺对当时革命的重要性。
  不久,日本人打过来,轰炸前线,只能离开前线。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给了欧阳山尊一百块钱路费,他买了一辆破自行车,打前站,骑了八百里地,从前线到了延安。他到了延安就演戏,一演就是一个月,还演了《放下你的鞭子》,任抗日军政大学总校文工团副团长。1939年隆冬腊月,欧阳山尊被贺龙指名调到战斗剧社担任副社长。
  1941年,为庆祝“八一”建军节,晋绥军区举行联合大公演,贺龙提出组织戏剧游击小组,到敌占区宣传演出。会后欧阳山尊立即调集剧社11位精兵强将,组建成了“游击剧团”,自任团长。除两个女同志佩带手枪外,其他9个男同志每人步枪1枝,子弹30发,手榴弹3个,每人还背一条夹被,晚上睡觉时盖,演出时扯起来连成一块幕布。所有演出用的服装、道具、乐器、化妆品大家分工带上,同时还从战斗部队调来了7名精壮战士成立了一个武装班担任剧团的保卫任务。
  欧阳山尊比别人还多带一件物品,一只从鬼子手里缴获的装防毒面具的空筒,筒内装着他随时书写宣传品的“文房四宝”,以免被雨淋湿。靠着这“文房四宝”,一次,欧阳山尊竟亲自把宣传品贴到敌据点的寨门上,被传为奇闻。
  
  延安文艺座谈会的记忆
  
  在战斗剧社,欧阳山尊组织剧团给抗日军民演《雷雨》,但有的战士看完之后,成天学着戏里的周萍,吹着口哨叫“四凤,四凤”,而不是痛恨周朴园,“我之前怕战士看不懂,还特意先印制了资料给战士们看,但演出效果仍不好。”
  1942年,欧阳山尊参加延安文艺座谈会,解开了心中的疙瘩。延安文艺座谈会对中国文艺的发展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欧阳山尊参与了延安文艺座谈会整个过程,是参加过会议的健在者之一。5月2日,毛泽东到了座谈会现场。当他逐人握手走近欧阳山尊时,欧阳山尊感到一些紧张。“他用力握着我的手,不摇晃,用真挚诚恳的目光看着我说,‘欧阳同志,你从前方回来了’。我很意外,我离开延安三四年了,主席竟然还记得我。”
  对那次会议的回忆,欧阳山尊充满了深情,对会上毛泽东所言所语蕴涵的“文艺大众化”思想他记忆深刻,而最有历史价值的记忆也就在他与毛泽东一来一回的信中了。会后,他向毛泽东汇报敌后军民对文艺工作的迫切需要,也谈了个人对文艺工作的意见。欧阳山尊预感毛泽东会回信,果然不久,毛泽东回信了,信的内容只有一句话,“你的意见是对的。”“在那个复杂的环境下,这句话是很有内涵和分量的。”欧阳山尊回忆。
  欧阳山尊深受鼓舞,随后,他到延安汇报演出剧目时,没有跟风演《悭吝人》《北京人》等军民看不懂的“洋”戏,而是演再现根据地军民斗争题材的“土”戏,受到热烈欢迎。
  为此,毛泽东后来给战斗剧社寄了表扬信,信的内容是:“欧阳山尊、朱丹、成荫:你们的信收到了,感谢你们。你们的剧我认为是好的,延安及边区正需要反映敌后斗争生活的戏剧,希望多演一些这类好戏,敬礼。毛泽东,十月二十三日。”这封具有纪念意义的书信,如今已被中央档案馆作为革命历史文献收藏。
  1963年后,欧阳山尊对话剧抱有的战斗传统一直没有变。2005年,庆祝抗战胜利60周年话剧演出暨献礼,欧阳山尊还坚持要上台演出,那年他91岁。他的角色是在剧中跑龙套,扮演一个回族老人,为表现全国各族人民团结一致抗战的决心而设计,人物有一句台词和一个磕头的场面。
  因为年事已高,欧阳老先生担心老伴阻拦他,他自己偷偷地给这个戏的导演写了一封信,把自己的角色和台词详细地分析了一遍。众人阻拦,说他年事已高,磕头的场景就免了,他坚持,“磕头这个场面我一定要演,而且可以演,但是在起身的时候,可能要人扶一把。”
  为了这个角色,欧阳山尊天天晚上背台词,睡觉的时候都想着,生怕记错了。上场时,他背着老伴带了心脑血管的急救药,也怕自己突然出事,他不是为了过戏瘾,而是认为这是一个战士要做的事情,因为当年他就曾带着战斗游击剧团深入敌占区,亲自出演过这一抗战独幕剧,这次他高龄再度出演,会更让人记住“战斗性是话剧的传统,这种传统不能丢。”
  年纪越大,欧阳山尊对话剧传统继承也越来越关心,听说剧院又在写一个讲述北京古城墙改造的剧本,欧阳山尊就为剧本不能紧密结合现实生活而着急,他会感叹:“不要光写一些北京味的东西。北京是多种多样的,也不止是老北京那一块。北京人艺应该到中关村去考虑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问题,应该到农村去了解三农政策。战斗性、民族化和现实主义是中国话剧的优良传统,因为中国话剧是伴随着国家命运和民族兴亡而诞生的。”
  
  鲜为人知的首都剧场建设过程
  
  欧阳山尊的经历奇特,抗战结束后,东北解放,搞文艺的他转而负责接收沈阳汽车厂,把几家汽车厂合并在一起组成汽车总厂,就是现在的一汽的前身。1950年春,中央组织部调他回北京,先在中央燃料工业部任直属燃料机械制造处长,不久,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成立,欧阳山尊被劝说来到人艺,先后担任院党组书记,副院长兼副总导演。在北京人艺期间,欧阳山尊负责筹备组建工作,做了很多鲜为人知的重要事务。
  做话剧要有自己的专用剧场。欧阳山尊讲述,首都剧场是在周恩来的一次次批示下,由他全程负责掌握修建起来的。1953年1月18日,欧阳山尊和曹禺等给北京市副市长吴晗呈送了报告,考虑到国家的经济困难,剧院没敢提建新剧场,只是申请将大华电影院交给人艺使用。吴晗接到报告后马上与文化部进行会商,并书面报告周恩来总理。报告中提出:“有必要立即修建条件较好的小剧场一座,由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管理使用。”“市政府的重视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这的确是人民的剧院啊!”欧阳山尊感慨。
  周恩来接到报告后,在那年农历正月初三正过年时,邀请曹禺、焦菊隐、老舍和欧阳山尊到他那里商谈修建剧场之事。周恩来认为剧场容纳900人,太小,最好能大些,定下1200人的,并要欧阳山尊估算经费。欧阳山尊提出向民主德国订购灯光、音响、通风设备,总理当场表示同意。欧阳回院后,一方面忙着选址、拆迁、设计,一方面邀请林乐义等专家研究,测算出需资金约255亿旧人民币。
  此后不久,欧阳山尊参加一个外贸订货会。由于外汇有限,订单上没有人艺的货。当时欧阳山尊认为这已是既成事实,就没再向周恩来汇报。不料3月20日凌晨2时,周恩来秘书韦明给欧阳来电话,说总理正在审阅外贸部报送的订货单,问为什么没有北京人艺的项目?欧阳回答外贸会已经决定,现在无能为力了。韦明听了笑着说,你真傻,既然总理过问这件事,怎么会无能为力呢?欧阳于是连夜做报表,次日一早交给韦明,这才保证了剧场建设的进度。设计逐步落实后,发现原先计算有误,总共需要575亿旧人民币。欧阳又向周恩来申报补款。
  首都剧场即将建成时,又出现了一次小波折。文化部通知欧阳山尊说,首都剧场可以演出各类剧种,不能由人艺专营专用,因为建院经费是从文化部款项中拨出的。欧阳山尊很沮丧,后来趁一次周恩来看戏时,他讲了这件事,总理出面,首都剧场才交给了人艺。欧阳山尊边回忆边嘿嘿笑。
  
  虎脾气的副院长
  
  老一辈的人艺演员回忆,“副院长欧阳山尊虽然去过延安,却特别洋派,爱穿花格西装、戴法国便帽。他常开玩笑,一点架子没有。全院上下没人管他叫副院长,都是张口‘山尊’,闭口‘山尊’。星期天,我常见他骑着自行车,他的夫人和孩子则坐在前面的三轮车里。年轻一代的导演跟他讨论剧本,也根本不会考虑他是‘副部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以在他家从早晨8点半一直争论到下午4点,然后突然发现都忘记吃午饭,他一个‘副部级’赶紧往锅里下面条给大家吃,大家也都吃得理所当然。”
  只是这位属虎的“山尊”发起脾气来,也会让人目瞪口呆。因为经历过革命战场,欧阳山尊深感严明纪律的重要性,对无故缺席和迟到深恶痛绝。一次在剧院排戏,有一个年轻的女演员迟到,她又是第一个上场的人,大家等了她10分钟。欧阳山尊克制地说:“请您明天准时到排练场――开始排戏!”他声音不高,却是威严的命令。第二天,那位年轻的女演员又姗姗来迟,而且超过了10分钟。坐在导演席里的欧阳山尊呼吸急促,脸涨得通红,他走向女演员,“扑通”跪在她面前,“请您明天准时到场!”他咆哮般的声音和慑人的举动把全剧组的人都镇住了。
  欧阳山尊也有孩子般单纯的一面,正如他自己所言,演员在演出时必须“象孩子一样单纯”,挨一巴掌就哭,接到一块糖就马上破涕而笑。摸了摸阎王爷鼻子又回来了的他,也常常在危险之余,做做打油诗娱乐自己,“天生犟性不想改,我为敌人喝牛奶。年届九旬不糊涂,老而不死且莫怪。”他解释,在大是大非面前不能糊涂,为了“革命的战斗”要喝牛奶,保证好身体,调侃完,他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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