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大王吴荣寿

发布时间:2019-08-31 来源: 历史回眸 点击:


  清末道光年间,随着陶澍的盐业改革:废盐纲、行票制,明清以来把持中国盐业四百余年的徽州商人遭受到最致命的打击,一落千丈,被晋商、浙商等后起之秀纷纷超越。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徽商自古以来,以盐业为本,钱庄典当为辅,茶木为末,主业即废,徽州商人的才智资本纷纷集中到了茶叶木头这些原本不被重视的行业中来,涌现出一批著名的茶木商人,而个中翘楚便是吴荣寿。
  初生牛犊不怕虎
  吴荣寿,生于1873年,安徽歙县岔口人。岔口位于歙县南乡,群山起伏,连绵不断,和歙县西乡的沃野千里形成了鲜明对比。但是当地湿寒低日照的气候和酸性的红色土壤却是出产高品质茶叶的必要条件,自古以来,就几乎家家种茶、制茶。吴荣寿就诞生在当地一个典型的茶叶世家,小小年纪,就谙练茶叶精制之筛、簸、始、拣各工序,尤精鉴别毛茶,也就是新鲜茶叶采摘下来经过粗加工后的半成品。吴荣寿有个绝活,也正因为这个绝活被称作“吴一眼”:一担毛茶,吴荣寿不用闻、不用品、不用摸,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准确地说出毛茶的产地、日期,甚至能准确到是产在哪座山,是山头还是山腰,是背阴还是朝阳。技术上是一把好手,在资金融通、销售沟通方面,吴荣寿依旧是人中翘楚。所以,吴荣寿虽在家族同辈中年纪最小,但伯父哥哥们没有一个不佩服的,小小年纪,就成了家族茶号“吴怡和”的大掌柜,相当于公司中的总经理,地位仅次于自己的父亲。
  1901年,吴荣寿刚满28岁,此时中国的经济命脉早已被洋人把持,小小的一片茶叶,承载的是一个个朝代的繁荣富庶,自古以来,茶叶始终是中国对外贸易最重要的商品之一。但是鸦片战争以后,由于外国资本势力的介入和侵蚀,茶叶贸易渐渐被欧美列强把持。徽州自古以来都是茶叶的名产地,毛峰、祁红等等世界级名茶不胜枚举,自然更是欧美洋行茶商眼中的必争之地。徽州的屯溪是三江汇流之地,水路直通杭州,英美各国的茶商纷纷在屯溪沿江开设茶行,高薪雇佣当地最好的技师,然后依托在上海开埠的英美洋行提供的雄厚资本高价收购毛茶,一时之间毛茶暴涨,徽州本地的茶商几乎收购不到原材料,吴氏家族的生意自然也是一落千丈。吴荣寿的父亲一气之下、怒火攻心,竟然一病不起,就此亡故。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一时之间,债主纷纷上门,吴荣寿的伯父、哥哥们也纷纷要求抽回资本,在西乡采购良田。沉稳老练的吴荣寿此时站了出来,迅速稳住了场面,他以末房的田产浮财为抵押,稳住了债主和合伙人,然后迅速把“吴怡和”的总号搬迁到了屯溪阳湖。屯溪的阳湖镇,是一个优良的深水码头,顺水而下"直抵杭州,临水周边,早已被洋人的茶行占据,吴荣寿的这一着棋,着实让人大跌眼镜。而洋人茶行的那些买办们,更是不屑一顾,放出话来:“吴一眼”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高薪聘他他不来,非要赔尽了老本才过来。可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吴荣寿这只不怕虎的初生牛犊,却有着一颗狮子般的雄心,一个狐狸般狡猾的大脑。吴荣寿胆敢逆势挑战,是有备而来的。
  一招鲜吃遍天
  1902年的春天,徽州大旱,临到清明的前几天,天空才飘落一场蒙蒙细雨,茶树这才发出寥寥的嫩芽,祖祖辈辈讨茶叶营生的人们不禁心头一惊:今年的明前茶,必贵如金啊,老天莫不是要逼着我们丢下几百年的祖业。而洋茶行的买办们却是欢喜地手舞足蹈,早早地开出天价。他们美美地盘算着:这个春天一过,徽州的茶叶,就全在我们手里了。
  清明一过,茶市准时开张,让买办们想不到的是,吴荣寿的“吴怡和”里,人头攒动,毛茶堆积如山。买办们心想:这个吴荣寿,难道找到了金山,开得价格比我们还高?凑近一看,发现吴荣寿的柜台,连一文可以支出的铜板都没有。好个吴荣寿,难道可以空手套白狼?
  原来,吴荣寿心里明白自己的优势只有一项:那就是技术。俗话说得好:一招鲜,吃遍天。父亲墨守成规,才弄得举步维艰,但“吴怡和”的招牌依旧是金字招牌。当时的茶行,为了使茶叶碧绿有光泽,有副好卖相,普遍使用兰靛来着色、使用滑石粉和蜡脂来增加光泽度,但是这些添加物一会影响茶叶的口感,二也对人体有害,进货商吃过亏后,开始拒绝购买这样的茶叶。可是不使用添加物,茶叶卖相不好,也很难卖出更高的价钱。唯独“吴怡和”的茶叶,既不使用添加物,又碧绿有光泽,在茶叶市场上一直是头牌,可以这么说,“吴怡和”的茶叶,就如当今白酒中的茅台,从来不愁卖。“吴怡和”缺的是资金和原料。
  因此,吴荣寿大权在握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外滩的十里洋场寻求资金支出,凭借“吴怡和”的金字招牌,他很容易从洋行拿到了贷款。但他深知,这笔钱和买办们手中的巨量资本相比,依然是九牛一毛,打价格战,定然是要败的,要和买办们相抗衡,就一定要另辟蹊径,四两拨千斤。
  多年来的茶叶经营,使得吴荣寿对于整个茶叶市场极为了解。他深知,茶农一年最困难的时候就在于茶叶刚刚采摘的季节。此时正是青黄不接,上年的茶款早已花光,采茶又需要额外的劳力支出,茶农在这个时候,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去当铺当家当,稍遇天灾人祸,往往就会家破人亡。可在这最要命的时候,茶行却往往趁火打劫,压低价格,却不知道这种杀鸡取卵的方式,导致茶贱伤农,使得来年的毛茶产量大幅减产。
  吴荣寿决心改变这种局面,他要把一户户茶农的利益和“吴怡和”的金字招牌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很快,茶农中间就流传着一条信息:“吴怡和”的老板要和大家立字为据,青黄不接的时候,给大家提供低息的小额贷款,不仅如此,还手把手教大家制作高档毛茶,唯一的条件就是签过字据之后,这一家的毛茶只能卖给“吴怡和”,当时不付货款,等到毛茶经过精加工外销,“吴怡和”有了利润之后,才将扣除贷款本息后的余款支付给大家。这样一来,虽然表面看,茶农不能到手现钱,但是有了生活的保障,青黄不接的时候,即使有个小病小灾,也不至于家破人亡。于是茶农们纷纷和“吴怡和”签订了长期的契约。
  就这样,吴荣寿依靠技术优势,一举解决了资金、原料难题,“吴怡和”的金字招牌迅速占据了国际市场,在洋行买办的围追堵截中,不仅杀出一条生路,而且年年稳步增长,吴荣寿本人也朝着茶叶大王的王位大步迈进。
  一赌定乾坤
  时间来到了1918年,此时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最后一年,欧洲大陆战火纷飞。自从1914年以来,受战争的影响,国际市场对于茶叶的需求连年递减,到了1918年,已经掉到了谷底。几年的低迷行情,茶行茶商们纷纷陷入经营困境,其间破产转行的数不胜数。茶农的处境更是苦不堪言,但吴荣寿在最困难的时期,依旧保证和自己签订契约的茶农的利益,按时按量按价收茶,几乎是在贴本运营。晚年的吴荣寿说起这段时期,总是感慨道:为商之道,不在损人利己,而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与人共进退,同甘共苦,才能周而复始,否极泰来。
  1918年的春天,雨量充沛平衡,对于茶叶来说,是个难得的大丰年,但茶农们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们知道,茶叶的价格已经贱过了大米,即使是这样,今年也不会有人来收,偌大一个屯溪城,原本喧嚣繁荣的码头,早已是人去楼空,一家家茶行的大门,都是铁将军把门,一些绝望到底的茶农,索性铲平了茶园,种上了玉米红薯。
  在这茶市最低迷的时刻,和吴荣寿签订了长约的茶农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吴老板该不会毁约吧?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吴荣寿不仅没有毁约,和每年如期而至的贷款一起下来的,是一纸没有时限的契约:父传子继,代代不息。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吴荣寿此时如同发疯的赌徒一样,孤注一掷,集中所有的财力,在市场上疯狂吃进毛茶。正当别人等着看“吴怡和”关门结局的时候,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了。消息传来,毛茶的价格一日数涨,坐上了火箭,可是市场上的毛茶却几乎尽数到了吴荣寿手里。这一年的“吴怡和”赚得盆满钵满。
  吴荣寿一赌定乾坤,彻底登上了茶叶大王的宝座,最鼎盛的时候拥有18家茶号;雇佣工人多达1000余人;年加工销售茶叶二三万箱,占整个徽州茶叶总产量的1/3以上;巨大的规模使他成为徽州外销茶商中的巨擘,整个“吴怡和”的流动资金达到了300万银元,按照现在的比价兑换,数以亿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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