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也许并不期待被看见

发布时间:2018-06-27 来源: 历史回眸 点击:


  越来越怕“创作谈”。
  作品写完之后,作家是忌讳跑出来指手画脚的。就像一棵树已经长好了,园丁何必向人解释这是树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树自有树干、枝叶、花朵、果实,旁观者自会选择他最喜欢的部分打量它,园丁更没必要强迫观者看什么和不看什么,至于看见什么没看见什么,有时靠眼光,有时靠机缘。
  《正面全裸》是我“垃圾三部曲”的首部,它讲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夸张的寓言,但我必须结结实实传达生活的细部和边界,我希望我的小说终究是有所传达和有所承载的,但这种传达和承载必须以牢牢抓住生活质感为前提,必须找到你最擅长最顺手的讲故事的方式——你看,我又用了俗套的“讲故事”,实际上小说不应该追求所谓故事效果。小说可以是一个故事,但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故事。好的小说,以我的理解,它必须是创造了另一种让我们陌生的熟悉或熟悉的陌生,它应该是另一种生活,让我们掩卷之余还将为其怦然心动的生活。
  《正面全裸》的情节非常简单,无非一个人来了又消失、理想主义的坚持沦为疯狂、被责难的责任和义务像垃圾一样廉价……这类小说的难度在于,它必须忠于现实又同时创造可信的非现实。最终,它想对这个时代说点什么;这种言说,很大程度上又受制于这个时代。于是,有时候,我们的写作,会变成拎着头发蹿离地球的妄想。久而久之,作家们,我指的是还有点想法的作家们,都会变成白日梦患者或偏执狂。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就像这个小说被点燃的那一大堆大堆的垃圾,它的冲天大火也许才是偏执狂们的最终归宿,也是最理想的归宿,哪怕,它(大火)或许仍有俗套之嫌。
  关于“垃圾”,我总共写了三个中篇,也都找好了发表阵地。我赫然发现,把它们从电脑里一个个邮寄出去寻求发表,竟让我颇感惭愧——写作之前不是不准备发表的吗?不是准备好了要像小说里的男女主角一样做一个白日梦患者就够了吗?这是悖论:作家难免需要点虚荣和掌声,却又必须捍卫内心的尊严。我想,如何维系两者的平衡挺折磨人的,只可能尽量忠实于心,一旦发表不了,也不必沮丧。《正面全裸》中的杜上做梦都想发表自己的新闻报道以便声张正义,可是,他没有看清楚问题的关键:就算报道面世,真的就能帮助垃圾场的发明家?
  我不这么看。
  回到小说写作的追问:写出来了,发表了,被阅读了,就完成了?
  当然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呢?到底什么才算完成?
  我想,还是类似那棵已经开花结果的树的命运吧——长出来,被看见,被诠释,而且是風马牛不相及的诠释,也许才是一棵树或一部小说存在之“意义”。
  如果没被看见呢?
  树,依然是树,就在那里长着。或参天葳蕤,或低矮平凡,但终究是长成了,就是一棵如假包换的树。它也许从不期待被看见,只希望把根扎得深些,更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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