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王子”之死与巴列维王朝往事] 金王子与罗丽往事

发布时间:2020-03-15 来源: 美文摘抄 点击:

  2011年1月4日凌晨,美国波士顿,整个城市沉睡在皑皑白雪之中。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声撕破了寂静的夜空。不一会儿,警车呼啸着开进了南区的西牛顿街。警方很快证实,死者系伊朗末代王子、已故国王巴列维的小儿子阿里-礼萨?巴列维,享年44岁,死因为饮弹自尽。无独有偶,十年前的2001年,伊朗末代公主、阿里-礼萨的妹妹莱拉,据称因为无法回到魂牵梦萦的故国而陷入绝望,最终服用安眠药自杀,去世时年仅31岁。尽管离开伊朗已30余年,但巴列维家族似乎依然没有摆脱客死他乡的宿命。巴列维王朝及其背后大异于今天的伊朗,又一次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
  
  流亡的“王族”
  
  美国马里兰州一座幽静的宅子里,住着一位总是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他的生活与普通美国人没什么两样,闲暇之余看看橄榄球赛,有时也会陪妻子逛商店购物,天气好的时候会领着两个女儿逛逛公园。但只要提及他的姓氏,他人都会惊叹一声:礼萨?巴列维,伊朗末代王储,现在的流亡“国王”。
  在仓皇辞庙、流亡海外一年半以后,1980年7月,伊朗末代国王巴列维去世。三个月后,刚满20岁的礼萨在埃及宣布继承王位,在巴列维王朝的遗老遗少面前,誓言“作为伊朗国王担负起所有责任”。不过,礼萨的登基仪式实在简陋和冷清――只有自己的家人,一位电视录像以及一名报社记者。
  童年时代,对于礼萨来说是不可磨灭的记忆。作为巴列维和王后法拉赫的长子,礼萨深得家人宠爱。昔日的生活可谓既奢华又尊贵。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贴身护卫的庇护之下,所到之处听到的都是对他父亲的欢呼声,人们将他比为王中之王、古代波斯大帝居鲁士的传人。然而王族的生活在1979年急转直下,在汹涌澎湃的伊斯兰革命浪潮下,巴列维一家弃国出逃,从此过起了“痛苦的、羞辱的、令人心碎的、颠沛流离的生活”,直到巴列维国王去世后,全家才在美国定居下来。
  今天的巴列维家族看上去和普通家庭没什么不同,也不再拥有任何特权。据称,9.11事件后,“王后”法拉赫前往美国时,海关对手持埃及护照的她格外严加盘查,全身几乎被搜查个遍,连鞋跟、鞋里都不放过。回想当年法拉赫陪巴列维国王访问美国时,脚下踏的是红地毯,受到的是美国总统的迎接,境遇迥异令人唏嘘。
  不过,巴列维家族的流亡生活并不窘迫。有消息说,巴列维家族至今仍掌握着100亿美元左右的财富。尽管这一说法遭到法拉赫的否认,不过前王室成员不必为生活奔波却是不争的事实。法拉赫的子女在美国上的是昂贵的学校,莱拉生前以每天450英镑的价格,长期在伦敦的一间豪华旅馆保留一间套房。在自杀前,莱拉还曾想在伦敦购置产业。法拉赫的第二个女儿法拉赫纳兹凭着父亲留下的巨额遗产,成为多家美国上市公司的股东。
  近些年来,随着形势的变化,巴列维家族成员频频在媒体上亮相。法拉赫写的回忆录,一直被摆在书店最显眼的位置。礼萨则成为伊朗反对派领导人之一,与在外国的伊朗人保持密切联系,时常在西方媒体表示想回国推进“伊朗的民主”。礼萨曾发表过多篇文章,宣称自己无意恢复君主制,目标是在伊朗建立政教分离的民主制度。两伊战争时礼萨曾要求作为空军飞行员回国参战,但未得到伊朗方面的回应。2009年伊朗总统大选引发骚乱后,礼萨公开呼吁国际社会支持伊朗“对抗宗教统治的民主运动”。也正是由于礼萨的活跃,伊朗当局对巴列维家族的一举一动严加关注,防止其死灰复燃。长期隐蔽、不自由的生活,加上童年流亡的经历,致使莱拉和阿里-礼萨极度抑郁,并最终选择了自杀。
  法拉赫在回忆录中说,有一天在美国出生、成长的孙女疑惑地问她:“你说我们是伊朗人,我们是伊朗的公主,但是我们甚至都不了解我们的国家。如果我们不能回到我们的祖国,你给我们看这些照片,给我们讲这些事情,又有什么用呢?”没错,法拉赫离开前的伊朗和现在大相径庭。
  
  “草根”国王:这里叫伊朗
  
  1941年秋的一天,伊朗的阿巴斯港,一艘飘着米字旗的轮船即将启程。一位神色严肃的老人命人挖来一块泥土,装进一个小包,再把小包塞进自己的口袋,随后在随行人员的搀扶之下登上了轮船。此人正是伊朗巴列维王朝的创建者礼萨?汗。此时此刻,德国法西斯横扫欧洲,扼守东西交通要冲的伊朗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在英国和苏联的压力下,63岁的礼萨?汗被迫逊位给儿子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准备前往阿根廷。然而几天后,轮船突然在孟买港抛锚,一行英国官兵从天而降,封锁了所有出口,要求礼萨?汗改去英属毛里求斯,而不是与德国关系不错的阿根廷。从此,这位铁腕的伊朗王落寞地生活在非洲一隅,直到离世后才得以回到自己一手建立的国家。开国君主魂断异乡的命运,似乎也定下整个巴列维家族的结局……
  礼萨?汗出生在1878年的伊朗,昔日的帝国此时早已支离破碎――北部属于俄国的势力范围,南部则由英国人说了算,伊朗人在内外交困的生存环境下举步维艰。就在礼萨?汗出生40天后,父亲便离开了人世,本就贫困的生活更加难以为继。母亲抱着襁褓中的礼萨?汗,一路风餐露宿回到了德黑兰的娘家。在德黑兰,北边的富人奢靡无度,南边的穷人则饥寒交迫,这一情形深深地刺激了年幼的礼萨?汗。为了混口饭吃,14岁时礼萨?汗冒充18岁投了军。尽管目不识丁,但礼萨?汗的骁勇善战深受军官们赏识。在一次护送皇室成员的任务中,礼萨?汗更是以一敌百,一战成名。从此,礼萨?汗凭借越来越多的显赫战功在德黑兰城外的兵营中冉冉升起,而此时,羸弱的恺加王朝面对步步紧逼的西方列强毫无招架之力。1919年礼萨?汗被提拔为陆军上校,掌握了2500名骑兵的指挥权,对军队的控制成为礼萨?汗跻身政治权力中心的前提条件。
  1921年,礼萨?汗率领2500名骑兵开往德黑兰,不费一枪一弹便控制了首都。礼萨?汗自任陆军大臣,接管了政府,两年后当上了首相,恺加王朝最后一位国王自知情况不妙,出游欧洲一去不返。随后,礼萨?汗又荡平了称霸一方的各部落势力,重新实现了国家的统一。1925年礼萨?汗干脆以议会的名义废黜国王,自立为王,宣布建立巴列维王朝。巴列维(pahlavi)一词与盛极一时的帕提亚帝国(parthia)极其相似,礼萨?汗的雄心彰明较著。
  1926年,礼萨?汗为自己举行盛大的加冕典礼。时年七岁的王储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目睹了这一荣耀壮观的场面。
  为了使伊朗快速摆脱落后的面貌,礼萨?汗决定效仿邻国土耳其的开国领袖凯末尔,推行政教分离的现代化运动。现代的国家机器、军队、工厂、铁路、公路、银行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为了移风易俗,礼萨?汗还极力要求女性摘下遮盖了千百年的黑色面纱,王后和公主率先垂范。为镇压对改革持反对态度的教会,职业军人出身的礼萨王率兵前往什叶派领袖的居住地库姆,悍然穿着马靴踏入清真寺,用手杖抽打一名德高望重的阿亚图拉,埋下了群众基础极广的教会与王室之间仇恨的种子。
  1935年,礼萨?汗做出了一个改变国家命运的举动――将当时的国名波斯改称“伊朗”。“伊朗”是古波斯人对自己国家的称呼,意为“雅利安人的地方”,在二战前的特殊形势下暗示了伊朗和德国之间的亲密。礼萨?汗引进德国势力,是为了抗衡英国和苏联对伊朗的渗透,孰知国际社会风云变幻难以预料。二战爆发后,尽管礼萨?汗宣布中立,但英国和苏联还是举兵侵入伊朗,要求肃清德国在伊朗的势力,礼萨?汗的王冠也哐当落地。
  1941年9月16日,即礼萨?汗离开德黑兰的当天,22岁的巴列维在议会大厦宣誓继位成为巴列维王朝的第二任君主,从此开始了他艰难曲折、成就辉煌的执政时期,然而这个故事的结局仍然是流亡海外、魂归异域。
  
  “白色”君主:最好的时代和最坏的时代
  
  1979年1月16日,德黑兰春寒料峭,巴列维国王和王后法拉赫逆着寒风走向了一架蓝白相间的波音707,整个机场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寂静。在舷梯旁,巴列维的眼里涌出了泪水,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故土。飞机缓缓地升起,在德黑兰的上空绕了一圈,然后向西飞去。半个月后,同样在这个机场,伊朗宗教领袖霍梅尼搭乘一架银色大型喷气客机,在数百万群众的欢呼声中重返故国,结束了他15年的流亡生涯,也结束了统治伊朗50余年的巴列维王朝,结束了长达2500多年历史的伊朗君主制……
  时间回溯到1943年,巴列维登基的第三年,为了协调对德作战行动,美英苏三大国选择伊朗作为会晤地点。世界三巨头丘吉尔、斯大林、罗斯福悉数到场,德黑兰瞬间成为世界聚焦的中心,年仅24岁的国王巴列维也引得一片艳羡。但实际上,一直到会议开始几天后,巴列维才接到美英苏三国使馆发来的外交通报,至于会议情况更是一无所知,此时的巴列维形同傀儡。
  巴列维的命运在1953年出现转机。强势主张石油国有化的首相摩萨台逼宫,巴列维被迫出走海外,但是摩萨台的石油国有化运动造成他与美英等国的直接对立,五天后巴列维就在美国中情局和伊朗传统势力的鼎力相助下“光荣复辟”。从此,巴列维毫不犹豫地选择美国作为自己的靠山,而且坚信自己深受伊朗人民爱戴。
  巩固权力后,巴列维开始了轰轰烈烈、甚至有些疯狂的现代化运动,飞涨的石油价格恰逢其时地为巴列维的改革提供了资本。1963年,巴列维宣布进行包括土地改革、提高妇女权益等六点改革计划在内的“白色革命”,既区别于社会主义的“红色革命”,也与身披黑色长袍、头裹黑色缠头的毛拉们掀起的“黑色革命”划开界限。为了使改革合法化,巴列维举行了伊朗史上前所未有的全民投票,并获得90%以上的赞成票。
  毋庸置疑,巴列维治下的伊朗处于最好的时代。贫穷的伊朗一跃成为世界上第二大石油出口国和第九富裕的国家,发展速度堪称举世无双。德黑兰由一座肮脏破败的小城变成国际大都市,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高速公路四通八达,200万辆小汽车拥堵在大街小巷。西装洋服、超短裙、太阳镜、卷花头,赌场、酒吧、电影院、豪华酒店在这里随处可见,开放程度绝不亚于任何一座西方城市。1973年陪同姬鹏飞外长访问伊朗的中国外交官们被这一切着实弄得眼花缭乱。在经济发展的同时,巴列维还将伊朗打造成军事大国,短短两年内便购置了价值60亿美元的军事装备,核计划也得到了美国的支持。伊朗重拾波斯帝国的荣光,一跃成为中东当之无愧的霸主。
  1967年巴列维仿效父亲高调举行加冕礼。同一年巴列维任命王后法拉赫为摄政王,这意味着如果国王去世时王储未满20岁,王后将统治这个古老的伊斯兰国家。
  然而,历史在1979年出现逆转。一场原教旨主义的伊斯兰革命滚滚而来,身处异国的霍梅尼,仅靠着口号和传单就推翻了权势赫赫、手握40万大军、得到国际社会广泛支持的巴列维国王。力量如此悬殊的两种“革命”彼此较量,结果竟是弱胜强败,而且就在短短15年间,伊朗人民的愿望竟然完全翻了个个儿――1979年3月伊朗第二次举行全民公投,90%以上的人投票赞成建立伊斯兰共和国。几乎就在一夜之间,这列疾驶向西方文明的火车急转掉头,建立了世界上惟一实行全面伊斯兰化的政教合一国家。巴列维的头像从纪念碑上滚落下来,从钞票上剪了下来,以国王命名的街道、广场、村庄和城市,一律改称“霍梅尼”,伊斯兰教义全面规范人们的生活,女人重新穿戴起黑袍。
  实际上,在“近20年令人印象深刻的经济增长”背后,伊朗社会早已暗流涌动。白色革命只注重经济改革,其最大的特点就是经济发展与社会发展相脱节。伊朗社会腐败盛行,贫富差距悬殊,社会不公现象层出不穷。王室家族依靠石油换取的大量美元过着挥金如土的日子,而普通民众则承受着通货膨胀、物价高企、高失业率、物资匮乏带来的巨大压力,逐渐对白色革命感到失望和不满。同时,巴列维还一直拒绝政治体制改革。尽管巴列维王朝名义上是君主立宪制,但实际上国王独揽了国家的行政权、立法权和司法权。执政的是国王的御用政党,内阁对国王言听计从,军队和臭名昭著的安全机构“萨瓦克”成为国王镇压反对派、维护独裁统治的工具。王朝末期的伊朗已是山雨欲来:穷人痛恨富人的奢侈无度,平民痛恨权贵阶层的巧取豪夺,农村人痛恨城市的灯红酒绿,纯朴的穆斯林痛恨西方化造成的声色犬马,具有民主意识的知识分子痛恨王室的专制统治……与日俱增的民怨正动摇着巴列维王朝统治的基石,而最终推倒这座大山的是一位被巴列维流放的老人――霍梅尼。
  全盘西化的白色革命在一开始就遭到了以霍梅尼为代表的宗教人士的强烈反对,尤其是巴列维在改革中将原先属于他们的土地分给了无地的农民,撼动了教会的生存根基。更为致命的是,巴列维和他的父亲一样,试图借用伊朗伊斯兰化前的古波斯文明来冲淡甚至贬低伊斯兰教在伊朗社会中的巨大影响。
  1978年,政府控制的报纸攻击霍梅尼是苏联和英国利用的工具,引发库姆神学院学生的示威抗议,警察向示威者开枪,酿成惨案,成为伊斯兰革命的导火索。此后,反国王的斗争愈演愈烈,革命的伊斯兰色彩越来越浓,卷入革命洪流的人越来越多――宗教人士、中产阶级、工人阶级、下层民众、巴扎商人、贫民、学生……一个反对国王的统一战线逐渐形成,远在异国的霍梅尼成为他们共同的领袖。1978年12月10日,100多万民众走上了德黑兰街头,要求推翻君主制,建立伊斯兰政府,拥护霍梅尼为国家领袖。
  就在此时,美国骤然改变支持国王的态度,转而与霍梅尼达成秘约:只要美国说服伊朗军队不发动政变,同时把巴列维赶出伊朗,霍梅尼执政后将继续保持与美国的关系。1979年1月6日,美国驻伊朗大使沙利文“建议”巴列维出走:“现在你离开伊朗的时间已不是以天计算,而是以小时计算!”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扬长而去。巴列维后来在回忆录中说:“我像一只死耗子一样被美国扔出了伊朗。”
  雪上加霜的是,由于受到伊朗伊斯兰政权的强大压力和追杀令的威胁,世界上几乎没有国家愿意接纳他定居。巴列维如丧家犬一样东躲西藏,从埃及辗转到了摩洛哥、巴哈马和墨西哥。在此期间,巴列维罹患淋巴癌,卡特政府犹豫再三,最终出于“人道主义”允许他赴美治疗。几度高调访美的巴列维被塞进一架小型飞机,悄悄地抵达纽约,没有仪仗队,没有红地毯。据说,在同意巴列维来美国的时候,卡特问身边的幕僚:“如果伊朗人占领了我们的使馆,绑架了我们的人,你们会作何建议?”
  1979年11月4日,在巴列维到达美国一个星期之后,数百名伊朗学生占领了美国大使馆,将66名使馆人员扣押为人质,要求美国立即引渡巴列维。这次事件直接导致了美伊关系的彻底破裂,此后两国几乎没有任何公开的外交往来。刚刚做完手术的巴列维被迫转移到巴拿马,不久之后重新回到埃及。1980年7月27日,饱经颠沛流离之苦的巴列维在埃及去世,并像他的父亲一样在埃及下葬,只不过这一次,巴列维王朝也一起彻底埋葬了。
  从此,伊朗和伊朗所面对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伊朗人喜欢指着路旁的宏伟建筑和高架桥,回忆巴列维时期的大手笔、大气派。如今的年轻人未必知道白色革命时期那些激动人心的场面,但另一方面,伊朗也在悄悄地发生变化。彩色头巾在伊朗街头越来越常见,以前被禁止的音乐会、台球厅也开始重新开放,通过互联网以及偷偷安装的卫星电视,伊朗年轻人渐渐知道了外面世界的精彩,而2009年总统大选引发的骚乱甚至被外界称为第一场“推特(twitter)革命”。
  对美国人来说,游离于国际体系之外的伊朗,无疑是其“中东民主进程”最大的阻碍,而对另一些人而言,1979年后的伊朗则在神秘中透着一种令人尊重的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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