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林：令人不敢恭维的“文化牌”

　　日本内阁大改组，新上来的外相町村最引人注目的言论就是为小泉首相参拜靖国神社辩护，辩护的理由颇有点儿“比较文化”色彩：日本的文化认为人死了就都变成神，不管好人坏人，中国的文化则认为坏人死了也还是坏人。在町村外相所阐释的日本文化看来，不管某人活着时如何地作恶多端，如何地“人神共愤”，只要一死，就都变成了“神”，因此就都应该受到“敬重”，不像中国的文化不依不饶，人都死了还抓住不放。

　　依町村的这一番文化分析，某些日本人参拜供奉战争罪犯牌位的靖国神社体现了一种厚道的文化，中国人民乃至亚洲人民反对供奉乃至参拜粉饰赞颂战争罪犯的亡灵并借此为侵略战争翻案的行为反倒体现了一种刻薄的文化。町村外相如此挥舞文化牌可谓用心良苦，可惜的是，他的文化牌完全打错了，只能使人们更加怀疑日本时下某些当权人士对本国二战时发动侵略战争而给亚洲人民乃至世界人民造成深重灾难的的历史罪恶的反省态度是否真诚，更加忧虑和警惕日本右翼势力的猖獗给亚洲乃至世界的和平与发展将会造成的新威胁。

　　就来说说文化。町村外相所理解的日本文化那样“敬重”死者，那么，日本右翼势力策划的历史教科书肆意抹杀南京大屠杀的真相、肆意篡改侵略战争的性质，对被屠杀的30万南京死难者及其它屠杀的死难者，对在中国土地上野蛮推行“三光政策”造成的无数死难者，体现了什么样的“敬重”呢？日本的某些法院对二战期间被羞辱压榨残害致死的大量异域“慰安妇”和劳工合法合情合理的权利的追诉的一次次驳回，又体现了对死者的什么样的“敬重”呢？那些每年都要在靖国神社游行鼓噪“大东亚圣战”的老侵略者，固然是在“敬重”自己的作为战争罪犯的死者，但对被他们的侵略战争剥夺了宝贵生命的无数死者，又哪里体现出丝毫的“敬重”，甚至哪里有一点点忏悔、赎罪？如果所谓日本文化的“敬重”死者只是在“敬重”日本的罪大恶极的战争罪犯的亡灵，而对这些死者生前残害的无数异域的冤魂，却只表现出抹煞、亵渎、侮辱，那么这样一种所谓“敬重”死者的“文化”，难道不是一种自私、虚伪的文化吗？难道不是一种令日本文化蒙羞的“文化”吗？

　　实际上，日本文化并非如町村外相所理解的那样，无原则地“敬重”一切“死者”。对死者的态度涉及到宗教文化问题。仅从宗教的角度看，日本文化除了本土的神道文化之外，曾经受到佛教文化的持久影响，这种影响已经渗透到日本人的文化心理深层，已经成为日本人文化性格的有机组成部分。而日本佛教同样抱持着强烈的善恶报应观念。町村外相不应对日本伟大作家芥川龙之介的作品感到陌生，读读这位作家笔下的《蜘蛛之丝》吧！那个犍陀多生前是个作恶多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但并没有因为死去而变成神，而是“公正地”下了地狱，受到正义的惩罚。即便在地狱中，也遵循着善恶有报的宗教铁律。犍陀多生前放生了一只蜘蛛，佛拟报他这一善念，欲救他出地狱，方法是垂下一根施了法力的蛛丝，让他顺着蛛丝爬上来。当犍陀多顺着蛛丝眼看就要爬出地狱时，突然发现他的下面有许多鬼魂也在顺着蛛丝往上爬，他怕蛛丝因此断掉，就拼命地往下踹跟着他往上爬的群鬼。就在此刻，蛛丝突然断掉了，犍陀多重又堕入地狱。作为日本现代伟大作家之一的芥川龙之介，十分生动地演绎着佛家的哲理和价值观，表述着日本人文化心理结构非常重要的一面。这里显然没有町村版的日本文化，没有对死者的一刀切的“敬重”。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日本广大的反对侵略、热爱和平的人士，对日本政要参拜靖国神社一直表示强烈谴责，与右翼势力的倒行逆施一直进行着坚决斗争，依町村的日本文化观，他们大概统统地背离了日本的文化。但我以为，正是这些日本人，才代表着日本的健康文化，代表着日本的光明未来。

　　说到底，有关死者的任何议论、阐释、姿态、行为都是在给活人听，给活人看，都对活人也有意义或才有意义或更有意义。日本右翼势力大肆歪曲抹煞甚至粉饰日本法西斯军国主义者的侵略历史，呼唤战争罪犯的亡灵，其实是为了煽动日本民众为他们的某种不可告人的现实的国际政治、经济甚至军事的野心服务，日本某些政客变本加厉地同情右翼势力、在参拜靖国神社问题上公然一次次地向亚洲有关国家挑衅，不惜一次次地伤害亚洲有关国家民众的民族感情，并且散播各种奇谈怪论来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完全是出于某种狭隘的、实用主义的现实政治需要，必须指出的是，不排除这些政客中有的就是极端右翼分子，如石原慎太郎这样的人。

　　对二战中罪大恶极的日本战争罪犯特别是靖国神社供奉着的那些甲级战犯的态度问题，不仅是文化问题，同时也是道德问题，甚至还是法律问题；
不仅牵涉到历史的是非，同时也牵涉到现实的利害；
不仅是日本人自己的事，同时也是关乎亚州人民乃至世界人民的事。参拜供奉着甲级战争罪犯的靖国神社绝对不是出自所谓日本文化对死者的理解、同情和敬重，以文化的借口替这种行为辩护的做法只能是日本文化的耻辱。町村外相的的文化牌掩盖不了这种行为应负的道德责任甚至法律责任。和德国战后数位政治家如勃兰特、施密特等对纳粹的坚决取缔态度、对受害国的虔诚谢罪态度相比，日本的某些政治家应该汗颜，他们在道德的天平上已经没有任何分量。问题还应从法律的角度予以追究。东京国际大审判具有国际法的权威性与约束性，它的判决包括其中对甲级战犯的惩罚具有毋庸置疑的合法性、正义性与公平性，是任何势力用任何手段都翻不了的历史铁案。明乎此，对近年来愈演愈烈的日本右翼势力对日本法西斯军国主义幽灵的招魂，对靖国神社里供奉二战甲级战犯的牌位，理应质疑、追究其违反有关国际法的严重性质，理应将其提交国际法庭。二战时同样深受日本侵略之害、并且主持了东京大审判的美国应带头采取这样的法律行动。

　　2004年9月29日

相关热词搜索：恭维 令人 文化 赵士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