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少女是谁 重症少女的文学梦

　　2004年12月14日下午，在西安市中心钟楼下，一位美丽的少女亭亭玉立在冬日灿烂的阳光里，双手举着写有“20万拍卖书稿”的巨幅广告牌，用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不动声色地向行人叫卖。这一非凡举动霎时吸引了过往行人的目光，人们纷纷聚拢过来，争相传阅名为《午夜天使》的手稿。有的边看边啧啧称叹：“不简单，真是个才女。”有的边看边向旁边的人打问：“这女子究竟是干啥的？不会是歌厅的歌女吧？她怎么会知道并写出歌厅的作品呢？”但少女和站在她身旁的母亲样的中年妇女却避而不答，只说家住西安，在外语学院和电视大学取得成教大专学历。这更激起了人们的好奇心，好事者拨通了新闻媒体的热线电话，不久，《三秦都市报》《华商报》等十几家媒体记者赶来了，但这对母女仍缄默不语，临走时仅给记者留下了联系电话。
　　
　　神秘的少女，惊人的举动，很快传遍了古城的大街小巷。人们猜测着：这位少女不平常，其中一定包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重症降临，少女寄梦于文学
　　
　　2004年12月19日上午，即在“20万叫卖书稿”事件发生后的第5天，卖书稿的少女在妈妈的陪同下，于西安市德福巷一家咖啡屋举行了一场记者见面会。她真诚地回答了媒体记者关于她“20万叫卖书稿”的种种质疑。
　　原来，名叫珍真的少女本名为王珍，出生在19年前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生下时体重达8斤，白白胖胖，是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从7岁开始，珍真就开始学习手风琴、绘画、英语、舞蹈等，尤其喜读阅读文学书籍。
　　珍真11岁那年，家庭发生了变故，母亲与父亲因感情不和而离异了，这无疑为年少的珍真纯洁的心灵罩上了一层阴影。祸不单行，就在珍真和妈妈艰难度日的时候，珍真突然感到浑身疼痛，发起高烧，最后被医院诊断为系统性红斑狼疮。大夫对珍真的妈妈说：这种病目前世界上都无法治愈，只能用激素维持生命，很可能活不到成年，让孩子不要再上学了。这致命的打击对珍真母女俩无疑是雪上加霜。日子从此倍加煎熬，珍真曾多次企图自杀，均被妈妈发现制止。
　　珍真的妈妈是一个平凡而坚强的母亲，从珍真11岁诊断出患有重症后，她放弃了离异后的爱情，将全部心血乃至整个生命都倾注到了珍真身上，她用柔弱的肩膀担负起了所有的不幸和繁重的生活压力。她一个月只有千元左右的收入，可她宁愿不吃少喝也要把钱省下来给珍真看病买药，因为她视珍真是她生活的唯一希望和寄托。这些年，她带着珍真先后赴北京、东北等地的医院求医问药，但都是失望而归。可她并不灰心和放弃，珍真在她的精心照顾和长期的药物治疗下，表面看上去似乎很健康，然而谁又能想到现在珍真的生命是靠药物在延续呢？
　　珍真冷暖自知，她曾在文中展露心迹：
　　我很清楚自己得的是重症，生命随时都可能完结，而我是一个热爱生活、热爱生命，有理想、有追求的女孩儿，我曾为自己制定了人生目标，等我上完了大学，我要当一名新闻记者，为社会的各个阶层去采访、报道，我觉得这样生活才有意义。我想要做的事很多，但是，我却不能拥有这样的权利，我常常感到绝望。妈妈经常的教导使我懂得了人生的意义，不再消沉、绝望。我想，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拥有一次生命，就不能浪费时间，我要在有限的时间里为社会创造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我生命的意义。
　　从小喜欢文学并阅读不少文学作品的珍真，觉得文学是人与人之间最好的沟通方式。辍学在家的珍真在家养病时，没有条件用语言跟人沟通，便阅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悲惨世界》《茶花女》《贝姨》等文学名著，并开始写诗写文，用文学创作来表达自己的心声和感情。
　　
　　16岁那年，珍真的母亲自己筹集了4万元买香港书号通过熟人给女儿出版了小说《别哭》，以此来圆珍真的作家梦。当时曾联系某报准备连载《别哭》，但当听说要以披露病情为条件，珍真哭着要回了稿子。珍真手捧着变成铅字的小说处女作，爱不释手，很是兴奋，以为在做梦。接下来的日子珍真病情好转，为了圆自己的文学梦，珍真将自己关在屋里开始激情地写作，感觉累的时候她会到夜总会去跳舞唱歌，以此放松自己。之后珍真有意识地常去夜总会体验歌女的生活，子夜时分回到家开始写作，一直到凌晨三四点才休息。于是有了长篇小说《午夜天使》。
　　《午夜天使》讲的是在夜总会工作的一对青年男女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为了使珍真的《午夜天使》早日出版，珍真母亲与一家策划公司取得联系，经反复切磋商讨，达成策划宣传、包装出版《午夜天使》的合同，但条件之一是珍真得支付2万元的策划费。尽管家中积蓄已因珍真治病所剩无几，但珍真母亲为了圆女儿的文学梦，想方设法凑了2万元交给策划公司。但因种种原因，半年之后，策划公司并未将《午夜天使》推向社会。
　　珍真和母亲也曾带着书稿去几家出版社商谈过，尽管《午夜天使》没有涉及色情和淫秽内容，描写歌厅及歌女的生活相当干净，但却没有出版社认可，有的出版社编辑甚至认为《午夜天使》“灰暗低沉”。这四个字刺痛了珍真和母亲，她们不服，但正常的投稿又无门，怎么办？母女俩陷入无奈和痛苦之中。
　　
　　广场卖稿，作协主席多勉励
　　
　　岂止珍真及其母亲为出书发愁，毋庸讳言，由于报刊广电影视的发达、人们业余生活的丰富，图书确实在逐步疏远我们的生活。作家们辛辛苦苦，呕心沥血创作的作品都发愁出版，珍真和母亲也不例外。也许是急中生智，珍真从大学生擦鞋、卖肉的新闻效应中受到启发，在找不到出版社的情况下，经过长时间思考后，她终于鼓足勇气，携带书稿走到了钟楼下，便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重症少女20万元卖书稿的消息不胫而走，西安、陕西乃至全国各大媒体纷纷报道了珍真的传奇故事，引起了文学界、出版界及社会各界的关注。12月20日下午，正在参加陕西省第四届文代会的中国作协副主席、陕西省作协主席陈忠实在陕西宾馆2号楼专门约见了珍真。
　　陈忠实高中毕业后，边辛勤务农边刻苦创作，历经坎坷，呕心沥血，终于创作出《白鹿原》这部长篇巨作，他堪称自学成才的典范，所以推己及人。当选陕西省作协主席后，陈主席大力扶持文学青年，尤其是对自学的处于劣势的文学青年褒勉有加，令人称道。
　　
　　17时35分，陈忠实第一眼看到珍真时，眼睛一下子湿了，紧紧握着珍真的手，半天没说一句话。而仰慕陈忠实已久的珍真得知陈忠实约见她的消息后也非常激动，但一见面凝视着陈忠实却不知说什么好。陈忠实对在座的记者和珍真母亲说：“生命对这个孩子很残酷，我觉得这不光是对一个作者的关注，社会任何一个成员陷入这样一种灾难，都是一个很伤惨的事。不只文学行业，全社会都应来关注这件事。现在出书难，尤其对刚创作的人。市场经济运作中，出版社都愿意出当红作家的作品。《“少女作家”钟楼下叫卖书稿》刊出后，我当时想，你这种做法也许会打破当前出版行业的僵局。因为这种打破常规的反常举动，客观上对出版业压力较大。”
　　陈忠实直率地说：“如果一个正常人像珍真这样叫卖书稿就难免有炒作之嫌，但对珍真这个娃来讲，不能把它看成是炒作，因为生命太珍贵！全社会应该理解和包容珍真和她的行为。”
　　珍真母亲在一旁讲，担心《午夜天使》写的是都市边缘人的生活，出版社才不出。陈忠实解释写作的题材是不受限制的，不在写什么，而在于怎么写，哪怕是妓女生活呢，譬如《茶花女》《悲惨世界》。
　　珍真母亲哭着诉说女儿写这部作品花了不少心血，她在身体极度不好的情况下，去迪吧体验生活。写的都是一些活跃在夜间的年轻人的生活，反映他们的酸甜苦辣。讲着讲着，眼泪就流下来了，她哽咽着说：“陈主席，谢谢您！孩子对您非常仰慕！我一定支持孩子，让她好好写！”
　　陈忠实听罢，难过得低着头，顺手翻阅珍真带去的书稿《爱戒》《午夜天使》《忧情诗词》。珍真拿过未完成的《法比奥》，请陈忠实题写一句话。陈忠实沉吟片刻，郑重写下：壮美的生命之歌――致珍真，陈忠实，2004年12月20日。
　　
　　题完辞，陈忠实从会客厅返回房间，拿了个装有1000元的信封出来，执意塞给珍真母亲。他说：“给娃买些药，这是我的心意。”珍真的母亲既感动又难过，眼泪都要下来了，坚决不收。陈忠实将信封塞入她的包内，转身对珍真说：“这是伯伯作为一个从事文学创作的长辈对你的鼓励，你还是要多注意休息，保重身体。把你的《午夜天使》书稿留给我，我今晚去找一个出版社社长，他也在开文代会，就在这里住着呢！”
　　12月23日，雪花飘飞，净化着尘世。题为“关注珍真、关爱生命”的座谈会由《三秦都市报》召开了。陈忠实出席并发表了讲话，“…… 珍真身患重症，不把疾病放到第一位，而把文学作为第一追求，我们看重的就是这种精神。”
　　
　　高手操刀，《午夜天使》终问世
　　
　　12月20日约见珍真的当晚，陈忠实便去会见了同在陕西宾馆参加文代会的太白文艺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陈华昌。陈华昌是出版界知名学者，博士生学历，兼高校客座教授，著有古典文学、艺术研究专著数部。他既是学者和出版专家，也非常爱才怜才。陈华昌听了陈忠实的介绍后，当即表示愿意支持《午夜天使》的出版。
　　陈华昌说：“珍真这个女孩子不简单，身患绝症还写了这么多东西！我非常感动，人的一生非常短暂，就那么几十年时光，人活着，应该给社会作点贡献。就像流星，即使瞬间滑落，也会发出光亮！”他还说，很多被疾病因扰的人都写成了大作家，比如史铁生，也有成为青年楷模的，比如张海迪。
　　陈总编表示，他将在开会期间亲自审稿。此外他表示，出书的经费不用报社考虑，因为珍真的确太特殊了，即使文学水准不够，也不用愁，可以请社里的编辑润色。作为出版物，出版社有很严格的审稿规则，他将对书稿进行审读，看是否存在其他问题。
　　太白文艺出版社是陕西唯一的专业文艺出版社，建社10余年来，出版了一大批优秀的文艺图书。但由于种种原因，该社的经济状况日益严峻，一度职工的工资欠发。因此在这种情况下，社领导表示支持《午夜天使》的出版，是难能可贵的。
　　随着珍真20万元叫卖书稿消息的报道，不少外地出版社、出版商愿出高价买《午夜天使》的书稿。但珍真认为陕西是她的根，她爱西安古城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别的省出多少钱她都不卖，她要在陕西出她的书，让三秦父老最先看到她的书。
　　
　　至于稿酬，珍真母亲讲，初衷并不是真想要20万元。之所以标价这么高，是想引起人们的关注，因为人们会纳闷：这女孩写的什么书值20万？他们会好奇，会感兴趣。显然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珍真每月药费800元，珍真母亲在设计院的退休工资1100元，珍真父亲每月给六七百元，“我们就是再缺钱，孩子初衷也只是为出书！”珍真对此解释说20万元是自己理想的价码，只要有出版社看中她的小说，价格可以商量。
　　珍真的母亲告诉笔者：“陕西给的稿费不高不要紧，哪怕不给都行，陕西是我们的根，尤其是见过陈忠实之后，外省出版社出价再高，我们也不在那里出！珍真的书就只在陕西出！”
　　据悉，尽管太白文艺出版社经济紧张乃至窘迫，但仍以特例对待，按8%的版税给《午夜天使》付酬。
　　陈忠实又一次欣然为《午夜天使》作了题为《天使或是蜻蜓，翅翼沉重――读〈午夜天使〉及其由来》的序文。在序文里，陈忠实提到的编辑周璞是实力派青年女作家，著有《人丁》《夏日残梦》《疑似爱情》等长篇小说和散文。她不仅是个勤奋聪慧的好作家，也是一位敬业尽责的优秀编辑。为编辑《午夜天使》，她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初审了书稿，然后在审稿的基础上，于12月27日撰写了审稿意见。在与珍真及其母亲的反复切磋商谈后，周璞捉刀对《午夜天使》进行了三次删改和修正。笔者看到第二次修改稿，不少页面都有修改的痕迹，尤其是结束的几页，修改增添得密密麻麻。
　　据悉，周璞对《午夜天使》的第一次修改稿花的笔墨更多，连挑剔的珍真母亲看后也大为感动，爱不释手，连说她要收藏作为永久的留念。
　　太白文艺出版社编审曹彦对《午夜天使》进行了终审，也提出了中肯的审稿意见。
　　三审之后，《午夜天使》经过三校、印制，于2005年8月出版问世了。正如陈忠实序文末所宣称的那样：祝贺《午夜天使》面世。珍真无疑已经跨进她神圣的文学殿堂。
　　
　　2005年8月14日，珍真重回旧地，带着墨香犹存的《午夜天使》在钟楼饭店前举行签名售书。尽管不像名家明星签名售书那样万头攒动，熙熙攘攘，但也来了不少热心的读者排着队，有序地等着珍真为《午夜天使》签名。其中有一位来自兵马俑所在地临潼的70多岁的老人，一大早坐班车赶来，说他看到报上对珍真事迹的报道后，心疼得很，听说今天要签名售书，便一早赶来，一是想买本书作为纪念，二是想鼓励娃好好活着，为大家写出更多的好书来。几位好奇的外国游客也被这样的签售仪式所吸引，向珍真索要签名。
　　据悉，当日陕西电视台、陕西艺能文化传播公司还同珍真举行了《午夜天使》影视剧本改编的签约仪式，购买了《午夜天使》的电视剧改编权，将投资600万元组织剧作家将《午夜天使》改编为电视连续剧。笔者相信，在不远的未来，广大读者和观众将会一睹《午夜天使》的芳容，并领略其艺术魅力。
　　编辑/王文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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