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的一周|刻骨铭心的意思

　　 　　5月15日 小雨 　　今早，在四川省红十字会的安排下，我们乘车到了安县，并将营地驻扎在晓坝镇一个村子里，山西、山东的公安消防部队、武警部队已经在那里开展救援工作。
　　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视线所及范围内，没有一幢完好的房屋，到处一片瓦砾，我们到达的村子已经被夷为平地，营地就在废墟上搭建。附近的山基本上都有滑坡的痕迹。很多直升飞机从我们头上飞过，那是去20多公里以外的北川救灾的。
　　就在我到达的前两个小时，经过大家会商后，决定派出洞穴联盟的两个成员、一个武警战士强行前往，他们要为被困在大山里面的受灾群众和前来救援的部队临时开出一条路，那是一条群众的生路。我知道，派出去的都是双方的精锐力量，其中一个洞穴联盟的成员还是法国人――让（音译）。因此，茶坪乡里面是什么情况，没有人知道。
　　大家的心都揪在一起。用来救援的大型机械暂时没有用武之地，运输过来的药品、食品、水也发挥不了应有的救助作用。等待，漫长的等待。
　　余震时常来袭，每次伴随着的是山体塌方、泥石横飞、地面摇晃。大家都很担心那3个前去探路的战友，那时我们唯一的愿望，就是盼着他们带着里面的信息平安归来。
　　八九个小时后，派去的3个人终于返回，他们不仅开出了一条路，还带来了茶坪乡的情况：很多人失踪，民房大部分倒塌，里面有的幸存者想过要徒步走出来自救，但就是找不到路。
　　深夜，天空还下着雨，不利于救援工作的开展，只好等天明了。
　　
　　5月16日 小雨
　　天刚微亮，武警、消防、红十字会、志愿者、洞穴联盟成员等几百人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将茶坪乡的幸存者迅速撤离，转移到安全地带。
　　同时，直升机对茶坪乡空投物资。
　　沿途插满了昨天他们3人留下的标记，而所谓路，也不过是沿着山腰、仅有一尺来宽的小道。如果发生余震，导致山体塌方、泥石流，后果真不堪设想。
　　经过五六个小时的步行，救援队伍艰难到达茶坪乡。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惊：大多数房屋倒塌，到处可见百姓悲戚的表情，一些幸存的老人由于没有力气，只能把一些残垣断壁利用起来，搭成一个架子，盖上一层塑料布，那就是一个临时的栖身之地。队伍里人们的眼睛有些湿润：可怜的老人在承受着怎样的精神煎熬？
　　撤离迅即展开。武警、消防、民兵等等赶紧组织老百姓撤离，赶紧离开这个灾情严重的地方。
　　少数没有受伤的群众扶老携幼急急往前赶，救援人员要么背着伤员、要么给群众分担行李，有的武警战士、消防官兵还背着体弱的老人、孩子、妇女前行，所有的救援人员都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
　　一路上，还有一些手臂骨折的伤员没人搀扶，他们虽然受伤，但是也不愿放慢脚步。他们不是忘了疼痛，而是知道活着远比疼痛重要得多。
　　途中，一个中年男子背着他的母亲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了，我看见后跑过去接过了这个80多岁的老人，老人刚到我背上那一刻，中年男人双脚就瘫软在地。他告诉我，他已经背着母亲找路找了几天，但一直都没找到，家里人都还没音讯，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我理解他的心情，更敬佩他的孝道，地震毁了他的家园，却没有毁灭人性的美好。一路上，我不停安慰着老人，期望能减轻一点老人的悲伤和恐惧。
　　不知道今天被转移出来多少群众，我只看见车辆不停地把人接走，而每辆车都装得满满的。
　　把这一切做完时，已是次日凌晨3点。茶坪乡的废墟下还有生还者吗？我不知道，希望他们能创造出奇迹。
　　
　　5月17日 阴
　　由于地震引起山体滑坡，在安县茶坪乡形成了一个堰塞湖，抗震救灾指挥部派出小分队徒步前往该地，准备实施爆破，因此四川省红十字会、志愿者、武警部队、消防部队准备在当天撤离，我也在撤离之列。
　　武警部队负责组织人员再次进军茶坪乡实行最后搜救，然后所有救援部队撤出晓坝镇。据说离开之前，救援队伍将剩下的药品、食品、水等物资全部分发给了解救出来的群众。
　　离开时，四川省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说要和我们留影作纪念，有人悄声告诉我，红十字会很少这么做。
　　
　　5月18日 阴
　　今早，四川省红十字会找到了我的手机号码，红十字会反映，安县有的乡镇还有百姓被困，外面的救援人员进不去，里面的百姓无路出来，情况紧急，需要我立即去安县，和山西武警部队一起去救援。
　　我背起行囊坐上了红十字会安排的车返回安县，同行的还有宜昌的成员。
　　下午4点过，我们在晓坝镇再次与山西武警重逢，这是一支精锐部队，有他们在，开出一条路，解救受困群众的希望就大些。我们将指挥部驻扎在晓坝镇。受困群众就是在高川镇、茶坪镇之间。
　　塌方、泥石流阻断了我们进去的路，而要抢修，最快也得一个月。生命不容等待，作为生者，能做的就是不遗余力向前进，开出一条活路。
　　武警部队调来航拍图片等资料，对当地地形进行仔细分析，晚上8点过，我们开始开会研究制定方案。
　　11点过，我和武警部队精选出来的战士出发了，我们的任务是探路，要找到一条与山里面相通的路。
　　带上路标等必要装备，我们在黑暗中不停摸索，直到次日凌晨3点钟，我们依然没有找到那条关系到很多人生命的路。我心里很焦急，同行的武警战士也很焦急。
　　为了第二天能继续前进，我们带着心急如焚的心情在附近入睡。那时，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那些受困的百姓挺住。
　　
　　
　　5月19日 多云
　　天才微亮，我们就醒了，大家急匆匆向晓坝镇赶去，把情况给指挥部说了。救援队一片焦急。现在救援队伍里面又增加了来自黑龙江、北京等地的各种专家。于是在摸清路况后，我带着这些专家到附近的村寨进行拉网搜救，同时开展消毒防疫工作，可能的话，继续打听进山的路。
　　在平安村，我向一个中年男人问起进山的路。他告诉我，他前两天看到一个高川的人曾经从里面逃出来，路过这里。“如果有人从里面出来，那么从这里进去肯定有路。”想到这里，我心里一片狂喜。但是作为救援队的一员，作为中年男子的同胞，看到他遮掩不住的悲怆眼神，忍不住还是问了一些他家的受灾情况，随即我便后悔了，中年男子掰起手指一口气就数了5个逝去的亲人，其中包括他的老婆、两个孩子，他说这些的时候，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一样，冷静得让人吃惊。
　　旁边的村民互相询问的焦点，不是房子倒了没有，不是家里损失了多少财产，而是你家死了几个人，大灾面前，村民们最关心的仍是人的生命。我们的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14点28分，人们暂停手里的工作，肃穆而立，向地震中遇难的同胞默哀！向我们眼前被废墟埋没的同胞默哀！人群中有人开始哭泣。
　　为了搞清中年男子所说的那条路线，我们随即想方设法调来了精确地图，地图上显示，从平安村这里确实有一条路通往高川。同时，下午，我们还遇到了一支从千佛山附近逃出来的建筑工程队，已经走了几天的队员告诉我他们如何到达这里的，我们的搜救目标离千佛山不远，那就意味着，我们有两条路可以接近搜救目标。救援队队员心里好高兴，因为受困的群众有救了。
　　但是下午6点左右，指挥部接到消息，说今晚到明晨，可能会发生一次6至7级的余震，因此，向高川、茶坪之间的救援行动不得不暂停。如果发生余震，那么明天的任务就是要参与附近的救援。
　　天气预报说，21日22日这里要下雨，那就意味着这里的救援工作要暂停。我也可能要回家了。
　　
　　5月20日 阴转小雨
　　昨晚到今天早上，6至7级的余震还没发生，因此，大家都不敢贸然前往救援。
　　10点左右，我开车将一个医疗救援组送到附近村寨里巡诊，这个医疗组有3名专家，分别来自法国、意大利、俄罗斯，外加一名翻译。
　　回到营地，已经有人在开始做消毒防疫的工作。而我，则参与到救灾物资发放的行列中，水、方便面等物资在我们身后堆成小山，那些物资足够救助10万人。可四川省红十字会发现，由于中转环节多、灾民多，而人手太少，导致这些东西发放速度不能满足需求，急需志愿者来帮忙。
　　晚上10点，我将出去巡诊的医疗专家接回营地休息。之后，与红十字会的人员开会，商量加快物资发放速度的问题。
　　
　　5月21日 阴
　　今天是最难过的一天。由新疆、怀化、北京、广东组建的救援队150多人和200多名山西武警战士一起到汉旺镇，找到埋在废墟中的死难者遗体有3000多具。
　　驻滇某救援部队首长拿着地图寻找搜救目标时，手在抖，眼泪在流。
　　晚上，大家连夜撤回成都。
　　在一线看到的那些情景总是不断出现在自己脑子里。地震带来的灾难终将过去，而这段抗震救灾迸发的人间真情却会一生铭记在心。（受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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