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日寇在香港梅窝的大屠杀

发布时间:2020-05-24 来源: 美文摘抄 点击:

  

  日寇在中国内地施行的「三光政策」,是以残酷的手段对付敌后村民,「三光」即:杀光、烧光、抢光。想不到他们在香港亦曾经施行同样的暴行,虽然规模较为细小,不过这件事情却是发生在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之后,更为突显其嗜血的残暴手段。

  

  日寇占港期间,它在大屿山的部队分别驻守在大澳、东涌及梅窝三地。1945年2月,日寇为防范盟军反攻,于是在大屿山强拉民工挖掘战壕,从梅窝修至牛牯塱,驻守梅窝的日军增至80人。5-6月间,活跃于大屿山的游击队──东江纵队港九大队大屿山中队首先袭击了东涌的日军,继而夜袭牛牯塱,拔除了日军的临时据点,斋藤中尉及四名日军不肯投降均遭击毙,这些事情使到梅窝日军深感惶恐。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梅窝—牛牯塱的工事亦告停止。

  

  1945年8月19日中午,大屿山游击队执行朱德总司令的命令,向梅窝日军招降。日军在海边靠近游泳棚的地方圈了一块地作营房,外面围了铁丝网。游击队派出两位战士向日军递信下最后通牒。在铁网外菜地上挑水的日军不但拒绝传达,还用扁担殴打送信的队员,马上引起一场激战。日军自恃枪多火力强,他们涌出沙滩开火,占领制高点的游击队一排连发之下,当场撂倒日军多名。但是游击队欠缺攻坚的火力,战斗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无功而退。是役,游击队阵亡一人,而日军则死伤十多人。

  

  日军再遭重大挫折,他们迁怒于村民。当天下午,日军派出大批人马前往邻近的村落:涌口、白银乡、大地塘、鹿地塘,把四条乡村的300多名村民拘押到军营附近的沙滩。当日军气势汹汹地进入上述村落时,有些村民急忙向山上逃遁,日军就开枪制止。其中,村民容兆生的女佣三嫂近距离中枪、在山上割草的辛六嫂胸中两枪,二人均当场毙命。村民范福扶他的患感冒妻子曾水娣(42岁)逃到大门口时,曾水娣因体弱心慌寸步难移,她范福先行逃命。当范福黄昏从山上潜返,发现曾水娣倒毙在大门边,腹部有浓黑的瘀痕。此外还有不少人被枪伤,村民容兆生的孙女额、胸均中枪,事后去港岛由杜兆鸿医生把子弹取出。日军在拘捕村民时还顺手牵羊,在民居中把烟酒和贵重物品掠走。

  

  日军要300多名村民包括妇孺跪在沙滩旁的草地上,若干男性村民则遭到毒打、灌水等酷刑,然后把他们捆绑吊挂在游泳棚的竹竿上,两足不地;
有若干位甚至被脚向天、头向地倒吊。日寇指游击队来袭,村长要负责,当天晚上把60岁村长曾寿及父老林福当众杀头,尸首埋在沙滩。一众村民当晚露宿荒野,无水无粮。翌日中午,日军释放大部分人,但扣留26人。当晚,日寇再杀害村民苏宝华和梁东章,因为两人弄松绳索企图逃走。

  

  日军认为牛牯塱是游击队的据点,于是派出部队于8月22日半夜包围牛牯塱发起拂晓攻势,但是一无所获,便放火烧了一些房屋。翌日,日军再度进袭,他们在搜村时击毙村民林赞,又把林权拘返梅窝。日军在离开时再度放火,把余下的20多间房屋烧毁,牛牯塱村被夷为平地。当天晚上,50岁的林权被斩头。

  

  统计日寇此次行动,在沙滩上杀害了五名村民,在行军途中杀害了四人。另外,在这个期间,村民林本泰因伤,央求两位渔民送他往别处就医,途中被日军截获,从此三人连同小艇均无消息,估计已遭日军杀害。只知其中一位渔民姓林,另一位不知姓名。此次暴行共有12人遇害。

  

  8月23日,日军向被捕者的家属索取鸡三斤及一头百斤重的猪。过了两天又索取花生、鸡蛋等粮食。在此期间,日军进村骚扰民居,恣意搜掠,恶意破坏。到26日,日军撤回港岛前始把扣留的20多名村民释放。

  

  8月30日,夏?率领英国舰队接收香港成立军政府。9月27日,梅窝村民上书,历述日军在梅窝的暴行。80位村民不怕长途跋涉去到深水军营,从60名被?押的日兵之中,认出其中有16人参与在梅窝的杀人放火抢掠,其中15人被提控,成为战后第一批被审讯的战犯。

  

  1946年3月28日战犯法庭假高等法院副堂开庭,25名村民强忍悲愤先后上庭指控日寇暴行。4月25日审结,其中三名首犯(两名中尉、一名军曹)被判死刑,九名日军被判刑两年至十年,二人无罪释放(另有一人在审讯期间获释)。

  

  梅窝的浩劫集中地反映了日本军国主义者的残酷嗜血,但是论及残害平民性命数字之大,首数日寇的「放逐大海」的措施,其中有一两宗事例令人发指。

  

  日寇于1941年底占领香港之后,其推行的一项重要政策是疏散人口,避免承担供应粮食的负担。

  

  在三年零八个月期间,日军经常在闹市胡乱抓人,被抓者有的是被送去海南岛开采铁矿,战后得能逃出生天返回香港者不到三分之一。另外一些人则是被当作消耗粮食者,用船载运他们出大海,弃诸荒岛,让他们自生自灭。究竟在这段期间遣送了多少人已无法统计。笔者目前只找到两份资料,一份是南京审讯战犯日本总督矶谷廉介的判决书,另一份是香港审讯被称为「香港头号杀人王」野间贤之助的审讯报道,得以幸存的被害人在法庭上所作的供述,日寇惨无人道的行径使人震栗。

  

  日军一经占领香港就推行这项放逐政策,一时间人心惶惶,以至「香港善后处理委员会主席」罗旭龢不得不宛转地向野间提出质问,而野间恬不知耻地大谈疏散人口的三项制约、捕人的六项措施。如果查阅日本占领军的宗卷,日军的措施确是人道主义,不过这些全部是官样文章。

  

  1947年7月22日,矶谷廉介的判决书列举出日军的放逐计有三次。这三次事件可能都是摘录自同年1月香港审讯野间的供词,下面是受害人的供述。

  

  年逾50的妇人欧莲在法庭上供述,1942年5月18日,她与业泥水匠的丈夫曾茂庭在家中午膳时被捕,她们有职业、有米证,不属于强迫遣送之列。但是日军不问情由,把她们送到湾仔度宿一宵之后解往西环,该处聚集了近万人。这些人被迫令上船,日军征用了19艘没有动力的旧木船,前面用拖轮拖曳。晚上七时开船,拖到大海时遇上风浪,一长串的木船颠簸得厉害,拖轮斩缆回航,让这19艘木船自生自灭。欧莲说她们夫妻二人所处的木船漂流了四日四夜,目睹不少难民的木船被风浪打沉,成千上百的人葬身大海。她们漂流到一处名为「半天云」的地方,能够到达者只有三艘船。欧莲说,沙滩上和沿途都有不少奄奄一息的饥民。她幸而袋中有钱,得以购买食物,辗转返回香港。不料捱了两年,再遭厄运。1944年6月21日,她的丈夫被捕。欧莲打听到丈夫?留在北角难民营,曾经送饭、送钱,要求保释。不料15日后,再也见不到丈夫了。

  

  1944年6月被抓的人去了那里?35岁渔民彭任升在法庭上讲出了故事的下半段。当日他在赤柱海面捕得渔获约十斤,半途被宪兵截住,被送到海边的难民营,营中许多人都不知道他们为何被捕。彭任说他被捕约七天之后,营中增至1000多人,于是他们被送上两艘帆船,每船运载500人,由日军一艘机动船押送他们出境,据他知道,目的地是大鹏湾的南澳(现属深圳市辖)。船出大海之后,日军机动船回航。他们的帆船航行到担竿山(注:当时鲤鱼门航道被水雷封锁,从北角开出的船只必须西行,要在港岛绕一个大圈),风浪大作,折回蒲台下锚。沿途帆船入水深可及膝,有些老弱病人至此身亡。他们为了减轻载重,只好把死者推落大海,这批死者约有50多人。彭任升自恃熟水性,他泅到蒲台找到相熟艇家,央求他们划艇到帆船边,救出20位熟人。一众人等在大潭水塘对开海边上岸,两人一组分别觅路返家。至于该两艘帆船下落如何,他就不知道了。

  

  不过,彭任升以他长期居住在赤柱,讲述一宗更为骇人听闻的事件。

  

  赤柱的对面有个螺洲孤岛,有一次,日军把两船好几百名「难民」押送到螺洲驱使登岸,让这批人自生自灭。螺洲虽与赤柱的鹤嘴遥遥相对,不过当中那个被称为双西门的海面,水流湍急。据说,初到的难民企图泅水去赤柱,但是都淹死在大海里。在缺水缺粮的情况下,不少难民在海边高声呼叫,但是渔民们那敢贸然去救人?一则他们惧怕被日军撞上就大祸临头,二则渔民本身亦是朝不保夕。一些渔民说,晚上听到螺洲传来的惨叫声真是心胆俱裂。在饥渴交迫下,不少人倒毙在海滩的石头上,有的尸首被潮水冲到海上随处漂流,渔民们见了只能合十祝祷,因为他们连买香烛的钱都没有。渔民们传说,螺洲岛上,白骨累累,甚至发生人食人的事情。

  

  第三宗放逐的手段更加残忍。

  

  56岁妇人庄娣在法庭上供述说,1944年12月1日下午,她在香港仔山边检拾柴薪被日本宪兵拘捕,同时被捕的还有两名也是拾柴薪的老妇,三个人被押解到北角难民营。庄娣被囚禁了两个星期,被囚者增至400人左右,有男有女亦有小孩。某日下午,他们就被驱上一艘船,全部囚禁在船舱中,无水无粮。经过一日一夜航行,船上机器停驶,他们就被赶上舱面。庄娣说,一众人等排队,四名日本宪兵逐一检视,身体强健者获得通过,而老弱又有病容者则赶到船舷。但见那些日本宪兵挥舞长剑砍杀那些被淘汰者,然后把死者推落大海。庄娣说她的身体稍为壮健,幸而获得通过。此时日军召来两艘渔船,壮健者转搭这两艘渔船上岸。庄娣说,被杀者有男有女亦有小孩,日寇先后杀害了70人。

  

  庄娣一行人上岸的地方是大鹏湾的平海,幸得乡民们接济粮食,她们不致成为饿殍。于是沿途乞食到坪山,再转到惠州。她在惠州街头乞食时,幸运地遇到在英军服务团工作的儿子,得以脱离险境,并于1945年4月返回宝安县沙嘴乡。

  

  上面陈述的,一桩是梅窝的杀光、烧光、抢光,另一桩是以放逐为名的集体屠杀,均在战后提审战犯时得以揭露出来,详细的过程在1946年至1947年的香港报纸均有报道。不过,以后就湮没无闻了。总的来说,这是日本军国主义者的罪孽,是日寇欠下香港同胞的血债,一笔大血债。(2005年4月25日《明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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