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行之：中国足协、足球与农民工

　　消息来自媒体。

　　“有些中国球员的处境就像手拿一堆白条的农民工一样，他们往往踢了几个月甚至一年的球，却拿不到应得的薪水，白白踢一年球！”别以为说这话的是某个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正遭受欠薪待遇的不幸中国球员，也别以为说这话的是某个正被某件足球事件刺激得突然想说几句真话的俱乐部老板。说这话的，是前中国国家队球星、目前无论在足坛还是在商界都已完成“成功转型”的知名人士。

　　日前，这位知名人士在做客电视台，被问到“中国足球是否真的存在欠薪现象”的问题时，瞪大了双眼表示，中国足球的欠薪现象不是存在不存在的问题，而是“太严重了”。他说，有些球员就像被拖欠工资的农民工一样，手里拿着一堆白条，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不一定能满足。

　　我的直觉是：欠薪的现象有可能存在，但是，把被欠薪的球员比喻为“手里拿着一堆白条”的农民工，甚至于“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不一定能满足”，我则不相信。

　　我尤其不能忍受这位球星把被欠薪的球员比作农民工。

　　农民工不是那么好比的——他们是支撑我们社会大厦的顶梁柱，是老实善良得极为柔弱的一个群体，你一个把足球踢了个乱七八糟的球员算是什么东西？你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当中国球员拿取与他们的贡献极不匹配的高额薪酬的时候，农民工正在每天进行十二个小时的高强度劳作，而他们吃的只是清水熬白菜和馒头；
当一些球员在酒吧、在大街上群殴和耍流氓的时候，农民工的奢望是找一个能够躲避风寒的地方睡觉；
当所谓的球星风光十足地为无知球迷签名，俨然自己是一个“人物“的时候，农民工正在为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儿子和女儿的学费犯愁……在精神境界、道德水准和生活状态等一切问题上，这些球员都不能也没有资格和农民工相比。

　　所以，当这位球星把欠薪球员（我不知道包括还是不包括他自己）比喻为“农民工”的时候，我认为这个人有意或者无意伤害了一个最伟大、最沉默的群体，因而也就非常不道德，这是对我们的衣食父母的污辱。

　　说句不客气地话，如果把农民工比喻为大山，我们的某些球员只是一滩滩稀屎，这些稀屎玷污了本应当十分洁净的绿荫场。我特别想不明白的是：这些稀屎究竟是什么人拉到地上来的？当善良的民众为中国足球痛心疾首的时候，是不是应当有人看一看国家体育总局、中国足协的屁股干净不干净？不干净的话，能不能做一点儿什么——比如帮助他们把屁股擦一擦，或者把这没出息的东西扔到河里洗一洗？总不能永远这样臭烘烘下去吧？

　　如果国家体育总局、中国足协是不花政府经费的真正意义上的社团组织，民众或许可以不闻不问中国足球为什么会成为了这么一个猥琐卑劣的样子，问题在于，他们花着纳税人的钱，却把纳税人的事情办成了这么个样子，纳税人关心一下他们的屁股是不是干净，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遗憾的是，在我们这里很多顺理成章的事情总是无法顺理成章地得到解决，比如纳税人，就没有任何一条通向他们所关心的问题的解决通道，问题即使都成了中国足球那种稀屎模样，你也没有办法，你只能捂着鼻子躲过去——人通常这个时候是没有闲暇想自己是不是纳税人的，也根本记不得自己竟然还有什么权利，只是想尽可能离那些肮脏的东西远一些。垄断问题，腐败问题，不也是如此么？

　　我们很多事情都让人匪夷所思：教育，被改革成了攫取民众财富的盛宴；
医疗，被改革成了吸老百姓血的地方；
垄断企业利用行政手段没有止境地从看国家和民众身上攫取利益；
农民拥有的土地被权力和资本几近于无偿占有乃至于公开掠夺；
一些基层政权与黑恶势力沆瀣一气，成为老百姓头上的“堰塞湖”……党中央着急，老百姓叫骂，结果如何？所有这些，在政府管制力量极为强大的中国竟然没有哪一个部门、哪一级政府出面承担责任，岂不是咄咄怪事？！我经常听说日本、韩国的政府工作人员或者企业管理人员因为失责而引咎辞职甚至于自杀，我们这里却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单以教育和医疗改革来说，教育部、卫生部连起码的责任都没有出面承担，好像不是他们而是老百姓把教育、医疗弄成了目前这个样子，所有风光无限的权力者仍旧风光无限……请问，世界上哪一个国家的官员是这么好当的？世界上哪一个正派社会是这个样子的？

　　中国足球也是这样。堂堂我中华人民共和国竟然把这件事办成了这个样子，总该有一些管理上的原因吧？有关管理部门总该承担一些责任吧？没有，什么都没有，人家官照样当，国家的钱财照样敢胡花( 新华社2006年9月15日消息称：国家审计署11日发布了2006年第5号审计公告，公布了包括国家体育总局在内的42个部门单位2005年度预算执行审计结果。审计公告指出，国家体育总局所属体育基金管理中心在2000年2月未经批准，将2787.4万元彩票公益金用于股票投资，截至2005年底尚未收回），这就没有什么道理了。

　　在一定意义上，中国球员素质低下的问题不在下面而是在上面，这就好比任何一项事业，既然政府主管，政府就应当承担起责任，光荣和失败都归于你政府。不能光荣属于你政府，责任属于别人，假如政府不管了，实行了真正意义上的俱乐部制了，国家不再为足球花钱了，人们也就不会责怪政府了。现在的问题是在政府权力和权力效果之间没有一个制约空间，所以，有关部门就可以变得脸皮很厚，甚至于很厚颜无耻。在这样的一种文化环境当中，你又怎么去责备耍流氓的球员呢？我们能够指责的仅仅是：你别玷污我们的农民工。至于其他的事情，不是我们管的事情，更不是我们管得了的事情，还是随它去吧！

　　2006-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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