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飞扬，聋女“全能冠军”拒绝特长保送名校]北大特长保送

　　6月7日，安徽芜湖一中18岁的女孩钱可人，和全国1000多万学子一样参加高考。这个在5月20日刚刚闭幕的第7届全国残疾人运动会比赛中获得3块金牌并打破两项全国纪录的女生，考前就被全国多家名校“预订”。可有谁知道，这个听力一级障碍的“丑小鸭”，一个10多次荣获全国冠军的国家一级运动员，一个被国际前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钦佩的中国小画家，一个舞蹈被市政府专文嘉奖的“全能多才冠军”，面对所有名学校敞开的大门，她的大学她作主，她偏要凭借自己的实力来实现梦想。
　　追寻这个全聋女孩的生命足迹不难发现，这是一部抗击逆境激励斗志的高亢生命宣言……
　　
　　女儿啊，妈妈要把朽木变钢铁
　　
　　1983年，20岁的何玫通过层层考核幸运地成为芜湖市供电局一名员工。1987年，她与邻市《宣州日报》记者钱旭升结婚。次年，他们爱的结晶出生了，丈夫为孩子起名“可人”，希望她将来成为一个永远可爱的人。小可人10个月时就学会了走路，有着与同龄孩子一样正常的听力与语言表达能力。
　　然而在3岁时，由于感冒打了一针庆大霉素，使小可人跌入了无声的可怕深渊：孩子听力丧失到左耳90分贝、右耳100分贝，医学鉴定为全聋！何玫和爱人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双手战栗的何玫拿着诊断书发疯似的揪自己的头发，她跪在医院的空地上对着天空大喊：“老天呀，你对我为何如此的不公啊！”夫妻俩不甘向命运低头，辗转北京、上海等大医院复查，得到的是一样残酷无情的结果：感应神经性耳聋，根本无法治疗。一回到家，女儿三年来幼嫩的咿呀学语声经常在耳边响起，何玫忍不住一次次大喊“可人”，然而没有一丝回声。何玫泪雨滂沱，幼小的可人也吓哭了，她边哭边为妈妈擦泪。何玫心在滴血，可怜的孩子将来如何在这世上生存？
　　俗话说：“十聋九哑”。按政策，何玫可生二胎，亲友们也劝他们想开点再生一个。“既然是个生命，就得对她负责到底，决不能让女儿失聪之后再失语！”夫妻俩毅然放弃第二胎，决定集中精力财力教可人。于是何玫开始了长达14年“聋儿康复”路的艰难跋涉。何玫先到北京参加了中国聋儿康复中心的家长培训班，买了许多语训书籍，回来后对女儿语训。钱旭升为了有时间教女儿，放弃了心爱的记者工作，调到芜湖一学校任教。他俩想尽一切办法，用情景教学、实物教学、卡片、图片等教她学说话认字。一开始，由于孩子失聪时掌握词汇极少，又无法发现自己发音是否正确，因而学语识字进展很慢。
　　一次，在江苏省连云港看病时，房间里所有的设施器具都成了妈妈的教具，小可人发不好“灯”的音，小手只得摸着妈妈嘴唇从早学到晚才会发声，就连护士也埋怨妈妈太“残酷”。在迷人的海滨沙滩上，小可人捡了几只贝壳，妈妈在沙滩上写出了大大的“贝壳”二字，朗声念给她听。钱可人睁着好奇的眼睛盯着妈妈的嘴，用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学会了这个词的读音。当别的孩子在享受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童年，从早到晚在父母的怀里撒娇时，可人却为了一个字一个词千万次地对着口型学。枯燥乏味的语训，可人实在忍受不了，有时偷懒试图用手语来表达时，都被妈妈的巴掌无情打回去。巴掌打哭女儿，也打在自己心上。何玫一次次提醒自己要坚强，每当小可人学词语长时间不会，感到厌倦绝望，眼里泪珠闪烁紧咬嘴唇时，何玫总会给她讲海伦?凯勒的故事，要可人做中国的海伦?凯勒。
　　与此同时，为了陶冶孩子性情，舒缓紧张的学习气氛，夫妻俩又有意识地开始了孩子的人生规划：一个聋孩子，将来得多个生存技能，才能塑造出健康的人格和自尊自强的心理。从1993年孩子4岁开始，何玫坚持送可人学画画，每周上两次课。在兴趣培养中，何玫竟然发现女儿对绘画很有天赋，便送到专业人士那里系统学习中国画素描。为了使可人自立自强，何玫夫妇常带孩子到人多的地方锻炼她，逢休息日，还常邀请同事带着孩子到家里来玩，让她学习待人接物。这样，不但使语训得到提高，同时又克服她因残疾产生的心理障碍。
　　
　　我是“丑小鸭”，我要加倍努力
　　
　　功夫不负有心人，从1992年到1995年，可人语言能力提高很快，她不仅读懂了唇语、学会了说话，还会写不少文字，基本实现和正常人交流，如愿在芜湖市绿影小学随班就读。
　　可是，可人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就“露馅”了：班主任老师上午下课前说了三遍，叫可人这一组放学后留下来打扫卫生，而可人没有听到，放学便回家了；下午老师布置家庭作业，她无法记全，又被老师狠狠批了一顿。全班同学都好奇地看着她，她感到自尊心受到伤害，晚上回家后说不想上学了。第二天，何玫立即赶到学校，向老师说明孩子残疾的原因，老师立即劝其退学。何玫一下泪眼婆娑，连忙将可人语训的情况以及她的字画给老师看，老师非常感动。何玫还向老师保证，今后考试成绩一定在中等偏上，否则自动退学。难得的求学机会，可人面对的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困难。但她没有流泪，她相信她迟早会用眼睛、用心灵来熟悉这个正常人的世界。为保证不食言，何玫夫妇坚持用语训方法在家超前教一年级的课本。在一年级的期末考试中，小可人除了听写没有得满分，其他全部满分；二年级时，还考了年级第二名。老师、校长又喜又怜地说：“这个孩子太苦了，她用自己的汗水和实力维护了自己受教育的权利！”
　　一天吃午饭时，可人痛苦地告诉母亲，上英语课同学们自由组合练口语，可没有同学愿与她对话，她只有孤独地自己对自己说。不过，她马上止住泪水安慰妈妈：“可人和别的同学不一样，可人要坚强。”苦心人天不负，经过几年的“笨鸟先飞”超前辅导和语训，可人从三年级开始，能一看别人的发音口型和喉结振动就能知道说什么，多年的语训终于使可人聋而不哑！1997年，何玫认为孩子大了，决不能让生理残疾在孩子人格和心理形成的关键期留下阴影，需要一个与小伙伴沟通互动的渠道，何玫想让孩子学舞蹈。于是，可人师从芜湖市舞蹈家协会副秘书长胡歆，每周上一次课。不论是画画还是舞蹈课，何玫夫妇总有一人陪她一同去，帮助她记下画画和舞蹈动作的名词，回来后对这些名词作详细的解释和示范，直到让可人能完全掌握。奇迹多在厄运中出现，在父母营造的坚韧、乐观、和谐的家庭氛围中，可人逐步树立起自立自强的信心。从此，她没有自卑。这些为她今后取得良好的成绩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小学6年里，可人凭借坚强毅力，靠着看老师的口型“听”课，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多次被评为芜湖市和学校的“三好学生”。她常对身边同学们说：“我要大声宣告，我是残疾人，但我生活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付出总有回报。2001年，可人的独舞《木兰从军》喜获安徽省第五届残疾人文艺调演三等奖，受到芜湖市政府的嘉奖。自此，可人的绘画和舞蹈多次在省市级的比赛、演出中获奖，大家都称赞钱可人是“得奖专业户”。特别是2000年11月，在中瑞建交25周年之际，她的两幅作品获大奖，并代表中国残疾小画家访问瑞士，受到了原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的亲切接见。当萨马兰奇得知她是个全聋的残疾女孩时，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叹：“上帝啊，这个小姑娘与中国的长城一样，简直不可思议！”
　　2002年，可人上了芜湖市萃文中学读初一。为了给孩子营造良好的氛围，何玫夫妇自己带头自学。何玫在既上班又要教孩子的情况下，顽强地读完三年安徽师范大学法律大专课程。父母的勤奋深深感染了女儿，可人在卧室墙上挂了一面很大的镜子，她每天早晨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往镜子前一站，开始晨读苦练英语单词发音和口型。
　　知女莫如父。父亲感到女儿中学学习压力很大，为提高身体素质，征得孩子同意，他将孩子送到芜湖市业余重点体校，跟随李建平教练学习跑步增强体能。虽然由于听力丧失，她的平衡能力减退，但可人坚持每天跑步5公里以上，保证每天有充沛的精力迎接紧张的学习。可人凭借练舞蹈造就的身体柔韧性与协调性，加上能吃苦和较高领悟力，经过一年刻苦训练，次年就在赛场上展露小荷尖尖角：在校秋季运动会上获得多项第一名。经过专业教练的悉心训练，可人在体育田径方面进步飞快，2003年7月参加安徽省第六届残疾人运动会100米、200米、400米项目短跑时，均获得冠军，被大会授予“体育道德风尚奖”。此后一发不可收，多次在全国残运会上获得田径冠军。由于成绩优秀，可人于2005年初作为中国运动员参加了澳大利亚墨尔本第二十届聋人奥运会，出发前还代表残疾运动员在出征大会上发言，随后在女子400米、4×400米项目中，分获第八和第四的好成绩，为祖国争得了荣誉。
　　至此，何玫夫妇终于实现了他们的愿望：女儿已经成长为一个可爱的人，一个能干的人!面对女儿的全面发展和接踵而至的荣誉，在生活重压下的坚强妈妈备感欣慰，孩子就是她的骄傲和希望！
　　
　　我是天使，我要飞得更高更远
　　
　　进入芜湖一中读高中时，钱可人的学业始终保持稳定，读书、绘画、舞蹈、体育四不误。而这一切，都与父母的努力分不开。可人在自己的日记中无限深情地写道：感谢我的父母，他们没有像很多残疾孩子的父母一样溺爱我，放在家中安养不见太阳，而是付出巨大牺牲精心地为我提供一切机会，参与社会活动，学习文化知识。在那些富于同情心的人们看来，这也许有点残酷，但我却觉得这是锻炼自己的机会，是走向成功的过程。我感谢我的父母，他们并没有因我的残疾而降低对我的教育标准与期望值，所有的苦难，所有的磨炼都造就了今天如此快乐、开朗、活泼向上的我。
　　披荆斩棘，可人的生命载动的是太多常人无法企及的梦想，为了给可人减负，经多方努力，小有名气的运动小健将钱可人的人生路终于得到改写！为了重返有声世界，2005年5月2日，一家三口慕名来到了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第四医院，接受了电子耳蜗植入手术。30天后开机调试后，小可人的主治医师徐平介欣喜地宣布：手术十分成功，可人的听力已经接近正常人的水平！身残志坚的耳聋少女终于重返有声世界，可人激动地搂着妈妈的脖子说：“妈妈，15年里我看着别人的脸色和嘴唇说话，今天我终于可以像别人一样、甚至闭着眼睛说话，我恢复了一个全新的我！”何玫也忍不住喜极而泣，任欣喜的泪水肆意长流……也就是在这年，如虎添翼的可人以更大的热情投入绘画创作中，佳作频出。2005年11月出版的《中国残疾人美术家优秀作品集》共收集了200幅(人)作品，钱可人的一幅作品《热闹的社区》也被收入此集，代表了此阶段她绘画的最高水平。
　　2007年5月14日，第7届全国残疾人运动会在昆明举办。就在所有同学全力以赴迎接高考时，钱可人却参加了第7届全国残疾人运动会，这个决定是可人3个月前告诉父母的。父母在空前压力下慎重考虑后，妈妈第一个表示支持：“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为安徽体育事业争光，如果可人不去，她的纪录被别人打破那是件很没面子的事哦！”爸爸也赞同道：“学习贵在平时用功，牺牲这一周不见得就影响高考成绩。”赛前，父亲钱旭升特意请假陪女儿来到了昆明。钱旭升对记者说：“在备战这次全国残运会的同时，女儿还要备战今年的高考。好在女儿很刻苦，每天锻炼、学习两不耽误，从不叫苦叫累。前段时间，她已经通过了四川美术学院设计专业课考试，现在就等着6月份的文化课高考了。”
　　在安徽省残联、芜湖市残联的大力支持下，小将钱可人高考前夕再次代表安徽体育代表团出征大赛。命运之神再次青睐可人：在田径比赛中，可人状态极佳，超水平发挥，在T60级100米短跑上，她为安徽体育代表团摘得首枚金牌；之后克服高原反应，一举夺得女子200米金牌，并以26.15秒的成绩打破该项目的全国纪录。接着，400米金牌也被揽入囊中，终以绝对势力夺得3金两次打破全国纪录，曝出全国残运会最大的冷门！
　　昆明回来，可人全力投入高考，她给自己估分的结果是：文化课有望考400分，这样的分数是国内众多艺术高校的录取线。作为名人，考前包括北京、上海的4所知名大学及安徽省内的不少高校都向她伸来橄榄枝，表达以体育特长生身份录取她的意向。“但所有荣誉只代表历史，我最怕别人叫我这个身份，我要凭借自己文化课的实力入学”，“我是为艺术而生的人，不需要保送，有机会我还要飞出国门深造！”
　　回首这个执著的“全能冠军”走过的苦难历程，可人淡然而坚定地总结道：“我的求学路，其实就是挑战耐力与吃苦。我是一个残疾人，我要向世界表明，在我的眼里，没有啥困苦不可征服！”可人说：“对于一个残疾人，自己最应该克服的心理障碍就是什么都死了心，什么都不想尝试。人的潜力很大，哪怕这个可能性很小，或者没有先例都应该尝试。”
　　鸿鹄展翅志向高远，丑小鸭蜕变成的美丽白天鹅正展翅飞翔，她要飞向现实里的童话，让所有梦想都开花……
　　编辑/任 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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