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动漫　人才和商业模式之困:什么是商业模式

　　中国动漫困局 　　在7月22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主持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讨论并原则通过的《文化产业振兴规划》中,“加快发展创意、影视制作、出版发行、印刷复制、广告、演艺娱乐、文化会展、数字内容和动漫等重点文化产业”是重要一条。目前,国内已形成了以北京、上海、广东、四川、山东、辽宁、河北、安徽等八大动漫产业基地为中心的动漫产业圈;全国已有447所大学设立了动画专业,1230所大学开办了涉及动漫专业的院系;到2009年第一季度已有5600余家动漫企业。但是,在价值千亿元的市场预期中,始终有一个问题挥之不去――中国动漫,为何动静不大?
　　
　　去年暑假,一只会中国功夫、扮美国式鬼脸的熊猫“阿宝”,在大屏幕上讲述着“人人都能成大侠”的故事。今年此时,《变形金刚2》卷土重来,上映一周国内票房突破2亿元;同期播放的民族奇幻动画片《马兰花》只收获了800万元票房。
　　然而,进口大片的脚步并未放缓。在《变形金刚2》之后,《哆啦A梦:大雄与绿巨人》和高举立体观影效果旗帜的3D动画《冰川时代3》紧随其后。于是,在竞争序幕拉开之时,人们不由得为国产动画电影《快乐奔跑》和《麦兜响当当》捏了把汗。
　　中国动漫在成长中规模越来越大,却有一个问题始终存在――中国动漫与美日等先进国家的差距何在,中国动漫何时才能摆脱模仿印记?
　　
　　创意很重要
　　
　　“我国动漫艺术面临的三种尴尬一直存在。”中国动画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贡建英在接受采访时指出,这三种尴尬影响了中国动漫现阶段的品质和未来的健康发展。“第一种尴尬是专业编剧人员太少。由于报酬原因,很多有能力的编剧宁可去做电视编剧,也不愿意做动画编剧,造成真正有能力的、高水平的动画编剧少之又少,一些动漫企业‘寻人无门’。第二种尴尬是动画剧本酬金低廉。一些国家的动漫剧本成本占整个投资的10%,但中国的动漫剧本仅能占到整个投资比例的1%。第三种尴尬是幼稚化倾向。中国动漫的主要观众是青少年观众,因此一些企业在制作动画时便出现幼稚化倾向,甚至好多动画片故事编得很拙劣,由此造成市场回报不高。”
　　贡建英表示她在与《功夫熊猫》导演约翰?斯蒂文森交流时,斯蒂文森就认为中国动画片缺乏梦想和想像。
　　可可多(北京)国际动漫设计有限公司导演王可在接受采访时则直接表示,“在国内动漫设计市场,根本没有创意,只有制作。我们主要就是为香港和国外市场做外包。”
　　北京市新媒体技师学院院长梁军同样认为大师级的创意设计人才、高技能复合型动画人才的缺失,是制约我国动画产业发展的重要因素。“优秀的动画设计师年薪在10万-30万元左右,还是有价无‘货’。”
　　那么,创意人才的缺乏,是否跟国内动漫教育模式呆板,与现实脱节,注重技术培养,但忽视原创力训练有关?
　　“很多院校都不了解动画行业及人才需求的真实情况,人才培养目标不够明晰,‘同质化’现象严重。”梁军认为,目前国内动画人才培养结构不是很合理,国家院校培养出来的专业人才在整个行业中占不到1%。现有的动画人才主要集中在中期环节上,而从事专业CG总监、制作、编剧、导演、造型、美术设计的人才十分紧缺,真正的动画师更是凤毛麟角。“以这种状况发展下去,势必造成人才分布不均衡、配置不合理,导致人才市场的混乱和无序竞争,造成创造型人才的短缺、各层次技能型人才的不均衡,从而制约整个动漫产业的良性发展。”
　　“不过,创新说起来容易,但在改编时一定要顾及观众的口味,而不是一味模仿,要做到融会贯通,不能只是粗浅层次的改变。”贡建英补充道。
　　
　　可行的商业模式
　　
　　“动漫产业的确是绿色朝阳产业,基础有两个,一是日韩、欧美已经成形的市场现状,二是中国巨大的儿童市场。”海豚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助理、动画事业部总监陶莉表示,“但是,日韩、欧美的模式在中国可能行不通,因为一直没有成功案例;同时,现在的儿童接受途径也和十几年前有很大差异,他们不再整天坐在电视机前。”
　　在陶莉看来,尽管大环境不错,专家和各种机构描绘的前景也很美好,但现实的情况是很多动漫公司活得很不好。“国内动漫产业的商业模式很不健康。没有一个正常渠道会为你的动画片买单。”
　　一月,动漫电影《喜羊羊与灰太狼之牛气冲天》在全国上映,尽管上映档期内有美国动画大片《马达加斯加2》和《闪电狗》两部力作夹击,但《喜羊羊与灰太狼之牛气冲天》上映24天就以超过投资额13倍的票房创下纪录,成为中国动画史上最“牛”的国产动画片。
　　“《喜羊羊》的成功与原创动力、上海文广、优扬传媒的三方合作分不开,在这之前,国产动漫缺乏一种合作精神,没有专门的机构负责市场运作,缺少投入对观众进行‘狂轰滥炸’的宣传,只能因陋就简。”贡建英表示。
　　“事实上,在电影版推出之前,尽管电视动画片《喜羊羊》自2005年开播以来,已陆续在全国近50家电视台热播近500集,却一直处于亏损状态。而且《喜羊羊》的可复制性不强,现在很多动画公司连成本都保不住,也没有成熟的渠道。”欧亚世纪国际数字影视有限公司董事长王书勤说。
　　于是,欧亚世纪把合作方锁定为国外力量。“低幼片在国内市场很难做,广告标贴不上,电视台都不愿意购买,但公司要生存、要发展,只能借助外部资源。”王书勤表示,欧亚世纪推出的二维动画系列剧《小老虎》将联合法国迪斯尼电视台、意大利迪斯尼电视台、法国PIPANGAI在全球56个国家进行推广,而三维动画系列剧《外星动物园》也是同一思路。“我们希望能探索到一种适合自己的商业模式,即不闭门造车,而是通过广泛调研制作出符合市场的产品,先找到买家,这样风险要小很多。”
　　海豚传媒也将有一部三维动画片《小鼠乒乒》投向市场。“是一部52集的系列片,每集讲一个趣味性很强的故事,主要针对5-9岁的儿童,前期主要通过图书和音像制品发行。”陶莉透露。海豚传媒背后依靠的是湖北长江出版集团。“鱼有鱼路,虾有虾路,我们现在更多的是靠自己,可能会走一些弯路,那也是成长中必然要经历的。”
　　长期以来,电视台是国产动画的主要销售出路。但高投入、低购片费让很多动画公司叫苦不迭。“国内真正运营健康的少儿频道和动画频道并不多,收视加广告的模式使得电视台如果吸引不到广告商的注意,根本无法提高动画采购价。”陶莉表示。这似乎成了一个两难局面。
　　“我们已经在开发《小老虎》的各种衍生品。明年是虎年,我们希望借助好这一契机。”王书勤透露。据相关统计数据,全球数字内容产业产值已经突破4万亿美元,与游戏、动画产业相关的衍生产品产值是数字内容产业产值的2-3倍。到目前为止,《喜羊羊》就已经开发出几大类数十个品种的衍生产品。
　　“不管怎样,目前我国动漫产业仍处在初期,说的人多,做的人少,缺乏高端创意人才、经营管理人才、资本运作人才。动漫投资很大,回收很慢,资金是很重要的瓶颈。留存下来的企业大部分都是靠热情在支撑。”陶莉说。
　　“事实上,现在各级各地政府对动漫产业都有很多政策和财政上的支持,但如果3-5年之后,我国动漫产业还没有成绩,那么就完蛋了。政府不可能永远给予推动。‘制播分离,走市场’才是国内动漫产业的真正道路。”贡建英表示。
　　
　　梦想与现实的落差
　　
　　26岁的杭州姑娘宋薇骨子里有一种天真与浪漫,这与她从小爱看漫画书、动画片不无关系。“家里的漫画拿去开一家书店绰绰有余,小时候的零花钱都贡献在这上面了。”在接受采访时,宋薇笑着说。
　　喜欢宫崎骏的《千与千寻》,向往彼得?潘的虚无岛,模仿柯南的招牌动作,为了有一天自己也能画出美丽的人物,宋薇一直没有放弃从幼儿园就开始学习的美术。但在潜意识里,成为一名新闻工作者是她的另一梦想。
　　“毕业后,很幸运地进入到一家报社,成为一名财经记者。但也许是因为在地方记者站工作的缘故,原本想像中的紧张与刺激的工作状态并没有体会到,只有深深的失落。于是,我决定重新投入到动漫行业。”宋薇说。
　　除了宋薇思想上的转变,整个动漫产业的大环境也在发生着巨大改变。近几年,国家宏观调控逐渐加强了对动漫产业的扶持,很多城市的动漫基地建设纷纷启动,各类大学也都增设了动画专业,众多动漫培训机构更像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在“浙大城市学院三维动画培训中心”学习的那段时间里,“真的学到很多东西,包括了从建模、动作、灯光、渲染到合成一整套的动画制作流程。实习是最有必要的,平时的学习都是单项制作,但在实习时需要把所有学到的东西都贯穿起来,可以得到综合的应用。”宋薇说。
　　但真正的考验出现在学成之后。“虽然动漫人才缺口的消息不绝于耳,但要找到合适、高薪的工作并不容易,即便找到了工作,一开始只有800元月薪,现实与预期相距甚远。”宋薇表示,培训班只是入门,通过“技能+实习”,虽然对整个动画制作流程知晓了,但却缺乏熟练度,这样在找工作时只能去当廉价的制作工。“3500-5000元是不可能的事,培训机构的广告都太诱人了,其实根本无法保证学员毕业后的就业问题。”
　　于是,在碰了数次壁,经过了几次漫长却又毫无结果的等待之后,宋薇重新审视起自己当初所做的选择,“也许我应该变得更实际一些,毕竟有很多现实的因素需要考虑。”考虑的结果是宋薇最终去了一家电子商务公司做策划人员。
　　在动漫行业游走的这段经历,让宋薇觉得中国动画一时尚无法崛起:“动画人才依旧紧缺,国家的政策和制度没有口号来得热,做动画虽然有前途,但实际上大部分从事动画的人员只能充当工资很低的操作工,不少人怀着热情而来,却被不成正比的低工资、高强度劳动逼退,转行从事广告或游戏产业。同时,在国外,动画的前期构思即剧本占很大比重。宫崎骏说过,不要‘动画’要‘动感情’,否则做动画永远只是技术工的活。国内的动画永远只是个简单弱智的剧本,再进行制作,这样没有‘心’的动画怎么会好看?另外,很多动画公司重量不重质,为赶进度或为降低制作成本,东西做得非常粗糙。”
　　如果再选择一次,宋薇表示自己还会去学动漫,“但也许不会学习三维,会选择更贴近梦想的,甚至是手绘。宫崎骏说了,他永远不提倡制作三维,即便用手绘远比三维要烦琐,但水墨的感觉才是动漫的真谛。”
　　(7月27日《中国经济时报》,作者为该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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