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光 [过往的夏日?光]

　　俗语道，心静自然凉。那?，济南人朴实简单，甚少焦虑，不识愁滋味，一切都那样释然与洒脱。 　　曾把济南当做第二故乡的老舍先生，写起济南来是最不吝笔墨的。他讴歌过《济南的冬天》，赞美过《济南的秋天》，描绘过《大明湖之春》，而对于济南的夏天，只散见在一些短文中，着墨不多。
　　原由无他，济南的夏天太热，热得不讲道理，热得与浪漫无关。虽然济南气象专家根据各项数字的不同为之辩护，旨在说明济南并没有热到武汉、重庆，南京的“火炉”级别。可三面环山，一面悬河的“济南盆地”，夏天热起来绝不亚于“火炉”。难怪老舍在《夏之一周间》中幽默地写道：“在济南的初伏以前打算不出汗，除非你离开济南。早晨，晌午，晚间，夜里，毛孔永远川流不息。”即使这样炽热，老舍先生还不忘谐趣地调侃：“屋子里比烤面包的炉子热多少?无从知道，因为没有寒暑表。屋内的蚊子还没都被烤死呢，我放心了。”现在想来，儿?的我们，人是接地气生活的亲近大自然，可谓“天人合一”。对待夏天，人们与老舍先生一样坦然，随遇而安。
　　那?住房多是四合院或连排平房，没有空调，就连电风扇也属奢侈品，屋子小还通风不畅。大多数人喜欢“风餐露宿”。吃饭?，将家里的小饭桌、马扎和杌子搬到院子里或马路边，一家人围坐在
　　起喝麻汁凉面，其乐也融融。夜重了，再搬出床板、躺椅或者干脆用凉席铺地，幕天席地，享受清风明月，甚是凉爽!
　　最喜欢的夏天就是孩子了。一放暑假，没有了课业约束的他们，就跟进了逍遥的天堂似的，无拘无束。大多是和小伙伴们一同游戏，弹琉璃球、打弹弓，打尜、抽老牛(俗称“赖老婆”)，投皇上(如今天的保龄球，只不过目标和投具都是砖头)、骑毛驴(人骑人)、顶拐(每人搬起一条腿，用膝盖互顶)，还有“抓特务”，其实就是捉迷藏。粘蜻蜓和梢雀(即知了)是“技术含量”的游戏。粘蜻蜓一般是众人联合作战，一个人边跑边摇晃系着蜻蜓竹扫帚苗，嘴里还振振有词：“大儿郎，你来了，我来了，骑着马，挎着刀”，目的是引诱蜻蜓上钩。另一个人用竹竿接上涂着胶的竹扫帚苗沾蜻蜓。还有个人则拿着盛胶的盒子，随?补充。蜻蜓大多为黄褐色的，大头大眼的绿色蜻蜓便是“大儿郎”，飞起来像直升机。如果运气好还能粘到数量稀少的红蜻蜓。粘梢雀与粘蜻蜓大同小异，只是梢雀趴在柳树高处，要求竹竿要接得更高，拿得更稳。挖梢雀猴(即尚未蜕变的金蝉)和逮蛐蛐是男孩们的心头好。每次雨后，孩子们拿着手电棒子，对着墙根或树角，用手电照小洞，喜光的梢雀猴一会儿便自己送上门来了，能者会晚就盆满钵满。金蝉送到中药铺能换钱，洗净用油一炸，也是下酒的好菜。蛐蛐要等到夏末秋初到郊外去逮的。大胆的，专到坟地里去逮，据说坟地里的蛐蛐斗起来牙板厉害。
　　每到傍晚，孩子们自结成群，打扑克，满街“狼窜”。唯一能让他们安静呆一会的就是看露天电影。电影一般是操场，篮球场及打麦场等空旷处不定期放映。吃过饭，孩子们便早早地去占座，晚了只能坐在外围和幕布后。座椅需自备，或者干脆就地取材，搬块石头就坐下了。个不高的孩子不是站在大人的自行车上，就是爬到树岔上。再小点的架在大人肩上。片子大多是红色经典，战争题材的国产片居多，少许的苏联和朝鲜电影，阿尔巴尼亚和罗马尼亚的就是开洋荤了。
　　济南因泉闻名。泉水的滋润给炎热的季节带去了一丝慰藉，一派清凉。泉池和护城河边的“扎猛子”堪称济南第一运动。无论是东、西护城河，黑虎泉，下河崖、王府池子、鸭子湾(珍池)，还是司家码头汇泉寺、大、小板桥，老牛湾(五龙潭)，处处都是“浪里白条”。东流水月牙泉上的太湖石和珍珠泉畔的老槐树都是过去“扎猛子”的天然跳台。郊外小清河上的边庄闸和五柳闸在雨后也是“扎猛子”的好去处。过去泉边的济南人会游泳，都是在泉池中无师自通。还自制救生圈，扎紧长裤的裤脚裤腰，吹成“V”形变成了。许多人正式从这些泉池中走进了各种比赛场地。大概因此，济南一度长期占据着山东游坛霸主地位。
　　众泉汇集的大明湖是济南最爱的消夏纳凉地。解放前的大明湖是湖民的家园和生财之地。夏天莲藕，莲蓬，蒲菜、茭白，鲤鱼、湖虾都能卖个好价钱，就连浮萍草荷花梗、芦苇根也能换钱。湖滩上的“蛤喇油子”(即田螺)，制作成酱油螺狮(应为虫字旁)，用酒盅作为量器，一两分钱一盅，在湖畔护城河边叫卖。那?没有牙签，都是用三角形的薄铁片挑田螺肉，实属人间美味。
　　聪明的济南人利用荷叶制出一些特色食品，突显有些江南意境的“历下风味”。采用鲜嫩碧绿的荷叶煲成的荷叶粥，是济南夏令的名吃。荷叶粉蒸肉，既有肉香，又有清新荷香。诸如此类，还有荷叶鸡和荷叶鱼。早前还有一道名菜“炸荷花”，将新鲜、完整的荷花瓣洗净，挂上一层薄薄的鸡蛋糊，放到热油锅里滚一圈再蘸白糖吃，香甜爽口。当年老舍先生赴友人家中宴，品尝过这道菜，感到无比新颖，写下了散文《吃莲花的》，称其为“济南的典故”。另外晾干的荷叶还能包蒸包、熟肉及腌菜等，既不漏汤，又让食物平添了荷香。
　　蒲菜也是大明湖的夏季特产，吃法多样，奶汤蒲菜，锅塌蒲菜，蒲菜炒肉，蒲菜烫面饺、蒲菜扁食等等，其中奶汤蒲菜还是济南菜的代表之一。诗人臧克家在济南求学?对“蒲菜炒肉‘印象深刻，几十年后还念念不忘。
　　旧?，大明湖东南岸有几处冰窖。到了夏天，饭店
　　肉铺、医院和少数大户人家，都排着队来这买冰。那?大明湖湖水清澈，冰块晶莹透亮，可直接食用。卖冰小贩用荷叶遮住盛冰的柳条筐沿街叫卖：“拔凉解渴的冻冻啊!”必有孩子们的尾随，散落的碎块还会引来穷人家孩子的争抢。
　　与今天五颜六色，包装花哨的雪糕相比，早年的冰糕品种单一，只有三分钱和五分钱一块的所谓牛奶冰糕，简陋的蜡纸包装。有些大工厂会自制一种添加糖精制成的类似于白茬子冰块的冰糕，一分钱一块，块大解渴，深得民心。那?冰糕小贩的木头箱子对孩子们来说就是圣地，“冰糕冰糕，三分的五分；冰糕冰糕，牛奶冰糕”的吆喝声一响起，如同集结号一般，孩子们一拥而上。吃完的竹制冰糕棍还会留下拿来作游戏赌资。
　　汽水在济南的出现似乎比冰糕早些。1939年，一位颇有眼光的天津人看准济南优良的水质，在芙蓉街偏北段路东开起了旧城内唯一的汽水厂――济东汽水厂。很快汽水就赢得了大众喜爱。但老济南与老舍先生“永远不喝汽水，永远不吃冰激凌”一样，无论多炎热，都要开水沏的茉莉花茶。茶水一下肚便大汗淋漓，好不畅快。80年代左右，趵突泉，大明湖，千佛山等公园内外和马路边上，还有卖茶水的地摊，类似北京的大碗茶。一般用大瓷壶现泡茉莉花茶，一分钱一大玻璃杯。为防尘，还会用四方的玻璃片盖住杯口。客人饮用方便又消暑解渴。
　　西瓜在夏日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人们最爱“喝西瓜”。因为西瓜个大大多数人的生活并不宽裕，那?的西瓜大都切块零售。矮木条桌上，摆放着专门的二尺长的月牙型西瓜刀和被泉水“冰镇”过的西瓜，卖瓜人一边用芭蕉扇驱赶着苍蝇，一边吆喝着：“喝一块吧，喝一块吧，拔凉解渴的西瓜来，沙瓤稀甜赛冰糖来!”
　　只可惜美好抵不过?光，清凉的夏日就永远留在老济南人的心底。俗语道，心静自然凉。那?，济南人朴实简单，甚少焦虑，不识愁滋味，一切都那样释然与洒脱，足使今日济南人回味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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