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虽然我们很悲伤,但是我们并不绝望|极度悲伤绝望的诗句

发布时间:2020-02-17 来源: 美文摘抄 点击:

  2008年5月12日,汶川地震后,很多观众会经常在央视和四川电视台这两个频道之间切换。也许由于震中在四川的缘故,四川台的新闻播报格外牵动人们的情感,而其主播宁远在克制中流露出的悲伤也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多人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一连三天,观众突然发现,这位叫宁远的女主播怎么一直出现在屏幕上?如果再细想一下,宁远主播的内容都是新闻即时播报,这类节目根本无法提前录制啊?于是人们关切起来,这位每天被悲伤漫过的女主播是如何度过连轴滚动的直播时间的,她的声音怎么可以依旧这样温柔清晰?她身后,那个源源不断为其提供节目的群体是怎样的一个工作状态?
  
  震后第九天,我们在宁远身体和心情都稍做调整后,从北京与她做连线采访――
  《对外传播》:屏幕上看起来你是一个比较纤弱的女性,但有时候人们却把你看成是抗震救灾队伍中一个顽强的战士,网民称你为“最美的主播”。我想知道,只要是观众看到你的时候,不管是夜里两点还是三点,你都是面向镜头直播?
  宁远:是的,三个晚上都是连续直播的。当天地震的时候,晚上6点钟时,关于震灾的新闻还不算多,播到晚上7点钟新闻联播开始的时候,信息量一下加大了,然后我就一直坐在那里播,具体情况这样的:播一个小时休息一会儿,再播、休息,再播,就一直播到第二天早上,有时连续起来应该有12个小时吧。地震发生的当天,只有两位主持人值班,后来变成三位,现在是五位主持人轮班了,但是工作量还是很大。(声音清晰而柔和)
  一般情况下还可以,只是那个时候最怕的就是困,人到了那个时候想睡觉,必须要把自己精神支撑起来,眼睛看见那个字,但嘴巴就是咬不下来那个字,到了那里心里边知道这个地方,但是嘴巴不听使唤,读出来有时候会错字,尽管努力了,还是出现了很多错误。
  (也可能是由于年轻的心就该这样,刚讲到困难的事儿,她不经意间就表现出幽默的性格。她接着说……)
  其实有时候,也还是苦中作乐,我们直播室里就像一个灾民安置点。我播音的时候,脚下有一堆人,都是睡着的状态,因为演播室铺有地毯,大家就把临时的床铺搬到这里,比如说我下一班的主持人就会在那里睡觉,包括幕后的编辑也都睡在那里。而另外一个主持人在播音的时候,我也会躺在地上睡觉。我们曾在私下讲好,千万不要打呼噜,结果有一天还真有一个人打起了呼噜,我开始还以为是空调在响,后来觉得那个声音怎么还有起伏?我一看,他睡得还很香。
  《对外传播》:十几个小时,你要不停地说,不停地思考,不停地被近在咫尺的灾情撞击,你怎么支撑得下来呢?
  宁远:那个时候也没有想那么多了,因为比我更辛苦的人多了去了,像我们一线的记者们,他们都冲在灾区采访的第一线,所以我觉得,集体的这种氛围,这种精神,这样的一种信念支撑着每一个人。我还感觉,当时我一天把以前要几个星期才能播完的东西全播完了。
  《对外传播》:此次对抗震救灾的报道,四川电视台与央视几乎是两驾并驱的马车,地方台展示的细节与央视宏大叙述相配合,让这场抗震救灾战役的每个过程都在阳光下运作,这给了灾难中的大地一片亮色。在这个过程中有没有一些自己把自己感动的事情?周围哪些事情把你感动了?
  宁远:对自己没有仔细去想,现在你问到了我想想,就觉得自己挺不可思议的。我平时是个很随性的人,爱睡觉,没想到这段时间居然就坚持下来了。周围感动我的事情太多了,主要还是一线的记者让我感动,大家真的是冒着生命危险在采访。我们有一名记者,叫王兴川,他争取到一个名额就是坐直升机到映秀,震中映秀,去了以后因为直升机的空间很小,到了那里看到有很多伤病员要运送出来,他就留在了映秀,在映秀的废墟上待了一晚上,身边就是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的遇难者的遗体。第二天一早,王兴川走路出来,走了一天才坐到车,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人都虚弱得脱水了。我还有个负责给中央台传送节目的同事,她儿子出生才几个月,地震发生后她一直待在单位,她告诉我,她们家里人准备好了一个大铁箱,她说万一地震再来了,家里人就会把孩子放在箱子里,这样活下来的机会会更大。我们陈华台长从地震发生后就一直值守在直播间,很多新闻他都要审,审的时候流着泪,播出的时候他还在旁边流泪。
  《对外传播》:你在直播室拿到的第一条新闻是谁给你的?
  宁远:我是5月12日下午4点到的直播室,到了以后马上坐那里随时做好准备,6点的时候,记者从医院发回了第一条新闻,内容是医院在做紧急转移。当时大家还不太清楚这个地震究竟有多严重,但是把医院的画面传回来了,之前屏幕上没有画面,走的是字幕。
  《对外传播》:听说你们台当时就有记者在汶川出差?他几点给你们传回的画面?
  宁远:我们这个记者非常棒,她叫范红梅,红岩红梅开那个“红梅”。她当时在马尔康县,距离震中汶川很近,地震以后,她就立马往汶川赶,一路上都有飞石,余震不断。她是第一时间到达汶川的记者。到现在,这个记者我们都还没有见到她的面,她还在汶川,我只能从每天她想方设法传回的画面里看到她。她那么瘦小,但是眼神和语气却是那么坚定。(说到这,她的声音哽咽了。)
  《对外传播》:在你的直播中,我们常常受到震动,那么,你在做节目过程中还有哪些事情使你的心受到撞击?
  宁远:对我而言,最受震动的就是不断传回的那些画面,那种感觉就是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后来看到好多好多的人死,包括我每天播报的死亡人数。有段时间,就觉得好像自己就快支撑不住了。
  这段时间身体上还算争气,我以前身体不是很好,这次主要就是心理上受不了,可能因为我们离灾区更近。那种灾难就真实地发生在身边。地震的时候,我正在家休假,因为我的外婆刚去世,我一时还很难从失去亲人的悲伤情绪中拔出来。我家离都江堰很近,在6楼,地震时,房子摇晃的剧烈程度,甚至逼着自己去考虑跳楼还是不跳楼。当时感觉自己的房子就要垮了,那种巨大的惊恐之后这种自身的感受是非常强烈的。两个小时后我赶到台里,我们台播出部的12楼震感更强,包括我在直播的时候,有时地在摇晃,灯也在摇晃。
  正因为如此,在对灾情直播的第一个晚上,我就在节目里说:“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永远在一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一下子找到了那种感觉,就是我在现场的感觉,尽管我是在直播间。
  我最不愿看到但又必须去面对的,是那些死难同胞的画面和不断更新的遇难群众的数字。我们的直播有公布数据这个环节,每次我去拿那个数据,因心里过于难过,手都会难过得颤抖。5月17日那天,应该是那些悲伤的情绪堆积得无法再堆积了,当从提词器上看到可怕的数字时,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因为职业的需要,主持人是需要控制情绪的,但无论平时有多么坚强,面临这次大灾难,我想谁都很难控制自己的。在离开镜头的时间里,我已悄悄哭过好多次了,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悲伤。
  5月17日晚上,宁远在《四川新闻》播报中,强忍眼泪播报刚刚得到的最新伤亡统计数字,念到最后,她几近失声。“那些数字背后是许多转眼就消逝了的鲜活笑脸,我不可能轻松地把它念出来。” 宁远还在自己的博客中给观众道歉说:“抱歉我没有忍住”。我们说,克制是职业新闻人的一种素养,但无以克制悲伤的流露难道不也是一种真实和美的表达吗?宁远作为处于地震灾区最前沿的电视主播,因连续三天三夜坚守岗位和努力抑制悲伤的含泪播报,被网民称为“最美的女主播”。
  《对外传播》:就你的体会而言,媒体在整个救灾过程中的身份是媒体还是战士?
  宁远:(沉吟一下,很坚定地说)我觉得是战士。像我前面提到的记者王兴川,他把生的机会让给了伤病员。
  还有,你可能从我们的画面上也看到了那个叫李文涛的我们台的记者,是随着救援队伍深入灾区采访的。看到有担架过来,人们走得很急,李文涛话还没说完,他就下意识地伸手去抬担架了。(她说这话时,记者眼前出现一个镜头:人民画报社在灾区采访的年轻记者,一路走,一路留下受困者所在位置的标志。那夹在摩托车上、道两旁的一张张位置图纸,仿佛是废墟里的受困者发出的一声声求救的呼唤。)
  一般情况下,各个媒体之间是存在竞争的。但这次只有一个念头:早点把消息送出去,早点让外界了解情况,早点为救灾赢得宝贵的时间。我们每天都要给中央台传送大量的新闻,每天都和中央台连线,没有再去考虑新闻竞争的关系,就是希望所有的平台都把抗震救灾的新闻传播出去。
  《对外传播》: 请你向李文涛转达一下我的敬意。他那天在节目中谈得非常好,感觉他非常深沉、感情真切,而且思考也更深入一层。在这么长的节目中,你紧紧围绕大家最想问的问题追问,那天你们俩给人的感觉是共同走过这条路,共同面对观众。作为主持人为什么能做到这点?
  宁远:那个时候没想这些啦,就是和一个从前线归来的战士聊天,没有想到自己是在做节目了。但是,在做节目之前我和李文涛会有几分钟的沟通,他会提几个见解,这很有用。另外,我原来也是个记者,我觉得自己一直都是两种状态――记者与主持人身份的切换。我是2006年到四川电视台的,那时有一个节目叫做“今晚10分”,到台里后一直做那档节目。
  
  (话题刚到这儿,宁远又讲起她身后记者的故事)
  我还记得有个记者是汶川广播电视台的,叫徐光建,年龄很小,才24岁,他在灾难发生后就立即开始拍摄。他想把这些资料带出来,于是就跟着一个工作组往外走,走了五天五夜,正好遇到了我们台的记者,于是就让他搭车到了成都。你不知道当时他走进我们演播室的那个样子有多特别,整个人跟我们平时在大街上看到的很邋遢的流浪汉没什么两样。当天,他送来的片子我们就播放了,那些东西确实是别人不可能拍到的。不知你们看到了没有?
  《对外传播》:地震几天后在央视上看到过这个节目,很多媒体人都利用自己的优势,在第一时间为生命开辟通道,充分体现了媒体的生命情怀和责任担当。在这场战役中,你感受到身处主战场的压力和上级部署的不断变化?
  宁远:从事件发生到现在,我们几乎没开过会研究什么情况,有一天,我们主管新闻的台长也拿着话筒去灾区采访了,在新闻播出时,打上的他的身份就是“记者:程朝阳”。我看到字幕的时候就在想,这个可以进入中国电视新闻史了,一位台长,五十多岁的老记者,他也上了战场。
  《对外传播》:我们很多记者没机会赴灾区采访,但今天能与你连上线感到自己离灾区又近了一点,很欣慰。
  宁远:谢谢你!这样说真好!(宁远说这话时又哽咽了,这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女性,也许灾区中的人们对外界的关切有更深切的感受。)现在,就是刚才,又有余震了!(她的声音带有一点颤抖,然后慢慢平静。后来,从网上得知,这是成都又一次比较明显的余震。)
  《对外传播》:多保重啊!我们的困难肯定还再继续,但是我认为这场灾难给了我们一个感悟,这就是,人类在某一瞬间可能会毁灭,但我们渴望活着,因为在灾难来临的时刻,我们看到了人类社会独有的那份友爱,它像火把,会带我们走出黑暗的隧道。废墟下的人们坚持求生,就因为这个人类有光亮有温暖。
  宁远:是的,虽然我们很悲伤,但是我们并不绝望。
  (稿件反馈请发至dachuanbo@yahoo.省略,欢迎读者与主持人交流。)
  责编:马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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