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树的175个小时】玉树到西宁几个小时

　　向往玉树,农历六月是那里最美的季节,向往巴塘,那里的草原是那样的宽广无垠,向往扎西科,赛马会是每年玉树最盛大的活动。四月,也是草木即将生绿,大地一片生机的季节,我向往那里,但从没到过那里,更不会想到会在这样的背景下去到那里。
　　玉树地震――7.1级,作为一名记者,我在第一时间赶赴灾区,九天的时间,我经历了太多……太忙乱,记忆已成片段,太哀伤,回忆满是裂痕。回来后,把这些经历简单记录下来,为地震,为玉树!
　　
　　4月14号 星期三
　　早晨8点半一上班,网络上已经铺天盖地传来玉树地震的消息,心里立马咯噔一声,离西宁八百多公里的距离,虽说也远,可总是在青海境内,不免有了感同身受的感觉。
　　早上9点刚过,我就接到台里通知,马上去玉树,于是我赶紧回家,拿上登山包,换了登山鞋,平时登山包里的一些出差的东西是常备的,考虑到玉树的高寒和可能的停电,又临时加了手电这个日后发挥了很大作用的东西。
　　10点,我赶到台里,连同司机在内一行4人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随后,立刻开赴玉树。11点半,我们经过多巴收费站的时候,工作人员还不太清楚发生地震的情况,而一个小时以后,当我们经过日月收费站的时候,绿色应急通道已经开通,并且百余辆救灾车辆已经开赴前线。下午2点,经过河卡收费站的时候,工作人员立即就认出了我们的车号,第一时间放行。到达花石峡是下午4点,这400公里的路程还比较顺利,但之后的路况会怎么样,真是难以预料。
　　翻过海拔4824米的巴颜喀拉山,晚上9点半,我们在距离结古镇150公里的清水河镇稍作休整,听说这里有震感,学校房屋有开裂的现象。在距离结古镇50公里的通天河大桥,我们遇到了两名养护工人,他们说,地震发生后,他们中午12点就清理完了路上滑坡的土石,保障公路畅通。
　　全国各地的电台电视台得知我去灾区,从中午开始,就纷纷打来电话,询问灾情,说实话,我当时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尽快到达灾区的心情更加紧迫,我甚至不敢想象灾情。一路上,所经过的村庄只有部分围墙倒塌,些许房屋的开裂。
　　晚上11点20分,我们进入了结古镇,刚一进城,看到的情况没有想象的严重,但随着逐渐往南的深入,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房屋几乎全部倒塌,整个居民区一片漆黑,只有在几个空旷的场地有几堆用牛粪燃起的篝火,由于设备缺乏,救援工作还没有形成规模。我急于想知道人员的伤亡情况,看到有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我就赶了过去,是玉树职校,当地的消防官兵正在对部分坍塌的电教楼里的人员进行救援,女生宿舍楼三层整体垮塌,我见到了部分老师和同学也参与到救援当中,自此之后,玉树职校成为了我最关注的地点之一。
　　
　　4月15号 星期四
　　从夜里到凌晨,经过几个小时的了解,我对这次地震也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这个地震造成的破坏太大了,特别是由于很多民房都是用石片、木头、黄土等筑成,抗震的强度本身就很低。
　　凌晨1点多,我来到最大的安置点扎西科赛马场,蓝色的救灾帐篷只是星星点点,还有一些是群众自家的小帐篷,很多人都告诉我,“我们一整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也没有水喝”,我也只能安慰他们说物资快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凌晨3点,我离开玉树职校时,除了前一天下午两个生还的学生之外,救援工作还在进行,我碰到了李帅和罗娜两位年轻的女老师。其中,李帅所住的平房宿舍也已倒塌,她是被其他同学和朋友给救出来的,罗娜老师告诉我,有一个学生被压住了双腿,开始还能喝点水,后来眼睁睁看到这名学生在他们面前失去了生命。她说,真是希望大型的机械尽快到来,仅仅依靠双手,救援工作的进展还比较慢,时间是最大的敌人。
　　早上6点多,我再次来到玉树职校时,救援工作还在继续,中午兰州军区的救援队伍到达后,马上参与到救援工作中,由于是专业队伍,所以救援进展开始加快,也更加有序,我也第一次见到了生命探测仪的威力,只是此时距离地震已经有近30个小时,坍塌留给生命生存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我真希望能有奇迹的出现,高三学生仁增求措就在废墟旁边,焦急地等待着能够有自己的同学生还。
　　中午,广东的救援队伍也到达了震区,开始了救援工作,但由于从极低海拔地区一下就到了高海拔地区,仅仅经过两三个小时的工作,来自近乎零海拔地区的官兵就出现了高原反应,3800米对沿海地区来说,是一座大山的高度。初到高原,不能奔跑更不能剧烈活动,可救人心切的官兵们一刻都不愿意停。头疼、呕吐、晕眩,这还是一般反映,如果着凉感冒,引发脑水肿、肺水肿,得不到及时治疗,往往会要人的命。但官兵们稍作调整后,又投入到紧张的救援工作中。
　　在玉树州体育场、扎西科赛马场,医疗队伍已经有了不少,但受伤群众太多,药品又严重短缺。在扎西科赛马场,一位藏族母亲见到我是外来的人,拉住我说,她的孩子快不行了,什么时候时候能到西宁进行治疗,听到她近乎声嘶力竭的讲述,我到震区后第一次被感动地流泪了,我安慰她说应该会很快就有伤员转运了,我让她在那个地方等一会儿,我去给她问问。在四川省石渠县人民医院院长处得知,刚刚回良玉副总理来过,说两个小时之内,伤员将通过飞机开始转运,当我准备告诉那个母亲这一情况时,已经找不到她了,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但我心里真是希望她九岁的儿子能够及时转运,得到很好的治疗。
　　在结古镇街头和各个救援现场,当地群众、青年志愿者和僧侣纷纷加入救援大军,他们当中有不少人自己也失去了亲人。我再一次感到了藏族同胞的坚韧,他们顾不得流泪,用尽全力地工作来压抑内心深深的悲伤。
　　中午开始,很多单位组织、社会团体、民间组织,甚至个人车辆装运了物资前来救援,红卫路、民主路这些结古镇的主干道,交通堵塞的情况严重了起来,但此时,全部的警力都投入到了救援当中,当地交警数量有限,交通秩序显得有些杂乱,直到17号早上,来自省内各地的交警队伍达到后,这一情况才有了缓解。
　　
　　4月16号 星期五
　　早上6点多,我被余震从睡梦中惊醒,结古镇依旧是阴沉沉的,今天是伤员转运高峰的第二天。我来到了玉树州体育场,一位玉树客运集团的工作人员已经为伤员转运忙了整整两天,她自己80多岁的母亲还在朋友搭建的帐篷里无人照顾。她告诉我,现在大脑里都是伤员的事,其他什么也不记得了。为了伤员,她的嗓子已经到了非常嘶哑的程度,从早上开始连一口水都没有喝到,我把自己刚刚打开的一瓶水递给她,这时她摘下了口罩,润了一小口,就把水喂给了其他几名伤员。我看到她的整个鼻子都是青紫的,地震发生时,她正在进行发车工作,房屋的掉落物砸伤了她,但两天过去了,她仍然没有时间去治疗一下。当我说请她进行电话连线采访时,她说没有时间了,自己的嗓子很疼,不想多说话,但当有开着转运单的伤员到来时,又能听到她嘶哑的声音。
　　我跟随一辆转运车前往机场,车上20多位重伤员主要都是腰椎损伤和骨折,当我刚刚安慰他们几句时,能听懂汉语的几位就开始流泪,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出城的一两公里路,平常可能只要三五分钟,但我们的车走了半个多小时,我和司机师傅都十分焦急。到达机场,由于这一车的伤员都需要担架转运,所以车直接开上了停机坪,从下午1点10分转运车出发,到2点58分飞机起飞,除了短暂的堵车,一切工作都是高效完成。
　　在候机厅,我见到了一位来自北京积水潭医院的医生,他告诉我,来自北医三院和北大人民医院的同事直接和伤员转运去了格尔木,这样便于进行一些难度较大的手术,他也准备转到西宁开展手术,由于伤员太多,他到达后已经等了两个航班了,他既希望伤员能及时转运,也希望自己能尽快投入到手术当中,但在那时,这两件事确实是矛盾的。
　　在玉树职校的校园里,从囊谦县赶来看儿子的敖才依然在等待着,他从14号中午12点就守在职校,虽然15号早上,他就不断说着,没有希望了,没有希望了,但今天,他依然在坚守。救援工作直到下午完成时,再也没有一名师生生还,生命探测仪在这里没有能指出生命的方向。几天坚守的敖才最终见到的是儿子冰凉的尸体,劳累和悲伤让他忘记了哭泣,只是默默地带上儿子远去。
　　
　　4月17号 星期六
　　今天,志愿者多了起来,他们很多都是专业的志愿者,其中也有来自四川的志愿者,他们中有不少人参与了汶川的地震救援工作。一位志愿者说,“我们是来感恩的,四川得到了全国的帮助,我们是应该的!”他们还主动承担起为受灾群众进行心理疏导的工作,他们拿出了现在汶川地震重灾区的照片,讲述灾后重建的故事,用汶川地震前后的对比来激发群众重建家园的信心。
　　早上,已经有200多人的解放军队伍开始打扫卫生了,他们是来自邱少云生前所在部队。到了中午,主要干道的卫生情况有了极大的好转,减轻了防疫压力。
　　每天连续大饼喝冷水,我的肚子已经有罢工的迹象了,吃一顿热饭是我和受灾群众共同的愿望。晚上,听到一个好消息,在几个大的安置点,将由部队出动餐饮保障车,每天定时提供饭菜。
　　
　　4月18号 星期日
　　在这里,由于没有办法充电,我为了省电经常关机,需要和电台连线时才打开,也因此我每天只能和全国各地十几个地方进行电话连线,用最简短的语言告诉广大听众最新的消息,就这样,我带的8块手机电池到今天只剩下了最后一块。
　　今天开始,找我连线的各地电台逐渐少了,很多单位也派出了自己的记者。在震区,看不到电视也上不了网,但是可以听到广播,广播节目的播出15号就恢复了。到今天,中央台、青海台的节目都可以听到了。
　　
　　4月19号 星期一
　　由于外地救援队伍到达灾区后,一时难以适应这里平均海拔4000多米的环境和干燥的气候,很多人开始陆续出现身体不适等症状,遭遇了高原反应的问题。来自广东等地的一些救援队因整体高原反应严重,被迫撤离了灾区。
　　上午,我跟随国土资源部和省国土资源厅的专家考察地震断裂带和山体滑坡情况,我终于也明白了为什么结古镇南边的受灾情况比北面严重。是原址重建还是异地到巴塘草原,专家们有一些争执,看到他们那么认真,真是替当地群众感到高兴,新建的结古镇一定会美丽而坚固。
　　下午在街头,我已经看到有卖菜和卖食品的摊点了,我问了一下菜价,最贵的4块钱一斤,有的比西宁还便宜呢,卤鸡蛋一块钱一个,和西宁超市一个价。
　　晚上,我们终于搭起了自己的帐篷,而且,吃到了罐头,还看到了卫星电视,大家都激动异常。可以充电了,我再也不用为给手机和相机充电的问题发愁了,看到自己的相机,一共才照了40多张相片,除了不能充电的顾虑,真是没有照相的时间,直到现在我都很是遗憾。
　　4月20号 星期二
　　上午,我来到了电力线路的抢修现场,加上一阵冰雹雨,给抢修带来了很大的难度,从天亮到天黑,连续几天高强度的工作,抢修队员的确太疲惫了。他们中有的人还失去了不只一个亲人,不间断的工作,使他们连询问亲人的时间都没有,甚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震后的玉树,交织着疼痛、悲伤、感恩等各种情感,而让人体会最深的就是玉树藏人的坚强。高原生就了他们坚毅的面孔,铸就了他们坚毅的性格,说实话,痛哭的场面并不多,平静中蕴含着更大的力量。
　　晚上开始,较大的安置点已经有了稳定的电源供电,在格萨尔广场,很多群众也通过电视看到了全国人民血浓于水的一幕幕情景。
　　玉树昼夜温差相当大,白天穿衬衣毛衣,晚上就得穿羽绒服。晚上零下十几度的温度让我们都觉得很冷,但睡觉最多只能盖个军大衣。
　　
　　4月21号 星期三
　　21号上午,在参加完集体哀悼活动后,我又一次来到了玉树职校,看到帐篷学校正在搭建,听说所有的高三学生要在23号复课。我看到一名泥土已经深深嵌入手指甲的士官在用手拧螺丝安装着桌椅。我发现,他就是15号拒绝我采访的那个用双手挖掘的人,我知道了他姓向,他们是坐飞机第一时间赶到的,先是在玉树职校救援,现在是帮助他们复课,由于工具缺乏,只能用手进行操作。后来得到的消息是说,当天下午3点就能复课了。
　　下午3点,当我来到职校体育场时,所有的帐篷已经搭好,有教室、教研室、宿舍、医务室,真是太周全了,特别是崭新的桌椅,就是放到西宁,也是最好的了。在帐篷搭建的学生宿舍,我看到地上先是一层棕垫,再是一层棉垫,这样的床在玉树简直就是五星级酒店。
　　在高三3班教室,年轻的罗娜老师在上作文课,她给同学布置了一篇题为“我的家园”的作文,她让同学们回忆自己、回忆自己的“小家”,从班级、学校直到整个玉树这个“大家”,罗老师饱含深情的讲述,令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动容,面对即将来临的高考,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一次命运的转折,更是他们肩负起建设新玉树的责任。
　　走在民主路上,道路两旁的废墟正在被慢慢清理干净,地震留下的痕迹也正在一点点地褪去,我想用不了多久,格桑花会在这里重新绽放。
　　
　　4月22号 星期四
　　经过9天的工作,我要暂时离开玉树回西宁休整了,早上6点,鹅毛大雪下了起来。路上,我见到了一支有近千辆的运送各种物资的军车队,他们正在返回。我也见到了不少运送板房的车,运送炉子的车,如果都能住上板房,每间板房都有燃烧的火炉,那灾区群众的生活条件就会好很多了。
　　看着路边整齐的蓝色救灾帐篷,我的心有一丝安慰,但还有更多的事让我放不下心,“玉树,不久之后,我会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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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树基本情况:
　　有人说,玉树是一个太让人留恋的地方。那里的雪山太圣洁,那里江源的水太清纯。
　　玉树州位于青海省西南边陲,地处青藏高原腹地。素有名山所宗、江河之源、牦牛之地、歌舞之乡的美誉。“玉树”是藏文译音,含义为“遗址”,将音、义相连,则是“在故址上盛开的美玉之树”。过去由于玉树地区海拔高,植物少,人们也称其为“树贵如玉”的地方。
　　据古文化遗存和文献记载,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约4000多年前就有人类的活动,主要为西羌地。隋朝为苏毗和多弥国一部分,唐时为叶蕃所属,草原辽阔,牧草肥美,是青海省的主要畜牧业基地之一。加上它处于青海、西藏和四川之间重要的效能位置,为三省(区)商业贸易的重要集散地。
　　其州府所在地结古镇,自古以来是连接青、藏、川三省区的交通要道和商业重镇,经过长期频繁的贸易活动及广泛的文化交流,形成了独具一格的江河源社会、经济、文化和自然景观,勤劳、智慧、朴实的玉树藏族人民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已有4000多年的悠久历史。
　　从地质构造上看,玉树历史上曾多次发生地震。玉树地处青藏高原块体的中部,该板块的地质活动较为强烈,中强度以上的地震在历史上持续不断,因此,玉树地震不是一个偶然的现象。台湾、青海相继地震,虽然属于不同板块,但是反应了全球地震活动进入活跃期。
　　 “4•14”玉树地震是印度板块向欧亚板块俯冲挤压应力场下,在青藏高原内部不同块体之间应力释放造成的。“4•14”玉树地震与1997年玛尼7.9级地震、2001年昆仑山8.1级地震、2008年汶川8.0级地震,同是在印度板块向欧亚板块俯冲挤压应力场背景下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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