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力建：走出东方式政体的民主迷局

　　12月2日下午，泰国宪法法院以选举中存在重大舞弊的理由，宣布取缔人民力量党等三个政党，总理颂猜等主要政党负责人被迫辞职，五年内不得从政。多日以来泰国的紧张局势，终于由泰国法院一锤定音，得以初步稳定。

　　亚洲尤其东南亚部分国家，一直在西方民主与东方式政治两个不同的模式中徘徊，至今未能走出去。泰国就是很突出的例子，仅仅一年半即政变频频，三个总理下台；
民众对于政府或政党的质疑，有一部分已经发展成对民主选举的不信任。台湾也如此，陈水扁刚卸任就被查出巨额贪污，以致琅铛入狱。

“民主”这个西来的布道士，在亚洲后发国家的门槛上绊倒了无数次。

　　民主与亚洲国家似乎不那么适应，不仅在一些后发国家表现得特别明显。已经建立起现代文明体系的发达国家，如新加坡、日本、韩国等国，也屡见政府内部的派系林立、官商合一，宗姓、种族势力蔓延，令其民主政体带有一层奇异的东方色彩。

　　亚洲尤其是东南亚国家，都有一段从集权政体、宗法社会走出来的历史。是因为这样的民族在文化基因上，就与民主有着天然的不合？还是因为种族各异，宗姓犹存，阶层与阶层之间常有冲突与对立，所以不能如西方社会那样，唯宗教信仰和国家认同为共同的最高价值？

　　然而，我们也不难看到细微的进步。例如，泰国民众屡屡以激烈方式把执政党拉下马，但最终做出决定、掌握大局的仍然是代表国家利益的法院和代表国家形象的泰王。泰国军方是拥护政府的，然而军方所拥护的泰国政府，并不是他信或者沙马的执政党派，而是以泰王为代表的国家。对于司法机关的裁决，政党领导人、总理颂猜也能温和接受，尽管被逼下台也仍然维护了宪法和国家的尊严。显而易见，社会共同认可的法律规范和国家管理程序，已经逐渐成为稳定的力量，逐渐壮大起来。

　　台湾陈水扁的贪污案，也不可归结为政党派系之争或新一届政府秋后算帐，而是司法机关以共同利益和宪法为最高宗旨，独立审查裁决的结果，于既有政体秋毫无犯。

　　因此，我非常赞同龙应台先生的说法。民主政体在亚洲国家所表现的“水土不服”，并不是由于民主本身的原因，而是由于阶段的不同。

　　西方的民主制度已有一二百年的经验，民主选举，是政党在执政技巧上的比拼，是民众根据不同的政策进行权衡与判断的结果，是政策之争，并非核心价值之争。而对于从殖民或者战争阴影走出来的亚洲国家来说，短短几十年的民主尝试，不足以化解民族仇恨、以及以宗法、王权、血缘为纽带形成的社会秩序，对产生于异种文化下的社会运行体系，泰国民众还没有来得及培养出足够的理解、适应和耐心，会时时有不适应之感。这个曲折阶段，随着对民主的认识逐渐加深，各阶层在更高层面利益达成共识，民众表达与参政方式的逐渐成熟，总会过去。

　　以民主选举方式选出的执政党，屡屡被另一党派以民主方式推翻，泰国的民主仍然在西方式政体与东方式宗族政治之间轮回。街头抗争，示威，军队干预，政变，大选，文人政治，尽管是旧的镜头的一再循环播放，尽管很严重，会引发混乱，影响民生，尽管同样的过程可能还要重复多次，但已经比暴力革命、武装起义要好得多。甚至可以说，证明他们在这个层面已经培养出共识。这样的民主演练，也许终将帮助泰国民众找到适合他们的途径与方式，解决他们的问题。

　　尽管泰国目前的局势仍然不明，尽管暴力冲突的可能性仍然存在，我们还是期待长时间的民主尝试能够逐渐洗涤东方文明意识中的对立与矛盾，相信渴望新生的东方国家最终能走出这种轮回的迷局。民主当然不是万能药，但它确实能够带来现代化的国家运行体系，如果没有，那一定是做得还不够，而绝不能试图回头取消民主。民主政治需要多方妥协，不同党派需要和平协商，民众更加要学会理性判断和选择。因为阶段不同，借口国情复杂或者民众素质，而放弃尝试，是弱势心态的延续；
借口文化差异因噎废食，也不会带来民族的强势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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