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志刚:母亲托起我的航天梦_北华航天工业学院是985

发布时间:2020-02-27 来源: 美文摘抄 点击:

     童年      1966年10月10日,黑龙江省龙江县龙西村一个土坯房里,一个男婴呱呱坠地,父亲翟相朝给新生的小儿子取名为志刚,寓意孩子将来成为一名志向远大、性格刚强的男子汉。
  翟志刚出生时,母亲贾桂芝已四十二岁,没有奶水,家里又买不起奶粉,小志刚只能靠喝棒子面活命。谁能想到,这个喝棒子面长大的孩子,日后居然能遨游太空,成为世人瞩目的宇航勇士。
  在翟志刚出生前,家里已有三女两男五个儿女。由于孩子多,负担重,疲于奔命的翟相朝积劳成疾,正值壮年便病魔缠身,干不了重活。这样,家庭重担便压在了母亲贾桂芝肩上。
  丈夫常年病病怏怏,没法下地干活,孩子们又小,为了养家糊口,贾桂芝和丈夫商量,决定举家迁往县城后,在龙江镇西通达街十一号居住下来。
  进城后,父母才发现,城里的生活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好,两人既没工作,又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没有任何生活来源,孩子们饿得嗷嗷叫,一家人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为了摆脱窘境,贾桂芝决定上街卖瓜子赚钱养家。
  瓜子是当地土特产,粒大仁实。贾桂芝把瓜子炒熟后,装进袋子里,然后蹲在闹市角落里出售。她没文化,不认秤,所以只能用土办法来卖瓜子,一茶杯瓜子一毛钱。她每天从早卖到晚,收入微薄,勉强够家人糊口。
  翟志刚自打记事起,贫困生活始终没有起色,父亲常年卧病在床,母亲起早贪黑奔波在外卖瓜子,支撑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每天晚上回来,灯光下,母亲将一天的辛苦“收获”倒在炕上,用她粗糙而又裂开口子的双手,将一张张发皱的角票分币点清捋平,这场景令童年的翟志刚终生难忘。虽然自己是家中的“老疙瘩”,但并未得到父母特殊的关爱,他记忆最深的是,被病痛折磨的父亲总是唉声叹气,劳累一天的母亲经常以泪洗面,家里笼罩着贫困阴霾,这在他幼小的心灵上投下了压抑阴影。
  有一次,城管以影响市容为名,取缔了母亲的瓜子摊,这可是全家唯一的收入来源,如果不能继续卖瓜子,生活就难以为继。无奈,母亲只好“打游击”,走街串巷流动卖,跟城管进行周旋。翟志刚印象最深的是,每当夜幕降临,他总会站在街口,望眼欲穿,一见到母亲疲惫的身影,他便飞奔过去,将装瓜子的袋子背在自己肩上,扯着妈妈的手,一同回到家里,那是他童年里每天最幸福的时刻。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翟志刚很小的时候就会做家务,做饭、扫地、洗碗、拾掇屋子。他觉得,自己多干一点,劳累一天的母亲就能轻松一些。每天放学回家,别的同学都喜欢四处疯玩,他却背着书包径直朝家里走,他知道卧病在床的父亲,需要他照料。
  那年严冬腊月,天寒地冻,大雪飘飞,翟志刚放学正往家里赶,突然发现前面围了一群人,出于好奇,他将头挤进去一瞧,一下子惊呆了,原来母亲坐在雪地上,正痛哭不止,瓜子洒落一地。“妈!”他赶紧冲进去,将悲痛欲绝的母亲扶了起来。“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母亲抽泣难言。围观的人都愤愤不平:“城管太不像话了,连一个卖瓜子的都欺负!”翟志刚这下恍然大悟,泪水一下子模糊了视线。
  那晚,十二岁的翟志刚,平生第一次失眠了,母亲因劳累而过早衰老的面容和被人欺负痛哭的表情,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作为儿子,他不忍心也不愿意看见母亲每天如此奔波劳碌,现在父亲已经病倒了,如果母亲再有个三长两短,那这个家不就彻底完了吗?一夜无眠,第二天满眼血丝的他,向母亲说出了埋藏已久的想法:“妈,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出去赚钱养家,减轻你的负担。”母亲先是一愣,然后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妈知道你有这份孝心,但你年纪太小,不念书,这一辈子不就毁了吗?听妈的话,好好读书,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妈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将你们几个供出来。”
  
  上中学后,由于家庭拖累,翟志刚学习成绩一度下滑,再加上学费都是借的,他又萌发辍学念头。但一想起母亲那憔悴的面容和期盼的目光,他浑身便涌起一股强大动力,为了含辛茹苦的母亲,自己非得把成绩提高上来不可。工夫不负有心人,他的成绩终于迎头赶上。他在一篇作文里,就萌发了航天志向:“我有一个梦想,让我去太空翱翔,这样我就可以看见我们的地球……”
  为了避免跟城管发生冲突,母亲结束了街头的“游击”生涯,在电影院门口摆摊卖瓜子,但有个条件,就是每天必须打扫放映厅里的卫生,将观众丢弃的瓜子皮清扫出去。由于常年累月在外奔波,母亲患上了关节炎和腰疼病,打扫卫生很是吃力,每次清扫完,汗水将衣服都湿透了。翟志刚很心疼母亲,每天放学后都骑自行车去电影院帮母亲清扫卫生,然后回家炒两锅瓜子。炒瓜子可是技术活儿,火大了易煳,瓜子仁发苦,当然没人买;火小了,瓜子不香脆,而且炒得时间长,会耽误上晚自习,所以炒瓜子的火候必须掌握得恰到好处。俗话说,熟能生巧,时间一长,翟志刚炒的瓜子,口感酥脆,味道香浓,电影院的几个瓜子摊,数翟老太太的瓜子生意最火。母亲不无骄傲地说,这里面也有志刚的功劳。
  
  走向飞天之路
  
  生活的贫困,命运的抗争,令少年翟志刚过早尝尽人生艰辛和磨难,也使他的青春期性格发生了变化:嘴上不说,心里有数,永不言败。家里有个小屋,成为他的“书房”,每天放学忙完家务后,他便一头钻进小屋学习,那是属于他自己的天地。高三时,翟志刚对未来充满美好憧憬,听说报考军校无需交纳各种费用,而且免费吃住,他就动心了,决定考进军校,成为一名威武的军人。
  在高考冲刺阶段,班级每天晚上都要补课,由于总停电,教室里只能用汽油灯照明,翟志刚坐在班级后排,光线不足,非常累眼睛,于是他每天口袋里都带着一小截蜡烛,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就是这小小的蜡烛头,志刚也只能在上课时点燃,一下课马上吹灭,用纸包起来装进口袋里。
  命运的公正之处在于,它给予一个人重重磨难的同时,也在另一方面悄悄成全他。1985年,高考毕业前夕,长春空军学院来龙江“招飞”,翟志刚怕家人反对,就偷偷报了名。经过层层严格选拔,平日里默默无闻的翟志刚,竟出人意料地脱颖而出,凭借超强体质和过硬的心理素质,成为当年龙江二中唯一一个被录取的飞行员。
  当县武装部派人上门时,意外的到访令翟家人不知所措,直到来人拿出飞行员录取通知书,家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志刚成为一名飞行员了。突如其来的巨大喜讯,令这个寒微之家立刻蓬荜生辉,家人个个心花怒放,兴奋不已。母亲更是激动得拉着儿子的手,老泪纵横:“我老儿子可是出息啦!你报考飞行员,为何不跟妈说一声?”翟志刚轻描淡写:“报的时候八字还没一撇,我也没抱多大希望,谁知道竟验上了。”
  由于事出突然,第二天志刚就要“出征”远行,家人手忙脚乱开始张罗起来,毕竟是多年未遇的大喜事,母亲请来亲友街坊庆祝一番。大家都对翟志刚羡慕不已,赞不绝口,说这孩子真有出息,将来一定会成大气候。
  
  第二天就要离开父母,离开这个苦乐交织的家,翟志刚百感交集,恋恋不舍,在收拾东西时,他将一个纸糊的储蓄罐撕开,往炕上一倒,里面滚出他多年积攒下的硬币,一分、二分、五分……粗略估算一下,足有一百元,这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见儿子送给自己这么多钱,母亲感动得热泪盈眶:“孩子,妈平常给你的零花钱,你一分也没舍得花……”一家人见此情景,全都哭了。翟志刚说:“妈,你平时最爱喝红糖水,就用这点钱买糖吧。”
  翟志刚从小到大从未出过远门,这一走又不知何年何月归,母亲特地给儿子买了一个大提包,还要再给他买身新衣服,让儿子穿得体面些。翟志刚说:“妈,啥都不用买,从头到脚的穿戴,部队统一发。”家里“一穷二白”,实在没啥拿的,母亲就把新炒的瓜子,用报纸包好装进包里,并嘱咐道:“路上闲着没事再吃。”临别时,母亲送出很远,嘱咐的话总也说不完,她从兜里掏出带着体温的五元钱,塞到儿子手里:“别嫌少,留着路上零花。”这是从小到大,母亲给自己面值最大的钱,翟志刚说啥也不肯要:“妈,路费部队全给报销,我要钱没用。”但母亲硬塞进儿子兜里,并一再嘱咐:“好好训练别偷懒,妈在家里等你的好消息。”看着白发苍苍的亲娘,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翟志刚抑制不住的泪水决堤似的奔泻而出:“妈,我知道了,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今后就不要再去卖瓜子了,这回儿子终于能挣钱养家了……”
  
  翟志刚来到长春空军学院报到后,先将母亲给自己的五元钱寄回家里,之后每月津贴十二元,除留下两元买日用品外,其余全部寄回家里,以补贴家用。虽然这些无以回报母亲的养育之恩,但他在用这种方式,尽量为自己的家尽自己的一份责任。
  
  中国漫步太空第一人
  
  飞行员训练相当艰苦,如果没有多年苦难生活磨砺出的坚强意志,翟志刚或许真的会扛不住。无论平时训练还是专业学习,翟志刚都名列前茅。他当时就一个想法,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百炼成钢,然后驾驶银鹰,早日飞上祖国蓝天。这期间,他的性格悄然发生了改变,变得活泼开朗,乐于助人,跟其他学员的关系处得挺融洽。当年的队友陈莹回忆起翟志刚的古道热肠时说:“志刚总爱帮助别人,入伍第一课就是叠被子,他心灵手巧学得快,就来教我们。”“当时我们上完体育课要搞力量训练,就是两个人一组,互相背对方,搞负重练习。由于我比较胖,当时大家都不爱和我一组,而志刚则主动和我做搭档。有次训练完,我开玩笑说‘志刚,受罪了’,他则说‘多劳多得嘛’。”
  当年学习训练条件艰苦,学员们住的都是小平房,十二人一个房间,小平房冬天供暖不好,有的学员耳朵都冻伤了,所以晚上睡觉时,翟志刚都要戴上皮帽。另外,很多事情都要学员自己代劳,像储秋菜、喂猪这样的“农活”,翟志刚也要干,成为他训练外的“必修课”。他说:“条件再苦,也没有母亲伫立寒风卖瓜子苦。”后来,学院转为本科后,翟志刚成为首批“全优学员”,科科优秀,这和他平日的刻苦训练是分不开的。
  每次受表彰,翟志刚都会写信给母亲,让老人家也分享儿子成功的喜悦,信中,他总是念念不忘提醒母亲,年纪大了,要多注意身体,冬天雪后路滑,不要出门以免滑倒。有一年,他听说长春卖有专门防滑的棉鞋,特别适合老年人穿,他就买了一双给母亲寄去。其拳拳孝心,略见一斑。
  在入学的第二年,翟志刚的父亲去世了,当时训练紧张,未能回去见老父最后一面,成为他一生的遗憾。但他相信,父亲不会怪他。他始终感到,父亲慈祥的目光,灯塔一样照亮了自己前行的路,所以他要以优异的成绩,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1991年,翟志刚回到阔别多年的老家探望年迈的母亲,见母亲比自己离家时苍老许多,身体也大不如从前,翟志刚心酸不已。母亲对自己影响最大,母亲用一杯一杯的瓜子,把自己供上了大学,因此,他越想越觉得养育之恩无以回报。而最让母亲开心的是,翟志刚从部队领回个漂亮对象,名叫张淑静,也是黑龙江人。心急的母亲一个劲儿问他们:“你们啥时结婚,我可等不及了,我要抱孙子!”羞得未来儿媳满面绯红。
  母子感情深厚,这次,翟志刚在家待了七天,期间,他哪儿也没去,天天坐在炕上,陪母亲唠嗑,听母亲讲他小时候的故事。他最喜欢吃母亲煮的玉米面粥和炒的酸辣土豆丝,他觉得能守在母亲身边,自己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在母亲殷切目光注视下,翟志刚一步步成长起来,先后任飞行教员、飞行中队长。
  1995年5月的一天,翟志刚参加飞行训练,突然天气骤变,一股强劲气流卷起漫天沙尘向机场袭来,当时,他正在结束训练返航途中,天地间尘雾弥漫,无法看清地面着陆点,这种时候,若操作不当,极易造成机毁人亡。危急时刻,翟志刚沉着冷静,凭借过硬的技术和飞行经验,安全着陆,为此,他荣立三等功。
  翟志刚当飞行员时,是飞行中队里有名的“帅哥”,身材挺拔,浓眉大眼,英俊潇洒,出众的相貌把军旅摄影记者都吸引来了,他成为《中国空军》杂志封面“模特”,为飞行中队争了光。
  1996年初夏,翟志刚接到通知,参加航天员初选体检,几个月下来,他一路过关斩将,从一千多名飞行员中脱颖而出,成为第一批航天员。从飞行员到航天员,有许多东西都得从头学起,基础理论就有十几门课程。翟志刚说:“我当飞行员已飞过一千小时,基本上可以吃老本了,当上航天员后,每天要像备考的学生一样读书,学的东西高深枯燥,听课都很吃力,开始确实不适应,初来时的两年,晚上12点前几乎没睡过觉。”
  2003年,翟志刚入选航天员首飞梯队,在酒泉卫星发射基地执行载人飞行任务前夕,最疼爱他的母亲却因突发脑溢血,瘫痪失语,生活不能自理,整日盯着翟志刚的照片发呆流泪。妻子张淑静得知情况后,怕影响翟志刚的情绪,她和家人商量决定,对翟志刚封锁消息。深明大义的哥哥嘱咐弟妹:“母亲由我们几个照顾,你们就放心吧!”
  
  2003年10月1日,一直处于紧张训练的翟志刚,放假三天,可能是母子连心,彼此有心灵感应,最近一段时间训练之余,他总会情不自禁想起远方的母亲,所以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母亲打电话,询问一下老人家最近的身体情况。电话是大哥接的,说:“母亲的身体挺好,常年见不到你,总拿着照片念叨你,也挺想你的……”挂断电话,翟志刚早已泪流满面。
  10月15日,当首飞梯队杨利伟、翟志刚、聂海胜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时,病床上的母亲,终于看见了朝思暮想的儿子,虽然已不能说话,但老人神情激动,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嘴角露出欣慰的笑意。“神五”成功着陆一个月后,最疼爱志刚也最令他牵挂的母亲辞世。翟志刚获悉噩耗,千里奔丧,第一时间赶了回来,“妈呀,儿子回来了!”翟志刚一进屋“扑通”就跪在母亲灵前,连叩三个响头,悲泪成河。家人无不动容落泪。大哥拉起弟弟说:“妈临终前,还不住地念叨你,想在最后一刻见你一面……”作为妻子,张淑静第一次看见丈夫悲伤而坚强的泪水,她理解丈夫的苦衷和遗憾,更理解丈夫为祖国航天事业所付出的一切。
  与“神五”擦肩而过,与“神六”失之交臂,面对一次次失去飞天机会,翟志刚心态平和,看淡得失。面对“神七”,他说:“我就是再‘备份’一次也光荣,我没有失落感,因为我们的航天事业是一个长期的任务,它不像体育比赛几分钟之内就进行完,在这个选拔过程中,日常训练的过程,也是一个竞争的过程,毕竟这个任务太特殊了。”
  “每次落选,都不把失意写在脸上。”航天员系统副总设计师黄伟芬评价道,“他以后的训练会更加刻苦,就像憋足一股劲……他特别注重细节,操作能力突出,心理素质好,尤其情绪稳定性和危机处理能力很强。”
  一次次挑战自我,一次次突破极限,第三次入选航天员乘组梯队的翟志刚表示:“神舟七号任务,是我国载人航天的一次新突破、新跨越,是具有历史意义的光荣使命,作为中国航天员,能够代表祖国出征太空,是我最大的心愿,也是我最大的荣耀。”
  三人遨天,星河动容。2008年9月25日21时10分,随着一声“点火”口令,承载着神舟七号载人飞船和三名航天员的火箭,在夜色中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牵动着亿万中国人民的心。9月27日17时,四十二岁的航天员翟志刚手持鲜艳的五星红旗,身穿“飞天”舱外航天服,在浩茫深空美景映衬下,向全球亿万观众挥手致意,第一次把中国人的足迹留在了茫茫太空。
  母亲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翟志刚能够遨游太空。如今美梦成真,儿子已成为中国漫步太空第一人,天堂里的母亲此刻一定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责任编辑/谭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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