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法老或寇曼】

发布时间:2020-03-29 来源: 美文摘抄 点击:

  时至今日,走进每一个爵士大师的现场都犹如走进一个爵士乐博物馆――即便是在酒吧,也远不是当年烟雾缭绕热气腾腾的气场了。资产阶级审慎的魅力,革命历史的凭吊缅怀,似乎更像是面对一具法老的木乃伊,暴戾和惊悚被优雅和精致取代,博物馆玻璃棺里的木乃伊成为历史知识、品味和技艺的化身,却失去了来自土地和死神的致命吸引力和威慑力,除非这具木乃伊突然起身,手持盗墓者的利斧击碎玻璃进而击碎我们头脑中的坚冰……
  然而去年秋天在纽约鸟园(Birdland),法老桑德斯只虚晃了两下利斧(那把锋利的萨克斯)就溜进休息室了。那是我见过的最偷工减料的演出,一上来演了10分钟,法老就走下舞台径直走回休息问,听任其他3位乐手随便耍,这哥们足足赖在休息间十几分钟后才出来。尽管法老仍能吹出招牌的刺耳暴戾音色,却与其他乐手缺乏立体互动,仿佛一位孤独的暴君在大漠战场和金字塔之间倦怠彷徨,一手举着金戈,一手举着枕头,他眼里已没有了敌人也没有了盟友和臣民,法老桑德斯的眼光是兀鹫的眼光,但观众并非他的猎物,他不看任何人,他的眼光落在乌有之乡或死神身上――但对他来说恐怕连死神身上都无肉可食惟余嶙峋瘦骨。尽管最后他忍不住High了一把,在台上蹲下去狂扭了一阵屁股,但那个夜晚的鸟园分明弥漫着一个老先锋的孤独和悲凉。只有四五十个人在此目睹一只兀鹫急促的冲刺以及――长久的喘息。
  一个老去的先锋究竟仍然兀鹫。
  法老桑德斯的不济反衬了寇曼的登基――他接连加冕普利策和格莱美。2月28日、29日香港艺术节上的老寇曼有谱有理也很讲究结构,现场即兴发挥的成分已经极少。从1996年的《声音博物馆》(sound Museum)专辑到2006年的《声音语法》(Sound Grammar)专辑,其核心是“声音”,而不只是音乐或爵士音乐,寇曼并没有像受他影响的某些后辈(如约翰?佐恩)那样激进到切碎乃至摒弃节奏和旋律,他的革命性在于把和声的地位提高到与节奏和旋律平起平坐、乃至绝不拘于节奏和旋律束缚、不惜与之乱战智斗的地步。
  寇曼的声音语法还讲求乐手和乐器之间的平等对话,而这比法老桑德斯喜欢轮流独奏的老套接力赛跑显然远为开放和丰富。没人要求一个78岁的老家伙还能吹得山崩地裂,何况论气力和技巧,寇曼年轻时也不能和柯川和法老相比,寇曼擅长短句的急智和巧劲,但更重要的是他的观念使他成为爵士乐革命的总参谋长。如果说柯川是烈士,法老是刺客,那么寇曼就是谋士。如今他的作品表而看似乎不温不火,实际上已超越了自由爵士,兼融古典音乐、无调性先锋音乐乃至根源爵士乐。
  全场一个半小时马不停蹄,寇曼经常与其他乐器有一搭没一搭地对答或幽默地互相模仿对方的腔调,但又经常变调打岔离题,在强大的低音群横扫落叶飞沙走石时,寇曼的萨克斯像只怪鸟天马行空,不回老巢,或压根无巢可归。贝斯和大提琴的低音三人组才是这个组合的最大特色。Tony Falanga的大提琴以拉为主,寇曼的小提琴与之对话那一曲,实际上是玩了几十年的老把戏了,别忘了当年寇曼的小提琴把戏也曾启发过地下丝绒。Charnette Moffett的原声贝斯稍倾向明亮,而ALMcDowell更黑人根源、更Funk、更摇滚的电贝风范直逼JaeoPastorius,而又以早逝的Jaco无缘享用的新式效果器玩出了更新奇怪异的音色。
  终场时全场起立长时间鼓掌,令人无法相信舞台上那个人年轻时以同样怪异的音乐曾被观众轰下台、被同台合作的乐手(如Dexter Gordon)轰下台。尽管在香港仍不时有个别人中途退场,尽管说不清有些人到底是来看格莱美还是来看寇曼,但自由爵士教父两场演出的门票在两个月前已售磬这一事实,或许已经说明除了此致敬礼我们别无选择――爵士乐到此为止?!当老寇曼迈着铅笔般的腿蹒跚返场,在他的最后一曲中你听到的,是寇曼、也是爵士乐悲欣交集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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