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宇光 恐怖分子冲过来了向我们开枪

发布时间:2020-04-11 来源: 感恩亲情 点击:

  我昨天到了现场,在教室里捡到一本没有写完的练习本,上面写着“4+4=6”,这个孩子叫尼古拉耶夫,不知道他有没有活着   9月1日,新学期第一天。   但对于俄罗斯北奥塞梯共和国别斯兰小镇的孩子们,灾难却在开学典礼时从天而降。
  上午9点零5分,30多名恐怖分子突然包围了别斯兰第一中学的操场,1000多师生和家长被扣为人质。之后的3天,泪水、鲜血、伤痛,将3万3千人的小镇紧紧裹住,令全世界为之揪心。
  9月3日,学校体育馆内突然的爆炸引发了绑匪和联邦军队的武装冲突,战斗持续了7个小时。灾难在枪声、哭声中惨痛结束,335名人质死亡,还有二百多人失踪,其中大部分是孩子。
  在这次人质事件发生的几天里,全世界有三百多名记者赶到现场,来自凤凰卫视的卢宇光是惟一的华人记者。在恐怖分子冲出来的那一刻,卢宇光连滚带爬,躲避子弹,但始终没有丢下手中的卫星连线电话,一直带着颤抖和喘息:
  “现在恐怖分子已经向我们冲过来,打伤很多人,我们正在跑。
  “恐怖分子冲过来了,向我们开枪。”
  这5分钟的电话报道,将被认为是“世界新闻史上的经典声音之一”。
  小眼睛,刺儿头,普通话不甚标准,俄语流利,这就是镜头前的卢宇光。如果他混杂在俄军士兵中,你甚至分辨不出他的身影。同事戏称他是“恐怖分子”,因为他的形象。
  卢宇光出生于1962年5月1日,奶奶笑称他是“天生的劳碌命”。道地的杭州人,14岁却当兵到了大连,仅仅因为能很好地发出小舌音“r”,稀里糊涂地被送去学了俄语。转业回浙江,当过杂志编辑,甚至交警。下海经商,山穷水尽。上世纪90年代独闯俄罗斯,勤工俭学。1997年获得莫斯科莱蒙诺索夫大学新闻学研究生学位,2003年博士毕业。期间自办过华人报纸和电视中心,皆匹马单枪。
  2002年,莫斯科剧院人质事件,卢宇光主动联络凤凰卫视,毛遂自荐,做现场报道。3天之内,他的身份发生了3次变化,从凤凰卫视特约记者,到凤凰卫视驻莫斯科记者,到凤凰卫视驻莫斯科首席记者。之后他撑起凤凰卫视莫斯科记者站。
  自加盟凤凰,他参与了俄罗斯所有重大事件的报道。莫斯科人质事件,莫斯科地铁爆炸案,包括这次灾难。去过4次车臣,那是一个“连上厕所都担心遭到袭击的地方”。
  采访无法约定时间,第一次电话打过去,当地时间7日中午。他正在墓地做后续报道。他简单描述了身边的环境,下着雨,路上非常泥泞,很多人,一边安葬,一边挖坑。一片又一片,看不到头。语速很快,语调低沉,中间突然冒出几句急促的俄语,像与人吵架,原来是呵斥摄像师只顾看热闹忘了工作。后来他告诉记者,他们每到一个墓地,老人孩子都会送上一杯可乐和一片肉饼。这是一定要吃的,吃下就表示对死者的哀悼。“一路走过去,我不知道吃了多少啊。我只能忍着吃,不吃不忍心啊,我就使劲地吃,第二天晚饭都吃不下了。”
  当天晚上,采访继续。他在宾馆,准备次日约访北奥塞梯总统。语速依然很快,不太标准甚至带着些许俄语口音的普通话。关于人质逃出的那一幕,前有联邦军队的枪,后有绑匪的火力,他多次叹气“很惨”,甚至不愿意再去回忆。关于英雄和成名,他笑了,荣誉离他太遥远,感觉不到。他反复说,“我是什么英雄啊?我在逃命啊!”他说自己是个容易感恩的人,“凤凰给了我一份在别处找不到的报酬,我就要回报凤凰十分,做好我能做到的事情”。他热爱《水浒》,启蒙教育和人生信条都受益于这本古典名著。人到40开始欣赏林冲了,“含而不露”。
  8日,卢宇光的报道任务基本结束,傍晚我们又通了电话。他很快就可以回莫斯科,与他日夜思念的女儿相见。说起女儿,他的嗓音里透露出少有的骄傲,直夸漂亮,像个“洋娃娃”,都是美丽的俄罗斯太太所赐。他又可以驾驶飞机绕着莫斯科飞一圈,他说这项冒险运动是他的放松之道。
  
  最关键的时候,我周围没有记者,就我一个
  
  人物周刊:你什么时候知道人质事件发生的?是不是最快到达现场的记者之一?
  卢宇光:8月31号,莫斯科地铁发生了大爆炸,我一直忙到凌晨,刚想睡觉。9点40,香港总部的新闻总监给我电话,告诉我别斯兰发生了人质事件,让我赶紧买票去。当时票已经没有了,送了1000美金,坐了一架俄罗斯内务部的专机过来。用了四个多小时,下午2点半就到了现场。我们刚赶到现场的时候,只有30多个记者,后来增加到300多个。在离学校有25公里的时候,发现道路全被封锁了,要有特许通行证才能进去。我们决定走进去。我赶紧让摄像师找了一个向导先进去,我在外面跟着他们。后来晚上我也溜了进去,当时我身上背了80多斤器材。走了6个多小时,离学校100多米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人物周刊:你在现场,对解决人质事件会发生枪战有没有心理准备?
  卢宇光:肯定有心理准备。普京不会轻易妥协的,但是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快。3号,我觉得会发生一些事情,但我根本没有感觉啊,主要在现场干活嘛。我没有想过自己怎么办,要是想了就肯定逃跑了。
  人物周刊:当恐怖分子突然冲出来的时候,你和周围的记者有什么反应?
  卢宇光:所有的记者都在跑,有的跑到外面去了,我跑到里面去了,跑错方向了,稀里糊涂,很害怕嘛。最关键的时候,我周围没有记者,就我一个。在这次事件中,我想我是全世界离危险,离现场最近的一个记者,了解到第一手最真实的情况。因为我们跑错方向了嘛,跑到封锁区里了。(笑)
  人物周刊:你选择趴在了地上?
  卢宇光:再跑的话很容易被子弹打中,我当过兵,我知道。我们不是军人,只有找个地方趴下,等事情过去再说。波兰记者在跑,就被打倒了。还有两个老百姓被打死了。他们都在我周围,离我大概8米多远。我只是侥幸,趴在地上,没有被打到。我当过兵,我知道,子弹的声音如果很清脆的话,就离你比较远,如果“啾―― 啾――”地飞过来,那就离你很近了。当时子弹离我很近,打在水泥板上当当响。
  人物周刊:当你趴在地上,子弹从你身边穿过时,你还在用卫星电话发出报道。
  卢宇光:这是我的责任啊,我们老板讲,要向全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个时候不发什么时候发啊,我必须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大家。不发出自己的声音,我们要被炒鱿鱼了(哈哈)。
  人物周刊:真的一点都没有考虑自己的生命危险吗?
  卢宇光:真的没有,我要是考虑的话早就跑了。我的摄像师一口气跑了10多公里,晚上回来找我,他把机器也丢了,钱也没了,回来找我拿钱来了。
  人物周刊:现在回想当时的过程,你后怕吗?
  卢宇光:不害怕,过都过来了,大家都在做,有什么害怕的?人嘛,有的时候找到一个好的媒体不容易。可能以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还是会去干,但要比以前有经验多了。
  人物周刊:当你看到那些孩子哭着喊着跑出来,心里有什么样的感受?
  卢宇光:我从来都没有流过泪,但是看到那些孩子,我的眼泪挂在脸上。真的,太惨了。现在我都不愿意回忆这些。后来我们采访了一位别斯兰老人,他告诉我们,当孩子们冲出来的时候,联邦军队的士兵向大楼扫射,又把孩子们吓回去了。孩子们在楼上摇旗让他们不要开枪,但是他们没有停止,耽误了抢救的时间,很多孩子无辜受伤了。后面有恐怖分子的子弹撵他们,对面又有联邦军队的子弹拦截,太惨了。(叹气)
  人物周刊:这段时间你见证了很多悲惨的历史画面,到现在心情是否依然很沉重?
  卢宇光:这几天,世界所有的悲痛都压在这个3万3千人的小城市身上,我感觉到我在这个漩涡里,感受到了全世界的苦难和悲痛。9月1号到3号到现在,我都在盯,一天一天,一刻一秒,多痛苦啊。我昨天到了现场,在教室里捡到一本没有写完的练习本,上面写着“4+4=6”,这个孩子叫尼古拉耶夫,不知道他有没有活着。这些孩子连算术都算不准啊,你想想,多惨啊。
  人物周刊:你几乎目睹了事件的整个过程。你觉得,有没有比现在这个结局更好的解决方式?
  卢宇光:应该有啊,每个国家都应该以人为本,讲人性,这是最起码的道义。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有什么好讲的,什么恐怖主义,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人物周刊:这次人质事件基本结束了,现在你自己怎么评价你这次的表现?你的同事呢?
  卢宇光:我现在都忘了,忘了当时我讲什么了(呵呵)。网上看不到,电视根本看不到。我都不知道同事怎么评价我,但我的老板给我打电话,他说我是英雄。我说,什么英雄啊,我在逃跑,在逃命啊。但我在躲避子弹的时候是在报道,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要把真相告诉世界。最起码没有中国记者跟我同步发出这个声音,只有我们凤凰一家。
  人物周刊:当时你在现场报道的时候,我也在电视机前面,觉得你还是挺平静的,但是看到那些悲惨的场景,你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
  卢宇光:好像报道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要控制情绪的,我是一个记者,我当时在工作。但是报道完了之后再想那些孩子,真的很惨。我能做些什么?个人的力量非常单薄,我跑到那里身上只剩下几百美金了。我能帮助他们的就是非常公正客观地通过媒介报道事实的真相吧。
  人物周刊:在国内,很多电视机前的观众看到你的表现,都很佩服你,很多网民也称你为“英雄”啊!
  卢宇光:没有没有,我这里也上不了网。我觉得自己不是英雄,谁都会这么做的。一个报社或媒体派一个记者去报道一个事件,这个记者在报道事件的过程中会逃跑吗?谁都不会的。在报道事件中突然发生了意外,恐怖分子冲出来向你开枪,你跑不跑?肯定也要跑,跟我一样。就这么简单,这不是什么英雄。做电视是成不了英雄的,你只不过是这个平台上的小小的一滴水,只不过灯光打在这滴水上,把你照亮了。
  人物周刊:你不喜欢“英雄”的称号,那么优秀的“战地记者”呢?这也是国内很多媒体对你的赞誉。
  卢宇光:我不认为自己是个战地记者,我只是在特定的环境下完成记者的工作。打仗的地方是战地,我们这个地方不是打仗。我对什么是战地记者,什么是和平记者,没有什么概念。我觉得闾丘露薇才是真正的战地记者,我不是。她在战火纷飞的巴格达,生命是没有保障的。而我们这里,完全是和平环境里特定的一个小环境,我们的生命都是有保障的。
  人物周刊:在国内,现在有很多人知道你的名字,你成名人了,知道吗?
  卢宇光:我成名了(哈哈),我一点都不知道,这个名气对我太远了。我在俄罗斯,离大陆比较远,名气对我没有什么吸引力。无非是凤凰把我推到这个国际事件的背景上,让我来具体操作。实际上我的背后有多少人在工作啊。
  
  怎么老是逃命啊,逃出来的,比较有福气吧
  
  人物周刊:目前俄罗斯是一个不平静的国家,经常有恐怖事件发生,你作为常驻莫斯科记者,经历过多少危险的场面?
  卢宇光:作为记者,我不光经历了这两次人质事件,还去过4次车臣。每次都碰到危险,但是命大,每次都没事(呵呵)。这一次去,我们住在内务部大楼旁边的宾馆里,第二天,我们刚走,晚上就发生大规模的袭击,打死了100多人,把内务部一锅端了。晚走一步,我们也没命了。
  人物周刊:这次是你经历的最危险的场面吧?
  卢宇光:这一次非常危险,但比这更危险的我还经历过。两年前在车臣,我们过一条封锁线时,子弹打在装甲车的钢板上,“当当当”地响。如果打一火箭弹的话,我们肯定就完蛋了。(呵呵)怎么老是逃命啊,逃出来的,比较有福气吧。
  人物周刊:你的工作常常面临死亡的危险,那么促使你不断冲进危险现场的勇气和动力到底是什么?
  卢宇光:我不去谁去啊?这个地方就是轮着我去的。我们凤凰还有一个记者,叫郑浩,现在在海上飘荡,那是一种忍耐,如果让我去我肯定不会去,因为我没有这个勇气。我们这里比他要安全多了。他在海上飘,哪儿都去不了,呼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比我这儿危险多了,他那是考验人的忍耐力啊,我们这儿是爆发力,爆发过去就完了。
  人物周刊:但你可以选择不在凤凰卫视做,或者彻底改行,记者这个职业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
  卢宇光:我不到凤凰到哪儿去做?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媒体。我觉得在凤凰挣到的这笔薪金,在什么地方都挣不到。毕竟我还有一个家庭,还要养活他们。改行不可能,因为我挺爱记者这个行当,而且在国外,我的专业,俄语和记者,合二为一了。我要是换一个职业,我能干吗?开出租车去吗?我觉得自己的性格挺适合当记者的,喜欢写点东西,喜欢思考点问题,做记者无牵无挂,我不会去走仕途。
  人物周刊:在俄罗斯这样不安定的国家做记者很有挑战性,在这样的环境里好像更容易出成绩?
  卢宇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出什么成绩,只是客观地记录。我们有很好的收入,说老实话,干得好与不好也是这样的收入,不会因为我这次干得好公司就多给我一分钱。名和利离我太遥远了,我对这些看得很淡漠。我觉得哪个记者放在我这个地方,都能做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太平淡,自己完成一项工作赶紧回去看我女儿,结束啦(哈)。
  
  我觉得明天都能看得到
  
  人物周刊:知道你喜欢看《水浒》,这会不会使你心中有一种英雄主义情结,特别是在危险事件的现场时?
  卢宇光:没有,绝对没有。在现场我就是想完成自己的任务,不要让自己出丑。我毕竟不是电视人出身,对不对?平常在工作中有过一些闪失,我不要再让人家笑话我嘛。类似这样的大事件,你要是被别人抓住把柄的话,就无法翻身了。至于《水浒》,我觉得它教会了我怎么做一个男人。对待世事的不平要像鲁智深一样刚正不阿;忍辱负重要像宋江、林冲。它教男人怎么对待家庭,对待社会,对待恩人,对待敌人,对待自己的信仰。
  人物周刊:听说你有个美丽的俄罗斯太太,她对你经常出生入死地工作,不会有意见吗?你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丈夫吗?
  卢宇光:她是俄罗斯独立台的播音员,我们之间很默契。她知道我到哪儿去了,她也不会问。但是这一次她就让我早点回去,打了好几次电话了。我觉得是个非常合格的丈夫,我也很关心孩子,就是时间比较少。
  人物周刊:俄罗斯好像很不安定,你的工作又伴随着很大的风险,这是不是一种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生活?
  卢宇光:没有,从来没有。我觉得俄罗斯非常安全,不安全是局部地区。我不认为我不知道明天生活在哪里,我觉得明天非常美好,都有计划,都能看得到。我在莫斯科郊外有别墅,实际上就是一个小房子,旁边种了树,我们都叫别墅。旁边有一条河,我还计划着明年买一条摩托艇,带着孩子去玩一玩,买一台拖拉机,耕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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