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

发布时间:2020-04-11 来源: 日记大全 点击:

  那时费翔的歌正风靡校园。刚报完到,一名男同学在寝室引吭高歌,“安娜,每次我都这样呼唤你……”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一女生问:“刚才是谁在叫我,有什么事吗?”大家面面相觑,莫名其妙。“不是有人叫安娜吗?我就是。”
  电大英语班37名学生中有32个女生,安娜是我们最早记得的名字。
  因为在英语班,老师让大家各取一个英文名,方便外教。呼啦啦弄好名字后,安娜拿了个本子,把每个人的中英文名都记在上面,还叫一个男同学改名,因为他的名字翻译成中文,叫太监。我以为她知识渊博,她却说,她把全班所有人的名字都翻了一遍字典。
  以她这样的认真,理应是全班前几名,但她的成绩确实如她所说,只是中等偏下。“一遇到考试我就很紧张,几天都睡不好。会的不会了,不会的还是不会。怎么考得好?”
  上课无疑也是她最紧张的时刻。她的课桌上总是堆满资料,又是抄写又是翻看,忙得不亦乐乎。班主任见她如此认真,便总提问她,有一次连叫她3遍,她都没反应,直到第4遍,同桌戳了她几下,她才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茫然不知为何。老师连问4次“你在干什么”都得不到答案,此后,安娜有了个绰号“你在干什么”,一直被叫到电大毕业。
  有次郊游,要煮饺子。安娜很积极,说一切包在她身上。第二天,老远就看见她带了好大一包琐碎。大家笑她无知,不过是郊游,却像搬家一样。到了目的地,好多人才后悔没和她一组。那个大包里有需要的一切东西,我们抢一样轮流用。
  很快到了实习期,我们都很紧张。那时还双向分配,学校传出的风声一会儿说是当老师,一会儿又说不当老师,一会儿说包分配,一会儿又说不包分配。如果当老师,必须有教育实习的经历。安娜的父亲是一个中学的领导,不知是学校的安排还是安娜爸爸的努力,我们全都去了那所学校实习。
  开始我分在初中部,依依呀呀教学生ABC。我不喜欢,找到安娜要她和父亲说说,很快调整到了高中部。
  后来,大家的工作都安定下来,除了“太监”。他一心想做翻译,跑了几家单位都是一场空。他的家庭很特殊,兄弟几人都是监牢的常客,就他向善,没有偷盗打架的案底。当我被几个社会混混欺负的时候,他是惟一一个挺身而出为我解难的人。那次经历也影响到我对工作的选择,我因此放弃了教师工作选择当警察,因为警察可以匡扶正义,打抱不平。我担心,如果“太监”没有工作,很快会重走几个兄弟的老路。我想起安娜的父亲,他或许可以帮助他。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安娜也好她父亲也好,我们说过的话不超过5句。
  在我的大力鼓动之下,“太监”半推半就地和我来到安娜家。我们不知该说什么,就一个劲说“太监”成绩如何好如何需要帮助。安娜爸爸沉默了一会儿,叫“太监”过几天到乡下一个距离城市比较近的学校报到,然后叫我们把买给他的、不足百元的礼物带走。
  “太监”如愿上班,告诉我学校领导如何器重他,学校的效益如何好,和之前屡屡碰壁时判若两人。我猜测这和安娜爸爸在教育界的威望不无关系,安娜爸爸介绍的人,还能有差?
  安娜却去了一家畜牧水产公司做临时翻译。这家公司正在转型,管理混乱,刚毕业的安娜置身其中,苦不堪言。后来才知道,安娜一家为了成全“太监”,放弃了本可以去的学校。
  安娜所在的畜牧水产公司出品的冰糕是当时最昂贵、味道最好的,我们去看望她,总选在天气最热的时候,那样她就会问我们,吃冰糕还是西瓜?答案是毫无悬念的。她会拿一个硕大的纸盒,跑到车间,装满冰糕,每次我都吃得太狠,吃到脑袋痛。纸盒太大,冰糕每次都吃不完,还可以带走。
  我一直以为好人会有好报,却没有想到,她在1999年的一个夜晚被人杀死。据说身上中了几十刀,父母看到她的遗体好几次晕死过去。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是2000年。
  自那以后,任何和消暑有关的东西都会让我想到安娜。她死的时候,刚好25岁,据说还没恋爱。
  后来,我调到市里,偶然看见未破案件表,上面赫然写着安娜的名字。我终于相信,安娜之死,是真的,只是我不愿意相信罢了。
  2011年8月,同学聚会。大家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饭桌上议论,谁谁谁有多不值得、多么不幸,我脱口而出,最不值得、最不幸的还是安娜,与世无争却死得冤枉,十多年过去杀人者还不知道是谁,沉冤未雪。还有安娜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家都不再说话。我知道自己的话大煞风景、不合时宜,便提前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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