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独子讲述与父亲关系:1995年两人决裂

发布时间:2020-06-13 来源: 散文精选 点击:

  

  12月17日上午,阳光温暖明亮。在位于中关村的李政道高等科学技术中心,在此兼职的73岁的季承准备开始工作。这位国学大师季羡林的独子头发已白,但看上去依然矍铄健朗,说话清晰,思维敏捷。

  办公室正面的墙上,挂着季羡林的亲笔“和谐”字幅,但是近来,季承却陷入了一种并不很和谐的局面。因“季羡林字画被盗”事件,季承成为媒体瞩目的人物,其与父亲季羡林的关系也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说他“13年父子不相见”。

  作为“国学大师”季羡林的儿子,季承自小却很少得到父亲的教诲,父子关系一向冷淡,并曾被父亲“赶出家门”。当他质疑季羡林书画捐赠的合法性时,被认为是觊觎继承财产。

  5个月前,年过古稀的季承老来得子,在经历过众多事情后他知道,亲情远胜恩怨是非。

  本报记者 韩洪刚 发自北京

  

  “某些人”阻挠父子相见

  

  在舆论看来,季承成了悲剧性人物,因受阻挠,13年未能见到父亲。北大也因此成为网络舆论的众矢之的。

  但在季承看来,所谓“13年父子未见”,没有媒体说的那么夸张。季承极为认真地说,在这件事上,阻挠他们父子相见的只是“某些人”。这些人可能和北大有一定关系,但并不能代表北大。只能说,北大有一定责任。“总的来说,北大对季老照顾得很好啦。”

  季承表示,从1995年起,他与父亲有一段时间不来往,冷静下来后,父子都有愿望解决分歧。在2002年季老住进301医院前,他想见季老很方便。在2002年后,他再想见季老时,确实受到了“某些人”的阻挠。但是,季承不想具体说出其中的原委。

  还有另一种说法,是季老委托北大将季承拒之门外。据媒体报道,北大相关人士称,季老无论是住院前还是住院后,对见谁不见谁都有着绝对的自主权。至于13年父子未见另有隐情,2003年3月,季羡林曾亲笔给当时北大外国语学院领导吴新英去信称不愿意见季承。信中称:“季延宗(季承)此次来301医院完全另有用心……反正我决不见他。我见谁不见谁的权利总还有吧。”

  季承手里有这封信的复印件。但季承认为他们的工作应该是做撮合,而不是这样简单地把信给他就不管了。而且,季承并不相信这是季老的真实意思。“这封信是怎么写出来的,又有故事。”季承说。

  在张衡举报“季羡林藏品被盗”后,季承几次到北大找过校领导,并写了书面信函。女儿季清也在11月份回到国内,也和季承一起到过北大找校领导,并在网上发表了两封致北大校领导的公开信。

  对于外界质疑“季承的动力是想要回季老的财产”。季承的回应是:“不能叫做动力,本来的意图是,季先生的捐赠是不合法的,因此,捐赠是无效的。我们,包括我的子女都认为,这些财产都是季家的。捐赠,我们也不反对,但是要合理合法。即便我们把财产要回来,今后如何处置这些财产,有一个方向仍然是捐赠。”

  季承说:“没有别的路可走的情况下,只能进入司法途径,现在正在准备。但是,在进入司法程序之前,我们希望和北大领导有一个理智的接触和沟通。从司法角度来讲,还有一个方式调解。”

  现在,季承每天去一到两次301医院,看望父亲,送些东西。如今有了陪住证,进出很方便。他也常带着妻子与小孩去,妻子和公公也很熟。季承还给记者看季老抱着孙子的照片。从照片上看得出,季老精神很好,神采奕奕。季承老来得子,而将届百岁的季老再抱孙子,一家人兴高采烈,幸福溢于言表。

  

  陌生的父亲

  

  上月7日,季承见到已经97岁的父亲了。他早早起来,嘱咐妻子做了“卷糊饼”和“十香菜”。这是父亲最爱吃的家乡菜。妻子非常了解公公的口味,饭菜做得很可口。

  在301医院的病房里,一见到父亲,季承就跪了下来,泪水湿襟。父子间隔13年,一对都到了耄耋之年的父子终于再次相认、相见,令人唏嘘。季承说,见到父亲后,过往的事端历历涌上心头,父子之间的矛盾,也被相见的欢乐消融了。

  在他的印象中,与父亲首次见面是在1946年,那年他刚11岁,季承从广播电台里知道父亲要回国了。他出生不到3个月,父亲就去了德国留学。11年来,他和母亲以及祖母,只知道季羡林留学德国,杳无音信,身处“二战”的中心,生死不明。当季羡林一行六位留学生到达越南西贡时,广播里又在播,全家人才放下心来。

  过去只在照片上看到的父亲,如今一下子来到面前。这对11岁的季承来说,有点不适应,他对留洋归来的季羡林“很陌生”。父亲给他和姐姐带了礼物,每个人一支钢笔,当时这还是稀罕物件,叫“金笔”,他感到“很新鲜”。

  季承还没来得及与父亲熟悉起来,季羡林就回北京到北大教书了,只有寒暑假才能回济南的家。

  1952年季承到北京来到俄文专修学校(今北京外国语大学)念书后,与父亲的见面机会才多了一些。但是,17岁的季承并没有和父亲住在一起,而是住校。在这个内心萌动的年龄,他内心的想法和情感,不太会对父亲说。季羡林也疏于对季承进行指导和关心。

  学了3年俄语,季承1955年毕业后,被分配到近代物理研究所做翻译。翻译没做多久,遭遇中苏关系破裂,学的俄语也没了用处。

  从1957年后,季承工作转行做了科研管理工作,一直到1995年,以科研处处长的身份退休。1984—1995年年间,季承也干过10年的公司,主要工作是和平利用原子能。这为他在单位赢得了“能干”的声誉。

  父子俩的单位同在中关村,虽然见面多了起来,但这并没让季承和父亲变得有所亲近。“与父亲熟悉,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季承说。

  真正有了一些融合,是季承1959年结婚,以及母亲和祖母来到北京,所带来的家庭变化。

  1962年,母亲和祖母搬到了北京。在季承的记忆中,这一段时期是他的家庭“最美好的时光”。一家人经常相聚,其乐融融。他在这一年和第二年,也有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不幸的是,“文革”中季羡林被批斗关进了“牛棚”。季承不敢去见面,父子关系又一度有了疏离感。

  

  导火索是小保姆?

  

  季承面对外界时,常用“季先生”来称呼父亲。这不仅是表面的疏离,也是内心情感上的疙瘩。季承承认,虽然父子关系“表面上很好”,但的确存在“不和谐”的地方。一方面是由于从小长时间的分离造成的陌生感,另一方面,也与父母在那个时代下不理想的婚姻有关。

  1929年,18岁的季羡林尊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了婚。季羡林在当时处境下无力反对这一桩包办婚姻。季羡林的妻子叫彭德华,济南人,比季羡林大四岁,只念过小学。婚后,l933年他们先有了女儿,取名婉如。1935年,又有了儿子延宗,即是季承。

  这桩婚姻,既无爱情可言,又由于文化差异悬殊,缺少共同语言,让季羡林从一开始感受的就不是欢乐,而是痛苦。

  在季羡林眼中,彭德华是一位贤妻良母,她对季羡林关怀备至,对子女也做到了慈母应做的一切。她同季承的祖母一起,把家料理得井井有条。季羡林维持了这段婚姻,以及表面的安乐与祥和。彭德华于1994年去世。陷入悲痛的季羡林在《寸草心·我的妻子》一文中写道:“如果中国将来要修‘二十几史’,而且其中又有什么‘妇女列传’或‘闺秀列传’的话,她应该榜上有名。”

  对于父母的婚姻对他们父子关系究竟产生了何种影响,季承并未言及。1995年,父子之间的矛盾开始表面化了,并最终决裂。外界传言,是由于他和保姆关系暧昧,为季老所不容。季承解释是,是由于别的原因,而不是因为与保姆的关系。

  “作为一般的人情世故,外界的猜测符合逻辑,但不符合事实。绝对不像外界那样想的,我找了一个很小的媳妇,季老就觉得生活作风不好,把我撵走了。但我们两个人的结合,非常正常。”季承说。对于家庭中的事务,季承不愿意再提及。他一再强调,亲情胜过任何是非,父子相见,过去的事情,都烟消云散了。

  退休后的季承,并没有赋闲。从1995年到现在,一直在李政道高等科学技术中心工作。儿子与女儿如今都在美国,儿子是一个工程师,有一儿一女。女儿是做文秘工作,有两个女儿。他们会偶尔回国来看看他们。

  2004年,季承和原来的妻子离婚。同年,季承与曾经照顾季老、小自己将近40岁的保姆结婚。今年,老来得子,是一个小男孩儿,现已5个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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