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的大国梦【土耳其的中东大国梦】

发布时间:2020-03-23 来源: 历史回眸 点击:

  近年来,土耳其国力蒸蒸日上,极大刺激了其恢复古代奥斯曼帝国历史雄风,充当地区超级大国的梦想。但距离实现这一梦想,土耳其还需面对三大难关。      美国著名的《外交政策》最近刊登的一篇报道称,乔治敦大学教授、著名战略问题专家查尔斯•卡普乾曾写过一本名为《如何将敌人变成朋友》的书,而他接下来可以写一本《如何从朋友变成敌人》的书,土耳其和美国的关系将为他提供最好的素材。
  7月16日,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对土耳其政府“放出话来”,要求土耳其不要插手伊朗核问题。美国对自己在中地区的“铁杆盟友”如此喊话,实在令世界侧目。原因何在?在此,我们不妨从十分特殊的中东大国土耳其说起。
  
  土耳其的“奥斯曼帝国梦”
  
  在世界政治中,土耳其是个非常独特的国家:它明明有97%领土在亚洲,而且95%人口是穆斯林,却坚称自己是欧洲国家。其不仅政治制度全盘西化,而且连文字、历法、穿着都照搬西方模式,甚至连世界杯足球赛这种体育赛事,也要挤在强手如林的欧洲赛区。
  这种“脱亚入欧”、面向西方的国策,早在土耳其立国之日就确立了。土耳其共和国缔造者凯末尔曾说过:“文明指的就是欧洲的文明,土耳其为了生存,必须成为西方即现代世界的一部分。”在如此国策下,土耳其对亚洲(包括中东)事务一直不甚热心。冷战时期,土耳其虽与以色列、伊朗等构成了美国在中东的铁杆盟友,但更多是美国反苏战略棋盘中的一个棋子,而不是充当棋手角色。
  然而,情况现在发生了变化。
  近些年,土耳其外交“东向”趋势明显,对中东事务不断加大介入力度:积极参与斡旋中东热点问题;与阿拉伯国家建立起部长级会议机制;积极拓展与中东经贸联系;充当伊斯兰与西方沟通桥梁等。其中最显著的变化有两个:一是与以色列关系日趋疏远。土以过去一直是亲密盟友。但2008年以色列入侵加沙事件后,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在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公开谴责以色列,此后又取消联合军演,并不再允许以色列空军进入土耳其领土训练。2010年6月,以军袭击土耳其赴加沙救援船后,土耳其迅即召回驻以大使,两国关系跌至冰点。另一个是土耳其与伊朗关系却在不断加强。当前,伊朗正处在国际风口浪尖,而土耳其毫不避嫌,频频向伊朗示好。2009年6月,内贾德在争议中当选伊朗总统后,土耳其率先表示贺喜。当年12月,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在访问伊朗时公开称,西方对伊朗的制裁是“专横跋扈”,并称那些反对伊朗核活动的国家应首先放弃核武器。2010年5月17日,土耳其又与巴西一道说服伊朗,签署了在土境内进行核燃料交换的三方协议,使伊核问题一度出现缓解曙光。
  种种迹象都表明,土耳其战略重心正强势转向中东。不怪有媒体称,土耳其正从长达数世纪的睡梦中醒来,并开始重温“奥斯曼帝国旧梦”。
  
  “条条管道通土耳其”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土耳其外交大转身?
  土耳其境内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和达达尼尔海峡扼黑海和地中海的咽喉,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地理战略要地”。在布热津斯基眼中,土耳其既是“地缘战略棋手”,也是“地缘支轴国家”。同时,土耳其还是连通中东、中亚与欧洲能源通道的中枢地带。据报道,土耳其境内已建成和将要建成的跨国油气管道线有多条。其中东西向干线有5条,南北向干线有3条。目前,俄罗斯能源出口的60%,伊朗的30%经过土耳其。过去是“条条大路通罗马”,现在是“条条管道通土耳其”。土耳其自身没有多少能源,却凭借充当能源枢纽,极大提升了在国际事务中的地位和影响力。
  另外,土耳其经济实力也不可小觑。过去l0年中,土耳其经济总量增加了一倍,土耳其不仅在传统经济领域发展较快,而且在高科技、信息产业方面也表现不俗,势头几乎能赶超印度。目前该国是“展望五国”和G20成员,经济在世界排名第l7。据估计,到2050年,该国经济规模有望进入世界前10位。《亚洲时报》近日刊文认为,土耳其未来很可能成为超级大国的候选者。此外,土耳其政治民主,经济繁荣,同时又保持传统价值观。这种独特的“土耳其模式”,对很多中东国家颇有吸引力,因而构成了土耳其软实力的一部分。
  土耳其国力蒸蒸日上,极大刺激了自身的地区大国梦。2009年5月被任命为外交部长的达伏托格鲁认为,土耳其应该向地区超级大国方向发展,恢复古代奥斯曼帝国历史雄风,重建同阿拉伯人、库尔德、波斯人、中亚人和高加索人的传统关系,而伊斯兰正是土耳其与这些地区的共同精神纽带。而高调介入中东事务,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出现的。
  其次,中东巨大权力真空对土耳其形成强烈诱惑。自美国2003年发动伊拉克战争后,中东地缘格局发生剧变,昔日在中东舞台纵横捭阖的阿拉伯世界日趋走向衰落:埃及日趋丧失阿拉伯领头羊角色,伊拉克被彻底削弱,沙特又缺乏成为地区大国的综合实力。而在非阿拉伯国家中,以色列虽然军事力量最为强大,却始终被地区国家视为“异己”,不可能在中东发挥主导性作用。
  伊朗势力虽然日趋壮大,但多数阿拉伯国家对什叶派属性的伊朗高度提防。不愿看到伊朗崛起。相比之下,阿拉伯人更愿意与土耳其一道反对波斯人。沙特《祖国报》资深编辑贾马尔-哈苏吉说:“沙特欢迎新的土耳其回归。”这就为土耳其乘机填补中东权力空白提供了绝好机会。由于历史上中东曾是奥斯曼土耳其版图,加上又有伊斯兰教作为共同精神纽带,因此争取中东地区主导权,对土耳其来说,是个很难摆脱的巨大诱惑。过去相当长时期内,土耳其之所以长期蛰伏,主要是在国内面临库尔德人反抗,外部存在与希腊有塞浦路斯之争,国际上面临来自苏联压力。但近些年,苏联解体、土希关系缓和、库尔德问题日趋缓解,使土耳其内忧外患同渐消弭,激起地区争雄之心。
  
  西进碰壁,掉头向东
  
  土耳其一直想融入欧洲地区体系,其主要标志,就是加入欧洲两大地区性组织――北约和欧盟。但欧洲国家对土耳其采取的是一种实用主义态度:从军事安全角度看,由于土耳其处在抵御苏联扩张的最前沿,因此土耳其早在1953年就被纳入北约防务体系。沿东地中海、爱琴海和黑海的重要港口,如伊斯肯德伦、伊兹密尔、伊斯坦布尔、萨姆松等均被北约作为重要海军基地。
  但在经济社会领域,欧洲则更多将土耳其视为累赘和包袱。土耳其经济总量只有欧盟2%,人均GDP只及欧盟平均水平的28.5%。如果土耳其成为欧盟成员国,意味着其他欧盟国家将背负沉重的负担。据欧盟委员会估计,即使土耳其2025年入盟,欧盟也将花费l70亿~280亿欧元。此外,土耳其经济以农业为主,33%的劳动人口从事农业,欧盟平均水平不到5%,土入盟后有资格享受欧盟最高水平的地区援助,这意味着欧盟还要为土提供高达82亿欧元的农业支持资金。换句话说,在经社领域,是土耳其有求于欧盟,而不是欧洲有求于土耳其,因此欧盟一直迟迟不肯让土耳其入盟。土耳其早在1963年就在创建欧盟协议上签字,并确定为潜在成员国,但直到1999年才获入盟候选国资格,此后入盟进程始终遥遥无期。法国总统萨科齐上台后,明确反对土耳其入盟,而要求土耳其与北非阿拉伯国家组成一个地中海国家联盟,作为欧盟的重要伙伴。
  土耳其入盟屡屡受挫,让土耳其感觉欧盟国家是“只能共患难,难以共享福”,由此使土耳其渐渐心灰意冷。国内公众对加入欧盟的支持率,也从2002年的70%降至现在的50%。这种社会心态变化,体现到政治领域,就是伊斯兰主义日趋复兴。而从2002年上台执政至今的正义与发展党,就具有鲜明的伊斯兰教色彩,其对内强调本土意识,对外就是将外交重心转向东方。土耳其的潜台词很明显:西方不亮东方亮。在欧洲,土耳其无论在政治还是经济上,都只是小角色,只有做小弟和跟班的份儿,但在动荡、落后的中东地区,土耳其则算得上“成功国家”,颇有地区争雄的资历。在中东,土耳其不仅可以扩展政治影响力,而且在欧洲经济萎缩情况下,还能从中东寻找发展商机。
  抽言:土耳其和欧盟的关系就像一对相恋多年,但又争吵不断的情人,聚在一起经常吵架,分开后又彼此想念。
  
  土耳其东进需“闯三关”
  
  但土耳其希望一路东进的话,也并非易事,其前方还摆着三大难关。首先是国家定位关。拿破仑曾说,了解一个国家的地理就懂得了这个国家的外交政策。土耳其地处欧亚大陆结合部,这种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其国家定位必须要同时面向西方和东方。目前,土耳其将东西方两种身份集于一身,即是北约成员国和欧洲国家,同时又是伊斯兰会议组织成员国。这种多重身份认同,固然可以使其左右逢源,两面讨好,但由于每种身份都暗含了不同的战略重点。如果国力有限,但又想多方兼顾,外交资源只能像撒胡椒面一样,在每个方向都难有实效。而依照土耳其目前国力,显然难以支撑东西兼顾的“两头鹰”政策。鉴于土耳其在经济现代化和国家安全方面,其需要更多借重西方,面向西方、融入西方世界仍是土耳其的主流声音。
  事实上,土耳其加大“东向”力度,主要是“西向”受挫,带有权宜之计成分。一旦入盟进程顺利,土耳其东向的动力势必将减弱。双方关系就像一对相恋多年,但又争吵不断的情人,聚在一起经常吵架,分开后又彼此想念。这种摇摆性,无疑将极大影响土耳其东向政策的持久性。
  其次是中东局势关。自奥斯曼帝国解体以来,中东至今缺乏兼具软硬实力、足以维护地区体系稳定的核心国家。中东内部重重矛盾,不仅无力阻挡外部大国强行介入,有时还主动求助外部(如1990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后,海湾国家邀请美国帮助)。就此而言,任何有一定雄心和实力的国家,都有资格在中东折冲樽俎。但中东政局动荡,矛盾复杂,几乎每个热点都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还没有哪家外部力量能彻底解决。
  由此看来,介入中东事务看似准入门槛低,但实则机会成本非常高,在博得喝彩和声望的同时,几乎会引发等量的猜忌和抵触:土耳其加强与哈马斯关系,必然惹恼埃及和以色列;支持伊朗,则得罪温和阿拉伯国家。即使在阿拉伯世界内部,也存在激进与温和两种声音。如针对最近的加沙救援船事件,阿拉伯媒体看法截然不同:一种声音对土耳其大加赞扬,媒体认为,本次事件促成了土耳其一阿盟,甚至土耳其―阿拉伯―伊朗的联盟。但另一种声音(主要是阿拉伯温和国家)则质疑土耳其的动机,埃及媒体认为,土耳其是利用巴勒斯坦问题捞取政治资本、企图取代埃及在阿拉伯世界中的领导地位;沙特专栏作家奥塔泰比称:埃尔多安是企图再次控制阿拉伯国家的“新时期奥斯曼”;科威特报刊专栏作家认为,土耳其此举意在加沙建立一个伊斯兰酋长国。
  土耳其能否长期承受正负效应几乎相抵的巨大外交成本,显然是个很大的疑问。
  除以上两大难关外,还有第三个美国关。中东既是地缘政治中心,同时也是全球能源中心。正如尼克松所说:“波斯湾的战略重要意义今天集中于两个因素:它的位置和它的石油。”美国作为唯一超级大国,更是将中东视为战略攸关地区。冷战结束后,美国共发动4场地区战争,其中3场在中东(海湾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美国已经将中东视为禁脔,试图按照自己意志重塑地区政治,因此不愿意其他国家插手。
  而当前土耳其的东向政策的许多做法,如替伊朗出头、交好叙利亚、结交哈马斯、敌视以色列等,表明土耳其己不满足于简单地充当地区热点调停者,而试图按照自己的意志重塑中东政治,并明显地站到了中东反美势力一边,这明显触犯了美国的忌讳。过去土耳其之所以能成为美国的盟友,就是因为其愿意听从美国的指挥棒。而现在土耳其与美国唱对台戏,使土耳其日渐从美国的“朋友变成敌人”。对此,美国对土耳其很快还以颜色。今年6月9日,美国不顾土耳其、巴西此前与伊朗达成核交换协议的外交成果,执意推动联合国通过制裁伊朗的新决议,这不啻扇了土耳其一记耳光。美国显然是要警告土耳其,在伊核问题上乃至在中东问题上,到底谁是“老大”。显然,如果土耳其特色鲜明的东向政策继续下去,来自美国的回击也会日趋增大。而“失去”美国显然不符合土耳其利益。这就使土耳其的外交转型面临重大挑战。
  
  田文林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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