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 [曹禺之女万方活着,是一种生活态度]

发布时间:2020-03-20 来源: 美文摘抄 点击:

     万方的家给人一种非常有秩序的感觉,书房宽敞明亮,书架上排着满满的书籍,书架的不同层次之间,放置着曹禺夫妇以及万方其他亲人的一些照片,这些照片大多是黑白色的,充满了浓重的时间感。
  我们谈话所在的客厅,四周镶着一排似乎是很精致的布艺挂饰,万方给我们解释:这些布料其实是自己一个亲戚做桌面用的,最后剩下了一些零碎的布头,她略加裁剪,最终就成为了现在的这些装饰品。
  然后在客厅的一个显眼位置,摆放着一幅精心装裱的书法作品,那是曹禺先生生前留下的墨迹……这个家庭里面一切细微的东西,都与女主人公维系着非常亲密的关系,在万方给我们对之一一介绍的时候,她的细心以及对待生活的态度已经自然地流露了出来。
  
  我的父亲母亲
  
  我们之间的谈话自然少不了曹禺先生,但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万方回忆起自己童年的时候,却并没有感觉到自己与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那时候,曹禺这个名字更多地维系在父女之间的亲情里面,没有体会到更为深层的含义。
  “现在看我的父亲,我觉得他真是太了不起了,他22岁就写下了《雷雨》这部著名的作品,我想,无论对于自己还是其他后来者而言,这似乎都是无法超越的了”,讲这番话的时候,万方的脸上流露出钦佩的神情。
  当然父亲也并非没有留给年幼的万方以生动的记忆,其中印象比较深刻的是,父亲曾经带着她来到北京人艺剧场的后台,进门前,父亲告诉她,无论如何要保持安静。于是到了后台之后,年幼的万方好奇地看着很多演员在专心地化妆、排演,其中就有著名的马连良和新凤霞等戏剧表演艺术家。“父亲和他们都是非常好的朋友,平常他们都保持非常亲密的关系,但在后台化妆的时候,就像互相不认识一样,一句话也不多说。演出结束之后,他们又海阔天空地聊起来,这时候又和以前一样了。”
  其实对于很多人而言,知道的大多是万方和父亲曹禺之间的故事,而实际上,母亲方瑞在万方的心中占有同样重要的位置。吴祖光曾经称万方的母亲为“最后一个大家闺秀”.万方回忆说:“她是清代‘桐城派’创始人方苞的后代,从小熟习书画,写得一手好字,亲戚好友很多人向她索要作品;而且我母亲性格非常好,待人接物充满涵养,常常给人留下很好的印象,对于这点,同学们都很羡慕我。”
  曹禺和方瑞感情和睦,万方记得自己小时候在院子里面和小伙伴儿们玩耍,看见父亲和母亲坐在靠窗的一个桌子旁边,面对面坐着,父亲口述着文章,母亲从容地把这些内容落实为一个个秀美的文字,很多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曹禺先生晚年的很多作品,应当就是诞生在那样的一个环境里面。
  “文革”同样给万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回忆说:“我到灯市口的女十二中上学,走到平安大道的时候,路过人艺的一个剧院门口,门口有两条巨大的条幅,上面写着要打倒反动文人曹禺,并与之划清界限这样的话,我每次从那里经过心里都特别不是一个滋味”。这些标语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万方在学校里面遭受到了种种不公平的待遇,上课的时候,坐到教室门口的台阶上;下课的时候,又要受到红卫兵们的欺凌。那时候万方曾经埋怨过自己的父亲,认为是他给自己和母亲带来这么多的不公,但是她并没有恨自己的父亲,血浓于水的亲情让她始终在心理底层爱着自己的父亲。
  但是“文革”终究给万方留下了太多伤感的回忆,那年,她参军在外,母亲在某天晚上休息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去了。是现实的纷扰给了母亲太多的压力,还是别的的原因导致了母亲的离去,一切均不得而知,万方的语气中间充满了浓重的遗憾:“我小时候写的诗,妈妈都给我整理在一本小册子里面。她曾经给予了我那么多的爱,但是却没有得到一点点回报,就那么孤单地走了……很多年我一直做着同样的一个梦,就是妈妈在一个夜晚自己出门去了,我跟着去寻找,但是永远也找不到……”
  
  万方于是把自己对亲人的爱完全给予了自己的父亲。“文革”结束后,曹禺先生的身体已经比较的虚弱,万方常常搀扶着他散步,或者和老人聊更多的东西。这段经历倒让万方有了更多的机会来了解自己的父亲,她告诉我们:“别看我父亲那么老了,但是在街上走,还是留心身边的一切。他看到身边有一对年轻人过去了,就会转过身去一直地看,直到人家走远,然后他嘴上喃喃着‘年轻真好’这样的话。”父亲对于生活细致入微的观察,以及对于生命的热爱,给万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父亲心灵深处的痛苦,更是给万方以强烈的震动。对于一个饱受现实折磨的老人而言,他的所有举动,其实都充满了复杂的文化含义:“很多年以来我爸爸没有再写剧本,他太忙了,为此他一直很痛苦。有一次,他睡在自己的房间,我在另一间屋子里听到他大声叫我的名字‘小方子’,然后告诉我,他刚才想跳楼,他感觉自己荒废了太多的时间,而没有创作出更多好的作品出来”,万方告诉我们:“我相信,他的灵魂刚才是站在窗台上的,感受着外面巨大的黑夜和冰冷的空气。”
  对于在22岁就创作出《雷雨》这部名著的曹禺而言,晚年把太多的时间耗费于繁琐事务中间,这种苦痛是发自内心底层的。万方记得,父亲在晚年多次告诉自己:“我痛苦,我要写一个大东西才死,不然我不干!”在时间的匆匆流逝和生命的日渐衰老之间,人在痛苦之余,有的时候也很无奈,万方回忆起父亲晚年在医院里面那段岁月:“他静静地坐在医院的沙发上面,沉默着。也许他看见了一些往事,看见自己内心的一些景象,他有愿望把他看到的告诉我们,可是很困难,有许多感受是无法传递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他很孤独……”
  
  在光影和生活之间
  
  万方说,父亲对她的写作寄予了太多的期望,在她小时候,曹禺先生就经常把她的文章拿来看,不时地提出一些意见。而在父亲的建议下写就的笔记本,记录了万方小时候感兴趣的一切,积累了足足有好几大本。重要的是,父亲对生活细心的态度,对于生命的热爱,已经在潜意识中给了万方以深刻的影响,这种影响对于她将来走上创作的道路,可以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万方回忆说:“等到长大以后,我也开始写东西。不知为什么,我从来不把我写的东西在发表之前拿给他看,他也不要求看。但是当发表之后我拿给他看时,他像鼓励别人一样地鼓励我几句,这种时候我就明白他并不真的觉得好。我写的中篇小说《杀人》,在《收获》杂志上发表了,他看了以后说:‘你真的行,小方子,你可以写出好东西。’这时我知道他对我的小说是真的满意的。”
  对写作已经建立信心的万方,继续着自己的写作,并且开始有所收获。在中央电视台播出了万方创作的电视剧《牛玉琴的树》之后,据她讲,曹禺先生对这部电视剧非常满意,这种鼓励给了她充分的信心。在她整洁的书房里面,摆放着一架电脑,整天的写作,构成了她生活的主要部分,现在她的主要创作方向是影视剧作,《空房子》、《香气迷人》等影视作品均诞生于此。
  2001年播出的《空镜子》无疑给万方赢得了更多的知名度。这是一部有关爱情和婚姻的电视剧,但是熟悉万方的人会发现,几乎她的每一部剧作都和爱情与婚姻有关。从爱情和婚姻的角度来楔入人生,探询生命的诸多问题,是万方创作上的一个特点。
  试图描述并且解释生活,这需要一个人具备深刻的人生体验,对于万方而言,这种体验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与父亲相处的日子,她懂得了社会、人生,以及文化上的很多东西;而与丈夫在一起的日子,也让她明白了人生中更多的道理……
  万方在谈到这点的时候,兼有幸福和伤感的表情。她感到幸运的是,自己曾经拥有过非常美好的爱情,在她看来,这是人间最美好的感情之一,永远值得自己怀念。但是同样令她伤感的是,自己的爱人去年已经离世了。回忆起与自己爱人相处的最后九个月,万方告诉我们:“我回想往事,但是每次都被这段故事挡住。这段经历就像一堵大厚墙,牢牢地堵在那里,你绕不过去。你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你深爱的人慢慢的离去,你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爱人去世以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有一天,他们单位把他的一些信件和别的资料给送了过来。我重新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再次感觉到:那么多的情感,那么多的事情,其实都和这个人有关的,他走了,一切就都走了……”
  年轻的时候,很多人都会追问生命的意义,探询人为什么要活着。在万方看来,人们提出这个问题的时间,实际上决定了对于这个问题的态度:“在年轻的时候,你提出这个问题,实际上是想去采取行动,想要去实现什么东西。但是当你经历过岁月以后,你再次询问这个问题,就会发现,它实际上还有另外的含义……我的感觉是,人活着并没有太过于具体的意义,活着的意义就在于它本身,活着,就是一种对待生命的态度。”
  经历过生命的离去,并对之深深地体验着,万方的作品中间流淌着一种生命意义上的空灵,正如《空镜子》的名字所标示的那样:“空,意味着一无所有,同样也意味着满,是什么都有的意思。”对于她的这番话,显然需要更多的生命体验方才能够对之进行理解了。
  万方的书桌上有一张照片,像框里面,一直慵懒的小猫伏在茶桌上,窗外有遥远的山脉,上面覆盖着千年未化的冰雪,安静地反射着太阳光。这张照片是万方到云南旅游时候,在一家咖啡吧里面小憩的时候拍摄的,给人一种感觉:照片里面似乎充满了平静祥和,和某种更为悠远的生命韵律,这似乎也像极了万方刚才与我们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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