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人和_一个慢人和一本厚书

发布时间:2020-04-06 来源: 历史回眸 点击:

     他三个月以前拿到新样书,就放在办公室我对面的抽屉里,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从抽屉里拿出来。      具体是什么时候认识刘志荣的,已经记不清了,总之是在他跟陈思和老师读博士的期间,算起来也有八九年了。最初我听说他硕士论文是研究张爱玲的,心里多少有些不以为然:我想一个关中农家出来的念书人,怎么在上海读了几年书,就混到一大群海内外的张迷里面去了。当然我这个想法经不起推敲,怎么一个陕西人就不可以研究张爱玲了?所以我也就没敢说出来。后来我写《20世纪上半期中国文学的现代意识》,要谈到张爱玲,就把他的论文借来读,一读之下,庆幸还好没把自己经不起追问的念头说出来。原来志荣还是没有把自己和一大群张迷混起来。他的张爱玲研究给我了很切实的启发,我就催促着他赶快把他的研究整理出版。
  我的那本书是2001年底出版的,其中有个注释说是"参见刘志荣尚未出版的张爱玲研究专著",到现在,又是几年,那部专著仍然是"尚未出版"。这就说到我对刘志荣印象特别深的一点了:慢。
  我这个人性子急,碰到慢人就更急了。我老是催促着他把书稿整理好,印出来,他已经听得很烦了。就好像我和他约在某个小店吃饭,我习惯了他的迟到,就自己也迟到半个小时;我以为这次肯定是他先到了,结果等我去了还要等他二十分钟。
  这是个拼了命追求速度的时代,学术研究也不例外,学术速度,学术加速度,然后就是看起来是学术的其实无学无术的加速度,怎么得了啊。可是刘志荣不但没有跟着快起来,好像还越来越慢了。
  这样慢,居然也能做成大事。我指的是他对中国当代文学史的"潜在写作"研究。《潜在写作:1949~1976》这部著作终于出版了,近五十万字,一块砖头。不是说字数多书印出来厚,而是说,一块砖,一片瓦,对于学术建筑都是实在有用的东西,不同于用上等纸糊成个砖瓦的形状来建学术高楼,最多也就是做成了个漂亮的学术模型吧。砖瓦是烧出来的,这个活不好干,也急不得,不出力,不到火候,出来的就是废品。刘志荣这些年主要就是烧这块砖了。
  这是一块什么样的砖呢?表面上,这似乎仅仅是当代文学史研究领域里史料的发掘和重新整理,实质却涉及更大的历史记忆的问题,是开放历史、重塑记忆的问题,那么,也就是一个与我们对现在的体验息息相关的问题。保罗?康纳顿说得好,书里也引了,我再引一遍:"我们对现在的体验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有关过去的知识。我们在一个与过去的事件和事物有因果关系的脉络中体验现在的世界,从而,当我们体验现在的时候,会参照我们未曾体验的事件和事物。"就是,"响应于我们能够加以追溯的不同的过去,我们对现在有不同的体验"。
  慢,还因为认真;而认真的人,做事就一件是一件。好几年以前,周立民约我做个百年中国文学的系列对话,我一听就说做不了,一是嫌麻烦,最主要的还是研究得不够。我就随口说,你去问问刘志荣吧。没想到刘志荣真把它当成了件事来做。他选了十二位重要作家,再分别去找对这些作家有研究的年轻学者,一个一个谈。这可不是记者采访,自己不知道也能随便问,也不是主持人,自以为懂就好像是真懂了的样子;你自己要是对这十二位作家没有研究没有心得,怎么可能和研究者谈下去谈开来呢?那时候刘志荣提了个录音机,五六块砖头那么大的,在嘈杂的小饭店里或者什么地方,对着那么个东西说话。后来就有了《百年文学十二谈》这本书。有一天他拿了一本这个书给我,我说不是早就给过了嘛,他说又重印了一次。我说刚刚拿到的新样书?他说,哪里,三个月以前就拿到了。他三个月以前拿到新样书,就放在办公室我对面的抽屉里,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从抽屉里拿出来。
  这些年,刘志荣读了不少书;他读的书里头,有些是我读不懂的,还有些是我不敢去碰的,怕陷进去出不来。我的这种心理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好像就是任自己陷到书里面去,出不出来都没有关系。但我有时候跟他抬杠,他说鲁迅、沈从文、张爱玲的文学,好就好在有"实感经验"作为核心,我就说,你的"实感经验"呢?我的意思是说,不能老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读书吧,屋子外面还有生活,还有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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