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生华发:老沈的收藏悲情|早生华发

　　收藏投资总要有一个合理的预期收入,本无可厚非;可是一旦陷入贪多的境地,有时往往无法自拔。谁不想在古玩收藏市场上捡漏儿?谁不想过把发财的瘾?说残酷点儿:您得有那财运。 　　
　　只看不买,动了心思
　　老沈今年也就50出头,比我还小两岁,可是谁见了都说他比我大好几岁,满头的白发不说,走起路来腰也塌了,背也驼了。见着他,我心里还纳闷:没几个月不见,怎么就这样子了?老沈有气无力地跟我说:“哥们儿,晚上有空,上我那儿坐坐。哥哥有话说,想让你帮哥哥出出气。”
　　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晚上一去,老沈这一通端茶倒水上烟,我说咱哥们儿戒烟了,就喝水聊吧。茶水还没喝一口,嫂子过来了,我抬眼一看,一口茶水差点没呛出来――嫂子比我小多了,以前都说老沈有艳福,娶了个岁数比他小好几岁的媳妇。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老沈头发全白,嫂子的头发也是一根黑的都没了。
　　这是怎么啦?
　　嫂子说:“全是你哥害的,现在我连门都不敢出了。”
　　老沈告诉我:“是,都是我害的你嫂子。”
　　去年,两口子全买断工龄回家的时候,俩人这个愁呀,可也没把头发愁白了。老沈只是不服,心里不舒服,闲着没事儿,又喜欢古玩什么的,正赶上他家又住在古玩市场附近。嫂子主动说:“以前上班,没空看那玩意儿,现在没班可上了,散散心去吧。”于是,老沈就常去市场转悠,一开始就是看,次数多了,见别人一个劲儿地买古玩,没过多少天,一转手,还真赚了不少。“自己多少懂点儿,又有买断工龄的本钱,干吗不练练试试?”心里这一痒痒,念头就跟着上来了,觉得自己要是一试身手,说不定“不干是不干,一干就上万”。回家就和老伴商量――咱们比谁傻呀?凭什么咱们就得干吃买断的那俩钱儿?
　　“都说古玩市场上能捡漏儿,我看市场上有一半人都是二五眼,好东西、真东西卖不出个好价钱,烂东西倒能来大钱。咱们少花钱,买真东西,然后往拍卖上一送,就能挣钱。”这时候的老沈还明白一点:花一点钱,不伤筋不动骨,若是能挣俩钱不是白赚吗?老沈的老伴一想,也对,就拿出点钱来,也算投资吧。
　　老沈喜欢古玩,其实也就是从前上班的时候,没事儿翻两页《古玩指南》之类的书解闷,仗着他记性好,书里面的东西还真记住了不少。
　　
　　旗开得胜,小赚一跟头
　　一连转了有小俩月,老沈从来都是只看不说话,这也是坐机关的人的习惯,多看少说。这天,真是鬼使神差,老沈看见一块大红袍鸡血石,有人的中指那么长,两个手指见方。以前看电视上介绍,说最大个的鸡血石也就大拇指般大小的章料,多年的玩家都说没见过更大个的。他老沈没想到今儿个愣让自己见着了!可惜已经有人捷足先登,拿在手上,只是犹豫。
　　老沈过去试着问,咱看看行不?那人递过来。老沈还没仔细看,这眼前就发了亮光,就像老猫逮着腥物了似的,“假不了,正是大红袍。多少钱?”那人说两万,听口气还觉得有点儿离谱。老沈说:“两万,白捡。颜色、质感、品相都没得说。”那人一听,交了钱,乐颠颠地走了。望着那人的背影,老沈想起鲁迅那篇脍炙人口的文章中,形容人的背影越来越高大的那种感觉,简直就是一座高楼竖立在了眼前。还没醒过来,就有人过来搭讪,“这位大哥好眼力。”只见一位文质彬彬的小伙子正冲他走来,如果不是对方那一口浓浓的河北腔,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研究生呢。
　　“瞎说,瞎说。”老沈客气着,河北小伙子可不这么说,“玩这东西,能有您这样的眼力,那可就捡大漏儿,赚大钱了。”两人聊了一会儿,越聊越投机。河北小伙子建议说:“大哥,以后咱哥儿俩合作,一起玩。”一星期后,河北小伙子拿来一只青花水盂,老沈估摸着是清代的。小伙子说:“大哥你如果要,3000元,一口价。对头100天,还是在这个地方,你把东西拿来,我让它翻一个跟头,让你再赚这个数。”老沈也想试试这小伙子,100天的时间不长也不短,正好,就掏了3000元,把东西揣回了家。回家百般地跟老伴解释,说100天以后,最少挣3000,最损本钱回来。
　　100天后,还是那个地儿,小伙子果不食言,带了一个老板模样的人来,7000元买走了那只青花水盂。一个跟头还拐了点弯儿,哪承想这么容易就赚了钱?拿了钱,老沈没回家,给老伴打了电话,说晚上全聚德吃烤鸭,庆祝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不到一年,老沈和河北小伙子一起做了三次这样的买卖。小伙子告诉老沈,他就是资金紧张,要不然玩儿高古瓷、高古玉,高进高出,利润就大了。
　　
　　10万元本钱,俩人合资
　　这回,河北小伙子拿了一块玉。老沈看了一会儿,说这是红山的东西吧?叫“玉勾云形佩”。“大哥眼力独,要不我怎么敢跟您一起玩呢?不过这不会是仿作吧?”河北小伙子问。老沈觉得这人真实在,在古玩市场上,这样的朋友真是不多见。老沈又细看了一会儿,说不会错。小伙子又说:“能一眼看出不像的,那还叫东西?”老沈还真是看好这东西,问多少钱。小伙子说不便宜。
　　“不便宜是多少?”
　　“10万出去啦。”
　　老沈心里说:我就是没有10万,有的话先买下来,等不了100天,往拍卖会上一送,最起码来套大商品房没问题。
　　回家后,老沈和老伴念叨这事儿。老伴一开始不让他干。老沈说人家都夸他眼力好,干古玩这行,凭的就是一个眼力,“放心吧,咱们这岁数什么没见过,还能让这么个毛头小伙子给蒙了?”他和老伴合计着,和小伙子一起买下那块红山玉,再卖掉,差不多可以各赚三五十万。
　　“这不比上几年班强多了?”挣了大钱怎么花?你一言我一语,老两口溜溜地算计了一晚上。
　　过了一个星期,河北小伙子来电话,说大哥你眼力还真对,真是玉勾云形佩,卖主是个20郎当岁的毛头小伙,根本就不懂,兴许还是偷来的,卖一分是一分。“咱俩商量商量,弄过来,转手就是大钱。”见了面,老沈说:“我一下子买不下这东西,你看,是不是咱俩合着买,一人出一半钱?”老沈想:一个人买,要是假了,自己找谁去?俩人,他又认识对方,就是上了当,走了眼,也好俩人一起讨公道。
　　河北小伙子说,也好,一人一半钱,赚了一人一半分。还是老沈油,他说:“我存折上就4万块钱,这么着,你借我1万,等赚了,咱们我四你六分成,1万元还你,算我欠你个人情,以后还。”河北小伙子爽快,“大哥,你也别借我的钱,你出4万,咱们还按五五分成。赚了钱,以后有买卖,咱们不还得合作吗?”老沈心想:齐活。
　　
　　调虎离山,血本无归
　　老沈取了他那4万,河北小伙子拿了6万,俩人一起奔了河北一地方。俩人商量好,不见兔子不撒鹰,没见着东西,打死也不给钱。到了地儿,来人确实是个小孩模样的人,东西还是那东西,“小孩”提出到他那儿去成交。老沈他们俩就拿了钱,去了“小孩”的住处――一个小旅馆,门口有个看门的小老头。到了二楼房间,“小孩”一沓一沓地点钱,一边点钱还一边念叨没带验钞机,就扒着窗户冲楼下嚷,把验钞机拿上来借用一下。只听楼下的回话说:“验钞机正用着呢,把钱拿下来点一下不就完了吗?”那“小孩”说:“你们先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钱和人都走了。过一小会儿,老沈绷不住了,说他要拿着钱跑了,找谁要去?拽着河北小伙子就往楼下跑。半路上,河北小伙子说他带了10万来,房间的包里还有4万呢,“你先过去,我回房间拿了包,马上就过来。”老沈在一楼找了个遍,连个人影子也没有,再回头,那个河北小伙子也不见了踪影。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受骗了,跑到大门口问看门的老头,看见刚才和他一起进来的人了吗?老头摇头说没见着。老沈赶忙跑回旅馆,一进门,就剩一座空城了。千算万算还是失了算,住了一宿,第二天回北京。进了家门,老伴美美地说昨晚上左眼就一直跳,今儿个就见财了。
　　老沈怕老伴着急,没说自己受骗了,4万块钱呀,他们两口子攒了多少年的辛苦钱。“咦?老头子,你头发怎么白了这一大片,赚钱是好事呀,干吗头发白了?”老沈这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最后说:“现在的人太精了,防不胜防。”
　　第二天老两口去报警,怎么报呀?他们连对方姓什名谁,住哪儿都说不上来。老沈整天打河北小伙子的手机,键盘上的拨号键都快被磨光了。一连几个月,河北小伙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钱没了,东西也没捞着,窝囊,死磕,老沈找了一辆破自行车,整天蹬着满旧货市场上转,他就不信那小伙子不出来。100天过去了,老伴的头发也全白了;200天过去了,老沈像是老了十年。
　　天上掉馅饼的事,不能总想。老沈现在是想明白了,不怨人家比自己精,就怪自己太贪心,防了上当,防不了受骗。老沈还常常跟嫂子念叨,老实人就过老实日子,就当那4万交了学费,不贵。
　　眼下,老沈每天还是蹬着那辆破自行车,前车筐装几件瓷器,后车架上放一包工艺品,哪儿有地摊就在哪儿摆一会儿,临收摊,见着便宜货就上点儿,来日再卖,收了好东西就藏起来。阴天下雨,刮风下雪,两口子把玩起这些东西来,也自得其乐。
　　编辑/王文娜wangwennna@yeah.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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