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臣采访手记】车臣

发布时间:2020-02-17 来源: 日记大全 点击:

  开篇的话:      人们常说,记者是“无冕之王”。因为一名优秀的记者可以凭借自己手中的镜头,凭借手中的笔俯仰天地;人们的视线可以追随他们至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去了解,去品味他们走在路上的故事。
  然而,在这个光环的背后,你是否能想象,能理解一个大名鼎鼎的央视主持人被保安拎出人群的尴尬?你是否会想到,在前进的路上,危险会随时向他们袭来?
  本刊从2007年第2期起开辟新栏目《记者天下》。这个栏目重点不在如何让记者写出自己的经历,而是写所经历的事和人所产生的经验和感悟,如何完成采访,为什么成功,为何失败,让世人知道干记者这一行之不易,也让后来者从中得到启发。
  记者的足迹遍布天涯海角。记者艰苦的劳动多已见诸报刊、电视、广播等媒体上。其实,记者身上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这些,甚至比已经公之于世的还要吸引人,还要感动人。
  这个栏目刊出的内容是在传播领域有较大影响力的人或事。如徒步走运河、重走玄奘之路、重走丝绸之路、南极大探险、科索沃战争、伊拉克战争、车臣战争,等等。
  请读者赐稿。信息反馈请发至dengshulin9519@126.com,电话垂询请拨010-68990810
  
  2002年6月底7月初,俄罗斯总统办公厅组织外国记者前往车臣采访,当时在新华社莫斯科分社工作的我毅然报了名,有幸成为1994年车臣战争爆发后首批进入车臣采访的中国记者。
  我1988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同年被公派到莫斯科文化大学学习。1994年从莫斯科文化大学毕业,获得俄罗斯教育部颁发的教育学硕士学位。1994年,到新华社国际部从事编辑工作。2000年至2003年,在新华社莫斯科分社工作。在此期间,曾参加过许多重大的报道,其中包括北京申办奥运会、独联体首脑会晤、莫斯科文化宫人质劫持事件。在莫斯科工作期间,我还采访过俄罗斯总理卡西亚诺夫、阿塞拜疆总统阿利耶夫、俄罗斯自民党主席日里诺夫斯基等独联体国家政要。2003年底,格鲁吉亚局势动荡,我临时受命到当地采访,先后采访了格鲁吉亚前总统谢瓦尔德纳泽、代总统布尔贾纳泽,以及当选总统沙卡什维利等当地政要。
  而在我职业记者生涯中,前往车臣采访给我留下了难忘的一页。
  
  接受挑战去车臣
  
  1994年车臣战争爆发后,俄罗斯在车臣驻扎了大量军队,普京上任后采取果断措施围剿车臣非法武装,但车臣局势仍动荡不安,绑架、爆炸事件层出不穷,当地百姓苦不堪言。面对如此凶险的局势,部分西方记者为了了解车臣真实情况,获得第一手材料,仍冒着生命危险前往采访,其中一些记者因此走上了不归路。由于车臣重建工作缓慢,当地失业率相当高,绑架人质成为当地最来钱的行当。车臣非法武装,甚至当地普通百姓经常在车臣以及临近地区绑架人质,然后索要高额赎金,不给钱就撕票。几年前,三名西方记者进入车臣采访,结果被武装分子劫持,因未能得到赎金,他们将三名记者残忍杀害。不仅如此,非法武装分子还丧心病狂地将记者的头颅割下,甚至还把杀人的全过程制作成录像带到处散发,令人发指。这一屠杀行径曾在西方轰动一时。
  这一事件发生后,俄罗斯政府严令外国记者不得擅自进入车臣采访,否则后果自负。为了满足外国记者的要求,同时为了驳斥部分西方媒体的片面报道,俄罗斯政府偶尔会组织驻当地的外国记者到车臣实地采访。也许是因为安全方面的原因,车臣战争爆发后中国记者一直未能到车臣采访,中国媒体关于车臣的报道都来自于俄罗斯媒体,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2002年4月,俄罗斯总统办公厅发给新华社莫斯科分社一份传真,邀请新华社记者前往车臣采访,看到传真后,我认为能到当地采访,既是对自己能力和勇气的挑战,也是我职业生涯中一个难得的机会,因此,我主动请缨并获得领导批准。
  
  精心准备防万一
  
  常驻莫斯科期间,到莫斯科以外地区采访是司空见惯的事。以前到外地采访时,有两样东西必不可少:药品和手机。在外采访,任务重大,万一身体出现毛病,随身携带的药品就能救急。手机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在俄罗斯部分地方长途电话很难拨打,有时候甚至根本拨不通,要通过电话线路发稿,自然影响时效。而全球通手机在俄罗斯发稿一般都不会出现问题。所以这次到车臣采访,这两样东西照样不可少。考虑到车臣经济状况差,在当地能否利用手机发稿不得而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和摄影记者每人准备了一台海事卫星。进入车臣后,果然发现我们携带的手机接收不到任何信号。据俄罗斯新闻官介绍,车臣的移动手机信号只有军方才能使用,其他民用手机信号一律被屏蔽。这时候才为自己出发前随身携带了海事卫星而暗自庆幸。
  尽管我不是怕死的人,但当得知获准前往车臣采访时,我还是在心底里问自己,这次采访有生命危险吗?我能活着回到莫斯科吗?怕远在国内的妻子担心,一直没敢告诉她去车臣的事。与其让她干着急,还不如让她睡个踏实觉。我曾想过是否给妻子写封遗嘱,万一遭遇不测,总算有个交代。但最后心一横终究没有写,我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回到莫斯科。俗话说,人要胆大心细。尽管谁都不愿意葬身车臣,但考虑到当地治安形势严峻,所以出发前我还是给自己上了一份人身保险。如果真的回不来的话,总算给妻子留下一笔保障,也算对得起她了。
  出发前,我和摄影记者王长山曾考虑过是否携带防弹背心的问题。王长山曾到过阿富汗采访,他认为携带防弹背心实在没有必要。在他看来,穿着防弹背心滑稽可笑。我没有多坚持,也就听从了他的建议。到车臣后,才发现携带防弹背心是很有必要的。当地很多建筑破败不堪,残垣断壁比比皆是,而正是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建筑里,往往掩藏着车臣非法武装分子,他们随时寻找机会对路过的俄罗斯车队和士兵进行偷袭。我们在车臣也遭遇过路边炸弹的袭击,好在最后安然无恙回到莫斯科。
  
  如临大敌车臣城
  
  6月30日清晨,当我和摄影记者王长山按指定时间来到机场候机大厅时,我们一下傻了眼:报名那天明明看见记者踊跃报名,怎么偌大的候机厅连外国记者的影子也没有?难道我们搞错了航班不成?耐着性子等了20多分钟,仍然不见外国记者的踪影。正不知如何是好,两名俄罗斯人急匆匆走到我们跟前问道:“是去车臣采访的记者吗?”原来他们就是陪同我们去车臣采访的俄罗斯内务部和总统办公厅的新闻官,悬在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新闻官告诉我们,本来有20多人报名去车臣的,因为安全原因,很多人改变了主意。有两名记者甚至到了机场,都临时变了卦,最后只剩下五名记者。他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们说:“你们两个可不许反悔,现在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就这样,我们被“强行”送上了去俄罗斯南部城市矿泉城的飞机。
  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我们中午到达矿泉城。在警车护送下,我们马不停蹄直奔一个叫普罗赫拉德内伊的小城,等待第二天进入车臣。
  我们刚在小城的一个旅馆安顿下来,就发现旅馆门口出现了不少军用吉普车,几名全副武装的军人在旅馆周围持枪警戒,接着就有不少俄罗斯军人神秘地住到紧靠我们客房的房间里,一丝紧张感顿时袭上心头。一打听,原来是俄罗斯军方调派了十多名特种部队士兵前来为我们护驾,以确保我们在车臣采访期间的安全。
  第二天早上,在警车和军车护送下,我们的车队浩浩荡荡向车臣进发。尽管前后都有军车护卫,坐在我们车里的四名特种部队士兵却一点儿也不敢懈怠。他们警觉地看着车外,手指时刻搭在冲锋枪的扳机上。即便我们下车小解,他们也要把我们团团围住,俨然如临大敌。
  
  细微之处有新闻
  
  经过若干警察把守的哨卡后,车队终于进入车臣境内。还没进入车臣,就远远看见一块锈迹斑斑、弹痕累累的铁牌上,用俄语写着“俄罗斯联邦车臣共和国”。我眼睛一亮,心情随即亢奋起来。这么多年来,那个被各国媒体频频曝光,而又充满战乱的地方不再陌生,不再抽象,终于活脱脱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尤其是看见那些擦身而过的巡逻车、装甲车,看见一个个头带钢盔、身穿防弹衣的俄罗斯军人,听着头顶呼啸而过的战斗机的轰鸣声时,喜欢看战争片的我还真有些进入战场的感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内心燃烧、翻滚,我随即拿出相机,还有笔和纸,记录下这难忘的一刻。在随后几天的采访中,这种写作和拍摄的冲动一直支配着我,不管走到哪里,不管在哪里采访,我都会详细记录下自己的所见所闻,为写稿积累丰富的素材。
  西方媒体对车臣的报道一边倒,几乎都是负面消息,所以俄罗斯政府特意组织驻俄罗斯的外国记者前往车臣采访,其用意当然是希望媒体能正面报道。这次在车臣采访期间,所有活动都是官方安排,主要是和俄罗斯驻车臣军队的各级军官见面,采访车臣政府官员,参观车臣的医院、市场、学校,了解车臣重建的进展。然而,除了俄罗斯官方渠道提供的信息外,我们更想和当地老百姓接触,了解更多真实情况。但给我们安排的这种机会非常少,在这种情况下,独特的眼光和细微的观察也就成为我们了解当地情况必须具备的素质。
  在采访俄罗斯驻北高加索集群司令莫尔坚斯科伊时,他虽然提到了稳定车臣局势的困难,但总体上对车臣局势持乐观态度。然而,车臣反恐任重道远,武装分子势力仍然强大。因为在他办公室右面墙上张贴着将近20幅照片,其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被画上红色的叉。我据此判断,照片是非法武装分子重要头目的,红叉表明这些人已被击毙。就在我们返回莫斯科后不久,车臣政府大楼被武装分子炸毁,造成大量人员伤亡,接着莫斯科发生剧院劫持人质事件,后来车臣行政长官卡德罗夫在体育场演讲时被炸身亡,紧接着俄罗斯发生别斯兰人质事件。恐怖事件一桩接一桩。
  车臣人如何看待俄罗斯人以及他们对车臣战争态度如何,是我车臣之行中最想得到的答案。通过观察,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尽管给我们在难民营采访的时间极其有限,但我们仍从车臣人那里了解到不少真实情况。
  
  文字摄影两不误
  
  这次我是以文字记者的身份到车臣采访的,与我同行的王长山专门负责拍摄照片。在我常驻莫斯科期间,俄罗斯恐怖袭击等突发事件接连不断,因此,我也就养成了不管到哪里采访都随身携带相机的习惯。万一遇到有新闻价值的事情,就可以随时用相机记录下来。即使和摄影记者一同出去采访,我也少不了随身携带相机。这次到车臣采访也不例外。尽管我拍摄的照片不算专业,但通过镜头毕竟能生动地再现车臣人民的生活状况以及百废待兴的城市面貌。
  
  不管是在车臣的汉卡拉军事基地采访俄罗斯驻北高加索集群司令莫尔坚斯科伊,还是在车臣政府大楼食堂里就餐;不管是经历设在车臣的一座座哨卡,还是在印古什共和国的难民营采访;不管是采访车臣特警部队司令,还是在俄罗斯军营参观,我都会利用文字采访的间歇,快速按下快门,拍下一张张珍贵的照片。
  回国后,这些照片不仅为我的文章增色不少,而且也在新闻报道中派上了用场。2002年12月27日,车臣政府大楼遭汽车炸弹袭击,整个大楼被夷为平地。而我在车臣采访期间拍摄的政府大楼的照片,这时候有了用武之地。该照片被新华社摄影部播发后被媒体广泛采用。
  
  战争创伤难抚平
  
  经常有人开玩笑说,记者唯恐天下不乱。我们也经常调侃说,当然不希望天下太平。天下太平,我们岂不失业了!车臣采访归来,我最深刻的感受是:希望天下永远太平,没有战争。战争不仅摧毁人们赖以生存的经济基础,而且撕裂人格,扭曲人性,让人性的丑陋得以张扬。
  在车臣首府格罗兹尼,因战争的摧残和蹂躏,到处满目疮痍,一副破败景象。偌大一座城市很难找到完好的建筑。大量居民楼弹痕累累,面目全非,好多建筑物因遭受过炮击和空袭,要么摇摇欲坠,要么残缺不全。由于资金缺乏,车臣政府无钱为居民修建住宅,老百姓只能居住在这些极度危险的建筑中。这种场景深深震撼了我,长时间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没有到过车臣的人无法想象当地人生活的艰辛,而即使我到了车臣,目睹了城市的残败,经济的萧条,民生的艰辛,也无法用文字描述当地人遭受的苦难。更何况,战争导致多少车臣百姓家破人亡,兄弟反目成仇,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物质的匮乏和生活的艰难带来的只是肉体上的痛苦,不会持续太久,但战争所造成的精神创伤恐怕很长时间内难以愈合,它需要一代乃至几代人才能抚平。车臣采访也给我留下难忘的记忆。
  
  责编:邓树林

相关热词搜索:车臣 手记 采访 车臣采访手记 采访手记 学做采访手记

版权所有 蒲公英文摘 www.zhaoq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