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

　　自打我跌跌撞撞当了娘，才开始跟这群人打交道。她们，就是在城里被叫作月嫂、保姆、钟点工、阿姨的那群人。 　　第一位安徽蚌埠来的月嫂叫价5800――8个月过去，做月子的价码现在涨到七八千了。因为有专业知识，更有上岗证书，她在我家是比较牛气的，全家都对她唯唯诺诺。
　　察言观色，你强我弱，你退我进，这一套攻防术在她可能是职业素养。比方说，出于感激，我们额外给了她一个红包。那晚，她忽然提出为我做一次乳房按摩，全套手法、相当专业，而此前我饱受涨奶不通之苦，她丝毫没透露她会这一手。
　　她好像也有辛酸：惟一的女儿在上海念完大学，嫁了个上海人，而她，要出来住在别人家，挣钱。
　　接下来，我家出现3位阿姨，一位是帮我们打扫卫生5年的钟点工――有了感情，舍不得辞退；一位是帮妈妈烧饭的阿姨；最后一位，是住家阿姨，专门带孩子。
　　她们聚齐的时候挺热闹，山东口音、武汉口音、江苏口音，或粗壮或尖细，笑声一浪一浪。主要说说笑笑，偶尔交流深些――
　　“白天一家一家做的时候没觉得啥，晚上吃完饭躺床上，才知道啥叫手脚分家。”有一天，打扫卫生的阿姨说。
　　“我的手叫威猛（厨房油污克星）搞坏了，做不得钟点工。”烧饭的阿姨说。我看到过，她的手焦黑肿胀，像她经常当午饭的高粱馒头。
　　她们都有一个手提包，包里常常有两个馒头，一盒乳酸菌饮料，那就是一顿午饭。有时候我看到她们坐在小区的长凳上吞咽，总招呼她们到家里去吃点喝点热乎的。她们也总是礼貌地谢过，并不挪动。一天跑四五家，一三五二四六错开排满，一周可以做二十来户。听说她们的老乡中有的晚上还去大超市打工，“一个月挣六千多，不过三餐都在包里。”
　　因此，她们离开老公孩子，一个军团一个军团地来照顾城里人――城里的大人没有时间或者根本不会做饭打扫，她们照顾大人；城里的婴儿缺少一个没有产后忧郁症的怀抱，她们替代了。她们的孩子，在老家接受大城市来的电子游戏、山寨版肯德基，以及比小镇商场洋气的衣物。
　　有时会想起一首歌：谁给我金色的童年，谁抚育我们成长……现在少先队员知道了，是城市化进程中以体力跟城里人做交换的阿姨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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