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的信息公开与媒体的职业素养]媒体人的职业素养

发布时间:2020-02-17 来源: 历史回眸 点击:

  汶川大地震突如其来,政府和新闻媒体都是仓促应战。   面对突然降临的灾难,中国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紧急启动应急预案,以对人民高度负责的精神和非凡的动员能力,有力、有序、有效地领导着抗震救灾。政府更以前所未有的信息公开,在全世界面前展现出自信、高效、人道和责任,赢得了人民的信任,也使一向在人权、体制等方面对中国指责不休的西方舆论,突然沉寂下来。
  政府信息的公开,一直是中国新闻人的企盼和呼吁。但是,在政府前所未有的信息公开中,在媒体以前所未有地对这场灾害的不间断报道中,我们既看到了中国新闻人的敬业、拼搏和巨大能力,也看到了一些媒体从业人员,包括一些主流媒体的从业人员职业素养的不足。
  提高我们对国际舆论的影响力,是中央和人民对新闻媒体的要求。但是,如果我们看不到自身职业素养的不足,不去努力提高自己,克服这些不足,那么,即使政府信息高度公开,我们也难以完成自己的使命。
  因此,我们不仅需要总结这次地震报道的成功经验,更需要对政府信息公开后媒体职业素养不足的问题,进行反思和探讨,以求将今后的报道做得更好。
  
  快速反应
  
  汶川大地震报道,我们媒体的快速反应,值得称道。
  地震发生不久,很多媒体就迅速调集人员,赶往灾区。很多电视广播媒体立即改变节目安排,集中报道灾情。中央电视台、四川电视台等更开始了对汶川地震24小时不间断报道,及时发布灾情和其他信息。
  尽管灾区面积很广,又在交通不便的深山区,不断的余震及地震造成的滑坡、塌陷,更加重了进入灾区的难度。但是,不少记者不畏艰险,徒步进入灾区。新华社随部队行动的记者更是在第一时间抵达一些重灾区,发出关于震中映秀镇、汶川县城等地的灾情消息,这是很了不起的。
  除了立即组织起有效的救灾报道,除了以最快的速度奔赴灾区进行现场报道,媒体的快速反应,还表现在对广大群众关心的问题能够及时做出回应。
  地震之初,人们牵肠挂肚的是伤亡情况,是搜救的进展。对此,媒体紧紧跟踪在废墟中忙碌的救援人员,跟踪抢救伤员的医护人员,跟踪去深山区寻找受困百姓的解放军和武警部队,并以最短的时间发回了大量有关报道。
  严重的震情撼动了亿万中国人的心。所有的人都希望为灾区人民做些什么。媒体对中国社会各界自觉自发踊跃献血、捐钱、捐物支援灾区的义举,不仅及时报道,而且提供有关捐助渠道的信息。
  随着救灾第一阶段的搜救工作告一段落,安置灾民、救灾物资及款项的去向、灾区卫生防疫、重建家园等,成为公众关心的新的热点。对这些,媒体也都及时给予报道。
  可以说,在政府信息公开以后,媒体的快速反应至关重要。这种快速反应,不仅在于保证了新闻的时效,更表现在对公众关心问题的及时回应。因为,媒体作为政府和公众之间的纽带和桥梁,上令下达和下情上达的沟通本就是职责所在。如果媒体对公众关心的问题不能及时做出反应,甚至刻意回避,那就势必脱离群众,其结果,非但会丧失媒体的威信,也会影响政府的威信。
  这次地震后,政府信息前所未有的公开,不仅表现在政府及时发布信息,也表现在政府对西方媒体和互联网的开放。这在客观上造成了一个同主流媒体竞争的擂台。这是在网络时代避免不了的竞争。在以往的一些新闻事件中,我们的主流新闻媒体没有报道或者没有及时报道的事情,很多人仍会通过西方媒体或网络获知。而这次中国主流媒体在地震报道中的快速反应,可以说赢回了自己的尊严和公众的信任。
  
  仍有盲点
  
  我们媒体的快速反应可圈可点,但是仍然有不少盲点。
  主要表现在对一些容易形成国际话题的问题,缺乏必要的敏感。
  比如,美联社一篇题为“中国的独生子女政策引起额外痛苦”的报道,说地震死难者多为学生,其中很多是独生子女。我们虽然无法判定美联社发这样的报道是否有不怀好意的成分,但是计划生育政策历来是西方舆论攻击我们的一个议题。大概是由于灾情的严重和抗震救灾的紧急形势,这个问题没有被渲染起来,然而这不等于它就过去了。我们不能指望西方社会对我们的敌意会因为这次地震而永久消除。这类问题,犹如定时炸弹,一旦机缘来临还会引爆。而正是在这样的问题上,才特别需要我们对国际舆论加以影响和引导。其实,这个问题是可以做一些文章的。一是震区是少数民族地区,少数民族并不实行所谓的“独生子女”政策。二是这场天灾并不单是袭击独生子女家庭,很多家庭几个子女都遇难了,不能说谁的痛苦更甚,更不能将痛苦归咎于政策。三是国家和社会对受灾家庭都做出了保障承诺――这一点媒体有不少报道,但缺乏与这种国际舆论的关联,显得针对性不够强。
  再比如,对一些少数民族的特殊需求,我们似乎重视不够,或者说,报道不够细致。按理说,这场灾难是全国各民族的灾难,是全体人民的灾难,而不是某个民族某个地方的灾难。可是,毕竟有些少数民族有其特殊的习惯,我们不能因为抗震救灾紧急而忽视他们的习惯。而这类问题很容易引起国际的关注。像灾区有没有穆斯林社区?大量的救灾物资中,有没有特别照顾穆斯林的清真食品?清真寺的损毁情况如何,灾民安置点有没有考虑他们做礼拜的问题?这方面的报道,看到的很少。而如果媒体注意到这一点,无疑更会给中国的形象加分。
  这些问题,既具有很强的国际性,也是不少中国老百姓非常关心的问题。以往的经验证明,越是我们不够敏感或者刻意回避的话题,境外媒体就越要大肆炒作。我们的媒体只有在这样的问题上给予更多的关注,发出更多的声音,才能够在影响国际舆论方面掌握更大的主动。
  
  职业素养
  
  虽然很多记者临危受命,表现出色,但是,在一连多日24小时的不间断报道中,记者乃至媒体的不足,就会暴露无遗。
  大多数媒体显示了善于报道动态新闻的特长。然而,最初的冲劲过去,一些媒体从业人员职业素养的不足就显现出来,这在电视媒体记者中尤为突出。
  第一个不足,是人文精神欠缺。
  什么是人文精神,不是一两句话能讲清的,但是最起码它包括对人的尊严的尊重。
  在有关搜救情况的报道中,我们经常会看到这样的画面:一个幸存者被抬出废墟,马上就有众多闪光灯扑上去不停地拍,不顾刚从黑暗中获救的人,最怕的就是光对眼睛的刺激。有的幸存者甚至还光着身子,也有的幸存者,包括孩子,或者满脸伤痕,或者肢体残缺。他们都被一览无遗地展示在电视画面和影像中。
  如果他们恢复知觉,有自主意识,他们会允许他们的身体这样暴露给公众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有些画面中的人,对镜头有明显抗拒之意,但是镜头依然对着他或她拍个不停。这样的做法,对被采访者做人的尊严显然缺乏尊重。
  问题是,很多新闻人在抢这样的画面时,根本不知道需要尊重被采访者的尊严,更不知道需要保护这些普通人的隐私。
  我们新闻人都热爱自由,主张权利。可是,我们是否尊重被采访对象的自由和权利,特别是未成年人的权利?我们是否知道,我们的无知,即使是出于好心,也会对这些幸存者造成伤害?
  事实上,媒体从业人员不尊重被采访对象的尊严而对他们造成伤害的问题,由来已久。过去对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报道,就存在这个问题。但是显然没有得到媒体的普遍重视,而这次暴露得相当充分。
  第二个不足,是自我定位过高。
  究竟如何定位记者,学界有不少说法。新闻人,尤其是有些名气的媒体从业者,往往有意无意地把自己纳入明星名流的行列,言语行动之间,总端着点架子。
  其实,我们不妨把自己看简单些,忠实地记录历史就好。自我定位过高,会偏离记者职责的本质,让新闻客体为自己服务。
  有的电视台记者在采访搜救现场时,不顾人命关天,竟要求搜救人员为他们的采访让路,并让埋在废墟中身体极度虚弱的幸存者对着他们伸下去的话筒讲话。有几个经过这样折腾的人或者最终未能生还,或者因救援时间过长而最终截肢。虽然很难说这是媒体采访导致的,但是这种为了新闻效果而不以人的生命为重的做法,受到了很多网民的强烈谴责。
  这可以说是媒体人自我定位过高的极端表现,以为我来报道救灾,让全国人民都关心灾区,所以我无比重要。这就难免以自我为中心,而效果却适得其反。
  自我定位过高,更多地表现在对采访对象的不平等。比如,我们对灾区的关切和对受灾群众的关爱,是出于平等,还是出于所谓的悲悯情怀?这反映在报道上会有很大不同。出于平等,对采访对象就会有真正的尊重,而不是刻意要表达我在关爱你――真正感人的故事大多都是这样产生的。而出于悲悯,对采访对象难免居高临下,爱的表达就会成为煽情乃至做秀,令采访对象和公众都产生反感。
  第三个不足,是沟通技巧单调。
  救灾报道中记者提问频率最高的一个问题就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其实这是最不该由记者提的问题。
  如果是正在搜救被困在废墟里的群众,搜救人员为了及时了解被困者的情况,以决定搜救方式,提出这个问题很正常。
  如果是正在救治受伤的幸存者,医护人员为了解伤员的伤情,以做出诊断,提出这个问题也很正常。
  但是对于刚刚脱险的灾民,对于刚刚在抗震棚安顿下来的灾民,记者提出这个问题,目的是什么?
  从众多采访的结果来看,似乎就是从被采访者的嘴里掏出“现在很好”、“得到安置”、“感谢政府”之类的话来。
  这样的回答毫无意义。因为当下最需要的,不是感谢。而且被采访者对这个问题的正面回答多少都有些无奈。我们不需要多少新闻经验,只需要设身处地想一想,一个刚刚还住在温暖的家里,衣食不愁的人,忽然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几乎所有的财产,惊魂未定地到帐篷里栖身,而且还不知道要在那里住多久,那感觉,怎么可能好呢?
  这样的问题,很多记者是问惯了的――在体育比赛后采访运动员的时候,在大型国际会议或活动采访来华宾客的时候,这都是出现频率最高的问题。要是平时,问了也就问了。而现在,面对身心刚刚遭受巨大创伤的人提出这样的问题,就显得格外刺耳。
  有的问题不仅刺耳,而且锥心。
  一个民政局干部,地震中丧失了五位亲人,仍坚持在指挥救灾的第一线。采访他的记者不依不饶地问:你为什么没有流泪?
  对痛失父母和两岁女儿却仍在安抚灾民的女民警蒋敏,记者问她:看到老人和小孩,会不会想到自己的父母和女儿?
  这样的逼问,无异于给这些失去亲人仍在坚持工作的人第二次伤害。
  此外,还有我们的报道不善于含而不露,把政府官话转化为老百姓听得懂听得进的语言,以及记者采访还存在猎奇心理等问题,限于篇幅,不复赘谈。
  总之,在成绩和赞扬面前,媒体仍需要看到我们的不足,因为现在还远远不是唱颂歌的时候。政府信息的公开,不等于媒体的职业素养会自动提高,而是对我们的职业素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随着搜救工作告一段落,灾民初步得到安置,抗震救灾进入了更为艰苦的攻坚阶段,各种矛盾会显露出来。媒体仍任重道远。
  (插图绘制/朱志刚)
  (本文作者系新华社对外部中国特稿社副社长,高级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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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编:周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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