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移民 冯艳三峡移民《秉爱》的成长史

发布时间:2020-03-20 来源: 日记大全 点击:

  与活在同时代的人们共同分享光明,分享和苦难斗争的勇气,分享活着的乐趣和活下去的美好。――小川绅介,日本知名纪录片大师。         冯艳,纪录片导演,其2007年作品《秉爱》描写三峡移民秉爱,获得第10届山形国际纪录片电影节“亚洲新浪潮小川绅介奖”。
  
  平时看到摄像机就扭捏的秉爱,在2002年,同村人都已外迁,就剩她一家钉子户的时候,她突然不介意冯艳手中的摄像机了。冯艳后来想,这大概是因为此时的秉爱太孤独,把她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来倾诉了。
  秉爱有意识地把冯艳领到山上,特别得意地向冯艳指着对面山上她的田,“你看,我好多田,算起来有一二十块。跑都跑不过来,闹得我一块块地跑还忘记,太多了。都是移民以后别人送给我种的。等桃子熟了,就卖钱。过个4、5年,就有钱买宅基地、盖新房,日子就会好起来了”。
  镜头里的秉爱变得格外自然,她洋洋洒洒说了好多以前不曾说的话,“我挣不了城里的钱,做生意没城市人精。在农村,只要刻一点苦,没有比城市的差。我见过周围进了城的人,活得并不好,我就知道,只有在地里劳动,就能有吃的”。
  在冯艳看来,一向对外迁心存恐惧的秉爱选择留守家园非常现实,“在她迄今为止的人生当中,只有土地给了她回报:只要劳动就能有吃的,这是她最有把握的,别的付出了不见得有回报”。
  大家争先恐后外迁,一为得到补偿款,二觉得当城里人光荣,在一片欢呼声的三峡移民中,像秉爱这样赖在地里,就是觉得土地好,并有自己生活哲学的农民,并不多见了。
  洋老坦下乡
  以往在圈子里,冯艳被称为“洋老坦”。北方人把老实坦率的人简称为“老坦”,城市出身城市长大,在天津外国语学院读完本科日本文学,就留学去日本读环境经济学硕士,并呆那近13年,2002年才回国定居的冯艳,几乎没有接触过中国农民。与圈子里的朋友聊起中国农民,她把日本农民那套斗争思维搬来大侃,被朋友嘲笑得五体投地。
  “东京成田国际机场内的几户农家,他们与政府斗争过几十余年,由于他们坚守家园,致使成田国际机场1号跑道拖延30年才完成。”农民为了自己精神上的胜利,与政府斗智斗勇,她被这样的农民折服,不经思索地认为中国农民也会有这样的公民意识。
  同年,她跟随朋友参加日本山形国际纪录片电影节,发现另一种记录生活的方式――纪录片,她完全为此着迷,“原来导演还可以这样拍东西,纪录片比故事片还好看”。
  她打算也拍些东西玩玩儿,1993年的冬天,她从朋友那得知三峡工程获批准的消息。1994年的夏天,她来到了诗人屈原的故乡、离三峡入口不远的湖北省的秭归县。
  原以为突然被改变了命运的农民们“即使不抗争也会为失去家园痛哭流涕”,不料竟是一片欢呼之声。这里实在太穷了,长期以来,为减少水库建设所造成的损失,政府限制了对这个地区的投资建设,移民,等于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为得到补偿款,有的人还花钱把户口迁到库区,流行的说法是“要想富,下水库”。农民陆续外迁,带头走的还有奖励。因为地里有一些庄稼还没长成,有的人家,丈夫先到外面安置,妻子在家等收完庄稼,年底把猪杀完卖了再走。
  这跟冯艳想的不一样,她有些不安,“我来,到底拍什么?”如果为了印证自己的观点,而去找这样的人来拍,太牵强。冯艳觉得肯定是自己还不够了解他们,要想拍出能感动自己的东西,那就必须先要了解,要了解就住下来吧。她通过当地移民局的朋友,来到了当时还未动员外迁的秭归县桂林村。
  
  非一拍即合的交往
  从1994年到1998年,还在日本生活的冯艳在日本、秭归县桂林村之间,以3个月为周期,来回跑,算下来,每年有半年时间呆在桂林村。
  开始的她有些漫无目的,每天睡午觉,起床后在村里到处溜达,每天写日记,拍了影像回来也不立马看,她觉得还没有找到感动她的东西。
  
  一天,她坐在村委会妇女主任的办公室里,边跟人聊边看报纸,突然,一对夫妇进来找妇女主任说不想外迁。这对夫妇很平常,但让冯艳诧异的是,丈夫边说边含着眼泪,盈盈弱弱的样子,妻子却显得特强悍。女的正是秉爱,这是冯艳和秉爱的第一次相遇。
  在最开始的交往中,两人并非一拍即合。秉爱不理解纪录片是什么,认为冯艳干的是没用的事儿,不能对生活产生一点具体的影响,拍了也没用,又不能当饭吃,她一点都不配合拍摄,看见镜头就特腼腆,尽躲着,恨不能冯艳就蹲那,听她发牢骚就可以了。
  而那时的冯艳也并不懂得秉爱承受的压力,她从小到大的生活一直比较顺利,甚至在日本那么多年,都没有体验到生活的艰辛,她抱着知识分子的想法接近秉爱,常常没有耐心听,不觉得秉爱的牢骚是生活中很重要的东西,只是觉得跟着秉爱劳动很好玩,她们的一切对她都是异常新鲜的。
  直到1998年,冯艳有了小孩;2002年,她和丈夫又回到中国,才体会到生活的艰难:生孩子养孩子多么不容易,挣钱养活自己是多么不容易。她头一次感觉到压力这个东西,也才有了一点对秉爱承受压力的体会。
  
  两个女人的成长
  2002年,秉爱的儿子昌文给冯艳写信,诉说自己的烦恼:马上要临近高考,母亲坚持不同意外迁。如果秉爱同意外迁,家里能拿到4、5万的补偿款,昌文的大学学费就有着落。秉爱思量了很久,决定不外迁。儿子心理有别扭,但懂得家里一直处境艰难,这些年一直借债给他上学,都有16000的外债了。2002年7月,昌文高考落榜。放弃复读,去新疆当兵了。秉爱觉得对不起儿子。
  2002年2月,村干部通知长江水位马上要上涨到135米二线了,秉爱家正位于二线,再不走,房屋就要彻底被淹没了。紧接着,秉爱家被断了电。等秉爱忙完一天的活儿,晚上冯艳只能录下她的声音。
  黑暗里,秉爱谈论梦和灵魂,“我做梦的时候,经常性地还是跟着我爹妈。一般是和我妈在一起干活,或者是和我外婆在一起。经常性地做梦是在娘家。在这儿,跟着你熊大哥(秉爱丈夫熊云建)的极少。这人,只怕好多年以后才能做梦到这儿来。这只怕是属于灵魂。人的灵魂等于说是不能轻易跟着人一起走的。我起码跟他结婚20年、30年以后才能做梦到这儿来。我现在做梦到这儿来了,这儿”。
  冯艳临走,秉爱又特意把冯艳带到她小时候常去的江边沙滩,说说话,跟她聊起自己的小时候,又聊起她要把一家人捆在一起,捆得团团圆圆的,将来死了也留个好名声:某某人的妈,再造孽,她还是把她丈夫、孩子照顾得好好的。只留这么个名声。
  江边驶过的轮船里飘荡过来音乐,正巧熊云建来找秉爱。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七八个给秉爱看,说是从树上摘的。家里太穷,没有任何东西给冯艳带走,丈夫就爬树摘了些去年没有摘净的柑子来。秉爱说把柑子上的麻点擦掉,两人开始一起擦,像擦着家里最珍贵的财产。
  等冯艳把剪出来的片子给秉爱看,看到这一片尾,秉爱都哭了,“从没见你熊大哥那么好看过,跟演员一样”。2002年,当秉爱敞开胸怀,当她懂得了生活的艰辛,冯艳觉得自己真正和秉爱相遇了。
  冯艳和秉爱不单是拍摄者和拍摄对象的关系,也是朋友,很难说这15年里,两人没有相互影响。当《秉爱》剪辑完成,冯艳把秉爱接到北京家中看片、小住,聊及当年为不影响真实的拍摄,不与拍摄对象产生任何经济关系,冯艳没有资助昌文1600元高考培训费,秉爱眼泪就下来了,她想起了当年的难,也想起自己掏心窝子的人在关键时候没帮她;冯艳也哭了,她终于有机会说出自己的愧疚。
  一代纪录片大师,小川绅介说,拍纪录片最原始的动机是描写人的心灵,在描写心灵的同时,与活在同时代的人们共同分享光明,分享和苦难斗争的勇气,分享活着的乐趣和活下去的美好。冯艳正是如此分享了秉爱的勇气和美好。
  (2003年,秉爱家被淹没后,她先在自家田里搭棚子住了一年,后用全部房屋补偿款4800元买下了附近公路边的几间窝棚。通过放映和售卖《秉爱》的光盘,冯艳为秉爱募集了一些钱,2008年,秉爱用现有的钱一点点开始重新建房,仍在她的那块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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