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申宁：投石问路

　　中国的封建政体，由于以家为国，诸事系于一身，自然有诸多弊端。朝臣身处庙堂之上秉公办事，往往到处碰壁，动辄得咎，弄不好连乌纱也难保，而那些玩弄弹性政策、讲究权谋艺术者却会扶摇直上，身登台阁，荣及子孙。所以，有些人便常采用投石问路的手段，先试探虚实，侦探动静，待摸透皇上心思后再相机行事，能进则进，不进则止，目的不外是要永远保留住皇帝对自己的赏识和信赖。

　　明万历年间，朝廷三征外族，又遇两宫三殿相继失火后急需大修，财政开支过大，于是神宗皇帝挖空心思，以“征天地自然之利”为名，派大批矿税监到各地征税。太监高淮瞅准机会，贿赂义勇前卫闫大经，奏请朝廷让他做辽东开采矿洞并税马市方物的官。上任两月，高淮派人给皇帝进贡白银500两，并奏请将军务衙门改为税店。神宗见钱眼开，一切应允，亲赐税店名曰“福阳店”。高淮见神宗只要银子不管民情，便放大胆子，巧取豪夺。10年间，“取金至数十万”，弄得辽东一带民情汹汹，直至激起哗变。高淮以500两银子投石问路，方敢将衙门改为税店，放开手脚去做。

　　所谓“投石问路”是因为不知路在何方，所以才投石问之。如果大路就在脚下，是否可以照直走下去呢？也不见得。唐武宗会昌六年，武宗李炎病死，因无子嗣，宦官们拥立李忱继位，是为宣宗。李忱自小生性愚拙，平时深居简出，少与人往来，即使皇族集会，也一言不发。生就的痴呆愚钝，别人寻他开心，他也面无表情，毫无反应。武宗李炎对他防范尤甚，将其关入宫中软禁，后又囚禁厕所。宦官仇公武觉得可怜，建议将其除掉。武宗同意，令其去办。仇公武将李忱由厕中放出，装入破车，车上盖以粪土杂物，悄悄运出皇宫，秘密收养家中，李忱方免于一死。就是这个愚痴李忱，被太监看得透透的，认为他当皇帝，不过是个傀儡，比较容易操纵控制，朝权还是由宦官执掌，故而在武宗故后，宦官们一致拥立李忱为帝。未料，李忱登基后一反故态，一不痴二不呆，会见大臣十分威严，处理朝政非常干练。李忱上台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权顷朝野的李德裕罢黜流放，并对多少代都为所欲为的宦官严加管束。到此时，太监们才知道，原以为痴呆的李忱，三十多年来一直是装痴卖傻，甚至连救李忱生命出了大力的仇公武此时也后悔不迭。

　　仇公武等人的拥立失败和高淮的投石问路成功，恰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它再次证明了政治生活的复杂多变。从用钱来投石问路到靠拥立来操控朝政，都是宫廷权谋的胜败之算，靠人治而不靠法制的社会，只会将人们的智力引向权谋。一个社会不用制度来解决问题，问题就会瓦解制度，令朝纲尽废，于是乎天下不可能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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