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贲：总统和党主席

　　1月20日奥巴马宣誓就职,成为美国第一位黑人总统，不到三个星期后,马里兰州前副州长迈克•斯蒂尔(Michael Steele)于2月6日当选为美国共和党的党主席。自共和党1840年建成以来,斯蒂尔是该党第一位黑人党主席。斯蒂尔当选的新闻热点在于他是黑人,美国有了第一位黑人总统和第一位黑人大政党主席,标志着美国民主政治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

　　在美国,人们都知道总统是谁,至于谁是共和党或民主党的主席,知道的人就少之又少了。这并不奇怪,因为总统是全体选民选举出来的,而党的主席则是由党内少数人推选出来的。斯蒂尔在一个由168名成员组成的“共和党全国委员会”中经过六轮投票,击败了另外4名对手,才得以当选,而他本人则本不是这个委员会的成员。“党中央”挑选了一个“外人”来当家,用共和党前主席的话来说,表明“改革的风已经刮起来了。”“改革”也正是奥巴马总统的竞选口号。

　　与纪律严明、组织完善、上行下效的政党相比,美国的政党只能算是一种社团组织。美国的政党是民主的，斯蒂尔经六轮投票方才选上。没有民主的政党，哪里来民主的国家？在美国的政党政治中，个人与政党的关系十分松散。一个人赞同某政党,对它有好感,必须是自愿的，而不是强迫的。他“支持”某政党，投它的票,但却不必“参加”或“效忠”于它，更不需要宣誓“永不叛党”。属于某个政党往往是个地区性的问题,很长一段时间里,“假如你是个白人而又在南方长大,共和党人就是事事与你作对的异己。假如你是在南方长大的黑人,共和党人就是解放者。假如你是在堪萨斯长大的,民主党人就是经常出入饭店酒吧、并靠华盛顿恩赐的一官半职过日子的人。”

　　美国的第一个现代政党“民主党”是在1824年以后才形成的,它帮助安德鲁•杰克逊于1829年成为美国第7任总统。在这之前,美国人习惯把政党叫作“小集团”或“秘密政治集团”。美国的建国之父们担心有高度组织性的小集团会为一己的利益行为无度,于是设计了一部可以节制这种小集团的联邦宪法。同时,为了保证党派活动不受压制,又规定了言论自由和结社自由。在美国,宪法节制政党,而不是政党操纵宪法,形成了长期不变的宪政传统。

　　美国的政党没有固定不变的党员,连党主席都不知道自己党到底有多少党员。党做得好，支持的人就多，党就壮大。反之，支持者就纷纷离它而去，不需要退党，也不需要入党。今天,美国的民主党或共和党是由这样几个部分组成的:1.全国、州和地方组织构成的金字塔;2. 担任公职或者谋求单人公职的领袖们的内层圈子;3.终年终日照管组织机器的领袖们(有时叫作“党魁”)所形成的网;4.为党的候选人献出金钱、时间和热情的党的活动分子(有时叫作“党的忠心成员”);5.坚定地与党保持一致,几乎总是支持党提名的候选人的选民。

　　19世纪30年代,托克维尔访问美国并写作《论美国的民主》,正是美国刚出现第一个现代政党“民主党”后不久。他以一个外乡人的眼光,记录了对美国政党活动的新鲜印象。他发现,“美国政治社团的宗旨是温和的，而其手段则是合法的。由于它们只想依靠法律取胜，所以一般都讲真话”。美国政党“只想进行说服,不想进行战斗”。

美国政党因此“找出最适于感动多数人的论据……总希望把多数人拉进自己的阵营，然后再以多数人的名义掌权。”

　　托克维尔认为,“在美国，促使政治结社暴力趋于缓和的最强有力因素，也许是普选权。在实行普选的国家，多数从来都是容易辩别的，因为没有一个政党能够冒充没有选举它的选民的代表。因此，各个社团都知道，而且人民大众也知道，那样的党并不代表多数。”托克维尔的观察至今仍适用于美国政党的运作。斯蒂尔在成为共和党主席后表示,在他的两年任期中,要让共和党更深入到民众中去,争取每一个地方的每一个群体,“我们对朋友和敌人都这么说,‘我们要你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我们要你和我们在一起’”。看来，共和党已经在开始争取多数选民,为两年后在中期选举中,与民主党再决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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