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相传,,国粹生辉(四) 薪火相传

发布时间:2020-03-02 来源: 幽默笑话 点击:

  北京京剧院建院32年,为中国京剧舞台培养了大量表演艺术家,以及优秀的幕后工作人员。著名京剧导演迟金声,导演了很多优秀剧目,是中国京剧音配像的总导演,快90岁了,至今还在为京剧艺术发光发热;著名丑角朱锦华、当红程派青衣迟小秋……诸位名家虽然在京剧舞台上的角色不同,却都在为弘扬京剧艺术而奋斗终身。
  
  迟金声:80年京剧见证者
  
  迟金声老先生1922年出生,今年89岁了,他是国家一级导演,住在南磨房某小区的一栋三居室里。初春暖气刚停,有点冷清。迟金声穿着棉袄来开门,高大的身量保持着板直,气色红润,声音洪亮,听力不差,竟一点不像近90岁高龄的人。
  
  京剧世家第8代传人
  迟金声祖籍山东蓬莱,出身于京剧世家,祖上是清代“昆弋十三绝”的武生迟财官。迟金声解释道:“弋”是弋阳腔,即当年的高腔,在乾隆年间很红,《红楼梦》里提到的“京腔”就是弋阳腔。从迟财官到迟金声,迟家的京剧已经传了8代。
  迟金声从10岁开始学戏,11岁唱戏,13岁开始陪着老一代京剧艺术家时慧宝、尚小云、王凤卿等演小孩戏。从十六七岁开始,迟金声就观摩京剧名家马连良先生的演出。因为没有正式拜师,得不到马先生正儿八经地传授,只能偷着学。迟金声从小脑子特别好使,马连良在台上演戏,他在下面看戏。一出戏只要看三遍,他就能把整出戏全部掌握了,从主角的唱段到一举一动,甚至跑龙套的戏也能全部记牢。迟金声的好记性不仅帮他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偷戏”成功,还为他日后的一项重要工作打下扎实的基础。
  迟金声正式拜到马连良门下是在他快30岁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拜师不易,迟金声对学生特别开明,从1980年开始在中国戏曲学院教课,一直到1990年,教了10年之久。现在迟金声是中国戏曲学院研究生导师、特约教授。平时登门上课的人不少,来了迟金声就教,一点都不保守,也收了两个正式拜师的徒弟:薛宝臣和天津京剧院魏以刚。迟金声说:“过去旧社会学戏难,‘教了徒弟饿死师傅’。现在我拿国家的工资,想的是怎么能把京剧艺术发扬光大。”
  作为跟随马连良先生最久的学生,迟金声把马先生上世纪30年代以后演出的戏基本都掌握了,可以说是马派戏的一本活字典。迟金声著有《马连良》一书,在《京剧谈往录》中有“马连良与马派”的文章。迟金声说:“你学一样东西必须有兴趣,你得喜欢它、爱它。从兴趣出发,到热爱到钻研,才能对某一样事物学习得更深刻。”
  
  从《芦荡火种》到《三打陶三春》
  1956年,迟金声跟随马连良加入北京京剧团,任导演。后来,中央戏剧学院成立一个戏曲导演班,北京京剧团的领导送迟金声去学习。戏曲导演班毕业后,1964年有一个全国京剧现代戏汇演。北京京剧团从1963年开始准备,1964年排出了沪剧改编的《芦荡火种》,由汪曾祺、杨毓珉、肖甲、薛恩厚改编,肖甲、迟金声导演,赵燕侠、谭元寿、马长礼、周和桐、王梦云、刘雪涛等主演。毛主席和刘少奇、邓小平、周恩来等中央领导都观看了。1964年7月全国京剧现代戏汇演,汇演完毕,各地的京剧团都要下去给工农兵演出,宣传现代戏。9月份,迟金声他们正在昌平农村演出,文化局局长张梦庚来到昌平,传达了中央政治局委员、市委书记彭真转达的毛主席在八九月份中央北戴河会议期间对《芦荡火种》这出戏的重要指示。毛主席说,这出戏戏名要改,就叫《沙家浜》,最后新四军正面打进去,武装斗争解决。
  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却字字千斤。迟金声他们按照指示修改剧本,经过艰苦的修改调整,一稿一稿地改,一直改到1965年,算是通过了。1966年“文革”开始,“四人帮”抓了几个戏作为样本,其中就有现代京剧《沙家浜》。
  1979年北京京剧院建院。打倒“四人帮”之后恢复传统戏。“文革”十年只有八个样板戏,从演员到观众,大家都在期待着新作的出现。迟金声好几年没找到好剧本,作为导演,找个好剧本很不容易,“第一,看准了剧本;第二,选好演员,谁演着合适。”迟金声在院里艺术处的编导组选剧本,选来选去,看中了吴祖光的《三打陶三春》。迟金声说:“我为什么选这个戏呢?‘文革’十年当中,喜欢京剧的观众都在看敌我斗争、真杀真砍的戏了。我就想选一个喜剧,但是也要严肃,不能胡来。吴祖光的《三打陶三春》正是我想要的戏。” 《三打陶三春》的演员也是迟金声选定的。这出戏排了三个月,一问世就很受观众喜欢,不到一年时间就演了近百场。迟金声总结,“这就是了解了观众的需要,‘文革’这十年没有轻松的戏,观众进剧场想要的还是轻松、娱乐,他想高兴啊!”
  1985年,《三打陶三春》走出国门,参加了英国伦敦国际戏剧节。2010年9月,《三打陶三春》获得了文化部首届优秀保留剧目大奖,在获得大奖的18出剧目中仅有两个是京剧剧目,《三打陶三春》便是其中之一。30年的岁月中,这出戏演出场次达400场以上,饰演“陶三春”的王玉珍,当时还是青年演员,主演这部戏后一炮而红,获得很高的声望。2010年11月,北京京剧院重排了青春版的《三打陶三春》,由迟金声担任指导老师。北京京剧院两代人,续写着一部经典剧目。
  1992年全国京剧青年新剧目汇演,迟金声为天津青年京剧团导演《锦袍情》,获得文化部优秀导演奖,并为天津青年京剧团导演《西厢记》等多个剧目。
  
  中国京剧音配像总导演
  从1994年开始,迟金声担任中国京剧音配像的总导演,一直到2006年。中国京剧音配像是在全国政协主席李瑞环的创意和指导下实施的一项文化工程,历时21年,70多个单位、3万余人参与其中,录制剧目460部。主要目的是为了京剧艺术的抢救、传承和振兴。京剧音配像的剧目大部分是20世纪40年代后期到60年代前期京剧舞台上的艺术珍品,有的还追溯到上世纪初,涉及京剧各个行当、各个流派,基本囊括了近代京剧黄金时代大部分名家的代表作。
  这么庞大的项目需要对大量京剧剧目和各个流派有全面的了解,此时,迟金声已是70多岁的老人,但他毅然接下了这项工作。为了最大限度地还原老一辈艺术家的舞台风采,配像的演员找的是最亲近、最了解艺术家的人,比如艺术家的子女、学生。梅兰芳先生的戏最早是由梅葆玖配像,后来是梅葆玖的学生:董圆圆、李胜素等。迟金声说,这个工作最艰苦的部分,就是老录音的整理。
  梅兰芳先生的《西施》,只有解放前的钢丝录音。《西施》整出戏分上下两集,一天演出3个小时,梅先生连演了两天。这么庞大的录音,却是绞缠在一起的一个钢丝大麻团。这可麻烦坏了音配像的工作人员。大家一点一点地把麻团择清楚,复制成胶带,然后再去噪音。尽管钢丝录音已经是解放前最先进的技术,但噪音极大,给音配像工作带来了很大难度。迟金声略带遗憾地说:“如果今天来做音配像的工作,用新的方法复制,会比那时候更好。”
  音配像工作很考验导演对剧目的熟悉程度。一出戏,录音的时候可能只保留唱段,把锣鼓等铺垫给删减了。现在音配像要把整出戏完整地演出来,就要添加上这些原录音中没有的细节。加不加锣鼓、加多少锣鼓……这些必须由会这出戏的人来做。迟金声年轻时“过目不忘”的好记性积累的大量剧目,在音配像的导演工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中国京剧音配像一共460部剧目,迟金声导演的有300多部。除此之外,他还配了三出剧目的像:由梅兰芳、俞振飞合演的《奇双会》,由梅葆玖、蔡正仁配像,迟金声配像李奇。马连良录音的《三字经》和《清风亭》也由迟金声配像。现在,老先生还在做一些音配像的后期工作,最近在写一本音配像所用服装的书,把音配像剧目的服装作一个详细记载,有史料的意义。
  去年11月份,迟金声受北京京剧院所托整理了“王八出”(王瑶卿先生的代表作之一,所谓“王八出”,就是以王宝钏为主要故事线索的八出戏,包括《花园赠金》《彩楼配》《三击掌》《平贵别窑》《探寒窑》《武家坡》《算粮》《大登殿》),其中有几出久未演出的戏,迟金声整理重写了剧本。
  回顾从事京剧工作的几十年,迟金声说:“几十年来做了不少工作,没什么大的成绩。京剧界比我年纪大的基本没有了,但我脑子还算好使,京剧院有什么事找我,我义不容辞。”2010年,迟金声获得了“第五届中国戏曲表演学会终身成就奖”,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待遇。
  
  朱锦华:丑角之美,绿叶之妙
  
  采访朱锦华老师的时候,朱老师站在门里。我举目望去,老爷子白发红颜,鼻高眼深,手里拄着一根歪把儿黄木黑纹手杖,崭新锃亮。他用字正腔圆的北京话招呼我进来坐。我心下嘀咕,这老爷子太有派了。朱老师的卧室虽然有些紧仄,但家居陈设另有一番雅致,特别是那几件将近百年历史的老家具,和着四壁的中国字画与墙边传来的蝈蝈叫声,顿时幻化出一种古色古香的京韵和京味儿。
  
  梨园名门,旦丑世家
  朱老师做了一个“六”的手势跟我说,算上在中国戏曲学院附中任教的儿子和在北京京剧院做舞台工作的孙子,家里已经有六代人从事戏曲工作了。朱家原籍江苏省苏州,其祖上于清同治时(公元1862~1874年)落户京城,虽非世代承袭旦行,但因旦、丑两行皆出名家而载入京剧史册。
  朱锦华的祖爷爷――朱霭云,字霞芬,昆曲名旦,为“景和堂”梅巧玲的得意弟子。光绪二年(公元1876年)被选为“菊榜状元”,成名后自立堂号“云和堂”,造就诸多名旦。梅兰芳、王惠芳、朱幼芬等均出身于此,曾有“云和十二钗”之称。
  朱凌芬,是朱霭云的长子,工花旦。《燕尘菊影录》曾言其“妙音入拍,哀艳凄馨”,足见其表演艺术之佳。可惜他刚刚崭露头角,就英年早逝。
  朱小芬,是朱霭云的次子,工老生。他一直甚得梅家青睐,后来成为梅兰芳的姐丈。妻子为朱小芬生下三子一女。长子斌舫工小生,后做舞台工作;次子早夭;三子斌仙,工丑行(四大名丑,朱锦华的父亲)。
  朱幼芬,为朱霭云之三子,工青衣,与梅兰芳齐名。曾有“北有朱(幼芬)梅(兰芳),南有冯(子合)贾(壁云)”之说,当时被称为京剧界的四大美男子。
  
  给蒋介石演“辕门斩子”
  朱老师丑角演了大半辈子,生活里言语也十分俳谐、生动。于是采访中,我们跟着他的话语一起去了那个战火纷飞的乱世。1943年,北京处于侵华日军的恐怖统治下,北京城一时间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当时中国的交通已处于半瘫痪状态,父亲朱斌仙又和武生张云溪、武丑张春华在南方演出,挣的钱寄不回来,家里的日子过得很拮据。朱锦华的母亲觉得,一家人身处乱世,孩子得有个一技之长,将来也好能养活自己。朱锦华时年8岁,他有个梦想,不是学京剧,却是学医做大夫。他儿时每每看到医生给病人治病,就觉得他们很伟大,济世救人啊。不过后来,他母亲跟他说,家里的这门艺术你得传下来。朱锦华也是个孩子,似懂非懂。恰巧那一日,尚小云的夫人来家里串门,她和朱锦华的奶奶是姑表亲,见着锦华就问他:“愿意学戏不?”朱锦华当时很贪玩,觉得学戏应该很好玩,就点点头。进入荣春社以后,尚小云亲自看了看这孩子,说他五官端正,扮相上适合演老生,就学老生吧。确定了学习的行当,朱锦华开始练基本功:拿顶、下腰、踢腿、毯子功、把子功……朱老师笑着和我说:“凡是唱戏的一开始都要学这个,那是很痛苦的,一点都不好玩啊。”基本功打扎实后,朱锦华跟着社里的陈少伍老师学戏,《双合印》《战樊城》等学了很多出。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父亲从上海拍电报来,托京剧工会的人告诉家里人,上海的事业发展得很好,叫家人来投奔。朱锦华的奶奶当时瘫痪在床,不方便,伯父朱斌舫与伯母一同照料老母亲。最后朱锦华的母亲带着锦华和锦华的妹妹,三人从天津塘沽坐北铭号海轮南下。那是朱锦华第一次坐轮船,五天五夜,把朱锦华颠得晕头转向、不胜疲惫。之后到了上海,父亲得知朱锦华学戏了,表现得很平淡。朱老师告诉我,他父亲早就料到自己会学京剧,父亲很久之前就告诉过朱锦华:戏班里的虫,菜里虫菜里死。
  抗日战争胜利后,上海的京剧市场十分火爆,京剧在当时绝对是主流文化,电影、话剧、歌剧等在当时还都生长在襁褓里。朱斌仙与梅兰芳一起在上海的皇后大戏院演出,忙得不亦乐乎。闲暇之余,朱斌仙给上海的夏声戏校代课。儿子来了以后,他把儿子送到夏声戏校学戏。夏声戏校最早在西安由刘仲秋等老艺术家创立,后南迁至上海,学校的学生后来大都成为上海京剧院的骨干。
  朱老师告诉我,当时学校学戏和现在不一样,没有印好的课本,老师在课堂上一句一句地说,学生在本上逐字逐句地记下来。朱锦华是插班生,所以来校以后先忙着向同学借笔记本,抄戏文,然后请教老师,细细揣摩唱腔,把落下的功课补上。平日里,学校也有公演或者慰问演出,恰巧《辕门斩子》一出戏需要一个老生。刘仲秋校长就遴选了几个学生,让他们把《辕门斩子》各演半出,以挑出一个“杨延昭”来。这挑来的几个学生里就有朱锦华。他把戏演完了,刘校长觉得不错,又叫他把整出《辕门斩子》演了一遍。刘校长思忖着,这孩子是后来的,把戏演得和其他同学一样好,必是下了一番苦功啊,就对朱锦华说:“这杨延昭就你演了。”朱老师跟我说,演《辕门斩子》是他第一次以主角儿的身份登台,之前在北京荣春社坐科,三庆剧院、中和剧院登台时都是跑龙套的,曾经10岁在南京给童芷苓配戏,演的也是娃娃生。朱锦华演《辕门斩子》,梅兰芳后来也看了,赞不绝口,说:“锦华演得不错,将来你和你九叔(梅葆玖,比朱锦华大一岁)一个演老生一个演旦角,多好啊。”
  民国时期,夏声戏校的经费十分有限。刘校长就向国民政府申请经费,国民政府考虑了一下这笔经费该从哪出,最后决定把戏校归到当时的国防部特勤总署。1948年,蒋介石回老家奉化县溪口镇祭祖,夏声戏校也跟着去慰问演出。蒋介石特别喜欢夏声戏校,喜欢听全本的,杨家将》,因此朱锦华也有机会给蒋介石演《辕门斩子》。朱老师说,当时岁数小,演出时不敢往台下看,也不知道底下坐的哪个是蒋介石。演出的第二天一早,朱锦华和同学拎着刀枪把子从城外进城,去礼堂准备当天的演出。一条蜿蜒的小路,两边是山,一行人走着走着,发现面前有一辆雪佛兰轿车,旁边站着两个便衣;再往车旁的山坡望去,山腰下立着三人,左右两个仍是便衣;中间一人,身穿黑色马褂,头戴礼帽,面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双手拢着,拄一个手杖。几个小孩儿一看是蒋委员长,“呦”了一声怔了一下,旋即想起自己穿着军服,赶紧给蒋介石敬了个礼。蒋介石走过来问:“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夏声戏校的。”
  “你昨演的谁?”又问那一个,“你演的谁?”
  这个道:“我演的穆桂英。”那个说:“我演的杨六郎。”
  “演得好,演得好。今天还有演出吗?”
  几个孩子说有的,蒋介石点了点头,叫他们赶紧去吧。
  
  机缘巧合成为一代名丑
  解放战争胜利以后,朱斌仙一家四口与梅家一同回了北京。1952年,朱锦华与父亲一同加入荀慧生京剧团,在全国巡演。当时的京剧团还是私营的,自负盈亏。巡演过程中,一个丑角演员家中有急事,匆匆回了北京。团长荀慧生就让朱锦华来救场。朱老师告诉我,虽然他平时演戏也看过丑角的表演,但隔行如隔山,原来演老生严肃惯了,这回演丑角难度最大的就是要逗观众乐。还好,朱锦华的父亲是四大名丑。父亲在台后给儿子说台词,讲动作。朱锦华现学现演,《红娘》里的琴童、《红楼二尤》里的贾蓉演得都不错。全国巡演几十个地方跑下来,朱锦华在实践中几乎把丑角这个行当学得差不多了。演出结束,荀剧团回京后,团里人问团长荀慧生,咱们缺个丑角,要不要招一个?荀慧生说,锦华演得挺好,还找谁啊?就叫他来吧。
  1958年,朱锦华调至北京京剧团(北京京剧院前身),得到了马富禄、李四广、慈少泉、李盛芳、郭元祥等丑角名家的真传。特别是马富禄老师,对朱锦华格外喜欢,有事没事就叫锦华去他家里学戏。1963年,赶上北京京剧团去港、澳演出。团里领导跟朱锦华说,你这回去香港、澳门,除了自己演出外,马老的生活起居也归你管了。于是,朱锦华就变成了“使唤小子”。每天大清早他一起床,就给马老铺床叠被,伺候洗漱完毕,然后给马老沏茶,还要记得先沏半杯,待味儿闷浓了,再把另外半杯补上。演出闲暇,马老就给朱锦华说戏,问他,这个戏你会吗?那个戏你会吗?朱锦华会也不敢说自己会,只说您演出的戏我都看过。马老就说,那你念段金祥瑞(《失印救火》中人物)我听听。朱锦华就唱,唱完后马富禄告诉他哪点语气不好、哪点唱得不对。演出完回来后,有天马富禄的夫人就和朱锦华说:“你三大爷(马富禄行三)回来就夸你好,你小子怎么不开窍啊?”马夫人这言下之意是,你怎么不赶紧拜师啊?朱锦华期期艾艾回答说:“我不敢啊。”而且当时拜师还要组织上批准,朱锦华向团里领导提过,领导说:“你甭着急,生旦净丑咱一个一个来,现在好些人还向你舅舅(裘盛戎)拜师呢。”朱锦华不曾想,这一等,“文革”开始了,拜马富禄为师的愿望也成了泡影。
  
  无戏不丑、无丑不戏
  “文革”期间,朱锦华的父亲已经退休了,家里受到的冲击不大。朱锦华一直在团里演B组的刁德一。“文革”结束后,朱锦华已过了不惑之年,正是演丑角的黄金期。朱老师跟我说:“过去有人说:丑角演员岁数越大,演得越有味道。这其实和丑角演员的阅历、经验有很大关系。现在有些年轻的丑角演员太浮躁,一定要把心踏实下来,要不搞不好艺术。还有一些演员学戏选行当,不愿意学丑角,觉得丑角是绿叶,戏份少。有句老话叫无丑不成戏啊,丑角是京剧的重要行当之一,他在舞台上起到了活跃气氛的作用。就拿《女起解》这出戏来说吧,崇公道这个人物,你要怎么把他对苏三的同情之心表现得恰到好处,这需要火候。表演得好,观众说这老头演得可爱;表演得不好,观众觉得整出戏都索然无味。所以绿叶演不好,红花也不好看。况且京剧以丑角为主的戏也有很多,像《老黄请医》《一匹布》《连升店》等,加一块也有100多出了。”
  朱老师退休后,仍然不遗余力地促进京剧和丑角行当的发展。他曾去上海教了一年多的戏,又参与了音配像工程,参演200多出戏,历时10载。朱老师说,他现在特别希望年轻的京剧演员能够演得更好,京剧文化能够兴旺下去。
  
  迟小秋:梨园名旦程韵千秋
  
  她的出现就像一缕阳光,谦和的微笑,干练的装束,大方的举止,一切都让人无比放松。生活是眷顾她的,给了她美丽的容颜,令人惊艳的嗓音和不凡的经历。然而,年少成名、风光无限的背后,日复一日的艰辛付出则蛰伏在记忆深处。
  她,便是有着“程派标准传人”美誉的京剧名旦――迟小秋。
  
  难忘恩师王吟秋
  “苦孩子出身”的迟小秋,11岁便进入沈阳阜新戏校学戏。父亲是村子里的党支书,个性要强为人正直。因“骨子里流着父亲的血”,年纪小小的迟小秋便有着超乎同龄人的坚韧和好胜之心。16岁那年,即将毕业时,戏校推荐表现突出的迟小秋到上海跟随王吟秋先生学戏。
  王吟秋先生是声名遐迩的程派表演艺术家,曾得程派创始人程砚秋先生的言传身教。那年正是1981年,粉碎“四人帮”后,传统戏复苏,王吟秋先生同时带着4名徒弟。迟小秋见师父忙得不可开交,便静静地搬个小马扎坐在一旁边看边听边记录。有一天,师父突然对她说:“那小孩,你走走!”迟小秋随即走了一遍《锁麟囊》第一场“四平调?怕流水”。师父听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心下觉得她着实是棵“好苗子”。
  打从那时起,师父便开始手把手教迟小秋学戏。在上海的那段日子,迟小秋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将全部热情投入到学习中。不但“没有逛过一次商场”,甚至连外滩也没去过。整整3个月,迟小秋熟练地掌握了3出大戏――《金锁记》《锁麟囊》《荒山泪》。临别之时,师父突然建议她将名字改一改――当时迟小秋还叫“迟淑新”。“迟小秋”这个朴实无华而又朗朗上口的名字很快便叫开了。“改名”一事意义非常,表明师父已经认可迟小秋作为程门弟子了。从程砚秋、王吟秋到迟小秋,一脉相承的“秋”字,印证着程派艺术的精髓薪火不灭、代代相传。
  王吟秋先生教戏时的忘我投入和全心全意,让迟小秋铭记一生。“大冬天,水泥地,‘屁股坐子’说做就做,实打实地示范,绝不是比划一下了事。”师父教迟小秋《锁麟囊》的时候,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每句唱词,每个手势,潜台词的运用,手在袖中的细微动作……”
  “严师出高徒”用在这对师徒上极为贴切。在跟随师父学戏的日子里,“三让椅”、“找球”走S形,“三拜”的后退步等动作,迟小秋反反复复练习了上千遍,然而离师父的要求尚有差距。这令迟小秋丝毫不敢放松,每天在枯燥的重复中寻找感觉。一旦真正体味到精髓之后,这种由量变到质变的飞跃感是妙不可言的。“《碧玉簪》我放了20年,拿起来就能演,还不忘,就是当年学得太瓷实了。艺术走不了捷径!”迟小秋感慨道。
  1984年,迟小秋在北京演出,剧作家翁偶虹先生前去观看。演出结束后,翁老赞叹道:“唱念俱佳,程派标准传人。”听到这样的高度评价,迟小秋心怀感激,“为了‘标准’二字,师父付出多少心血啊!”
  “我对你有两点要求:一,有了成绩不许骄傲;二,要平易近人,要对得起观众,观众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多年来,师父对迟小秋说过的这两句话一直深埋在她心底,她严格恪守着师父的教诲,一刻不敢忘。
  
  19岁成名,风光背后的坚持
  1985年,中国戏剧最高奖项――第二届中国戏剧梅花奖揭晓,令人惊叹的是,年仅19岁的迟小秋凭借《锁麟囊》中的出色表演摘得该奖项。盛名滚滚而来,全国各地的观众蜂拥而至,希望一睹迟小秋的魅力,当年的壮观景象堪比如今的“歌星大腕”。许多观众听完迟小秋精彩的表演,简直无法相信这“悠扬婉转、如泣如诉”的演唱出自一个19岁女孩之口。于是,迟小秋只好在后台卸掉妆容,素面跟大家谢幕,再唱上一段。观众这才深信不疑,继而击掌叫绝。那无疑是一段风光无限的日子,迟小秋的名字享誉全国。
  聚光灯下的生活,荣耀与压力并行。“必须接受观众考验,不进则退。对我来说,是个挺‘痛苦’的事儿,这个挑战一直持续到今天。”迟小秋牢记恩师对自己的叮嘱。尽管已经身为主演,但每次乘火车去外地演出,迟小秋主动要求住上铺。无论到哪儿,她都抢着干活,丝毫没有一点儿架子。迟小秋谦虚谨慎的性格为她赢得了好人缘和好口碑,能承受盛名之累并坚持自我,对一个女孩来说实属不易。
  改革开放后,整个中国经历了一次洗礼,各种艺术门类以势不可挡的速度袭来。全民对文化的渴求终于得到释放,纷纷陶醉于新鲜迷人的外来事物中。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传统京剧受到了巨大冲击,市场份额被挤占殆尽。一时间,大家相继陷入茫然。那时的迟小秋只有二十四五岁,当年红极一时的花旦到如今每年只有区区几十场演出,心理落差可想而知。她常常思索:现在程派还有人能听得懂吗?下次演出选什么段子呢?传统戏还是现代戏?在艺术的道路上,迟小秋觉得越来越被动,举步维艰。
  当时,辽宁省阜新市京剧团陷入了低谷,演出大规模缩水,甚至到了为省钱而限制用电的程度。迟小秋仍然保持着多年来的好习惯,点着个小蜡烛继续到排练场练功去了。“不管别人怎么着,我自己不能荒废。只要今天练了功,吊了嗓子,业务没停,自己就非常愉快,心里才踏实。”在那段惨淡的岁月里,迟小秋以不同一般的毅力坚持了下来,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状态。
  1991年,迟小秋调入沈阳京剧院。随着人们对传统艺术喜爱的回归,京剧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野。各大剧团也没有放弃对京剧的探索与创新,迟小秋先后排演了《胡笳》《梁祝》,现代京剧《法官妈妈》等剧目,社会反响非常热烈。迟小秋再次站上了事业的峰顶。
  
  引领青年团,潜心传承
  2005年对于迟小秋来说意义重大,这一年她离开家乡,加盟了北京京剧院。对于已过不惑之年的她来说,离开熟悉的生活环境和工作多年的单位,无疑是一个痛苦的抉择。然而,为了恢复程派众多的经典剧目,为了推动京剧更好地发展,迟小秋毅然选择了北京。
  经过短暂的调整,迟小秋很快进入状态,担纲主演,活跃在大大小小的舞台上。这段时间,她的整个身心都是通透的,尽情地演绎着每一个角色。2007年,经过筛选和平衡,上级认为迟小秋曾担任沈阳京剧院副院长,具有丰富的管理经验,同时出于“专家带团”的考量,决定任命她为青年团团长。由单纯的演员转型为管理者与演员双重身份,迟小秋肩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起来。“由被动变成主动,现在是过了头的主动。”迟小秋笑道:“搞得自己非常忙碌,不过跟这些年轻人在一起,有苦有乐。”
  近百人的青年团是北京京剧院的战略重点,优秀的青年演员大部分汇集于此。多年来,北京京剧院致力于人才培养、推陈出新。作为青年团团长,迟小秋深知责任重大,不但要“领衔主演,挑梁唱戏”,而且要“紧抓经济效益”和“培养人才、储备人才”。 迟小秋充分发挥自身公关优势,动用多年以来苦心营造的社会关系网络,为青年团联系演出,开拓演出市场,扩大市场占有份额。
  “大家进步都很快,无论是京剧研究生还是京剧流派班,我们团的人数是最多的。此外,中央电视台的京剧大赛中,金奖、银奖的获得者我们也拔了头筹。”在锻炼队伍,培育新人、拓宽市场、培养青年观众几方面,青年团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迟小秋思考最多的仍是“人才”二字:“青年才俊们如何能在舞台上领军?我觉得还要加大力度,一丝不苟,一点儿不放松。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几乎可以说是殚精竭虑。针对人才切身的成长条件,制定并实施了许多相应的计划。”
  “团员的每一场演出我都会关注,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一定会亲自到场,在后台看看他们的准备状态之后,再到前台看看观众的状况。这些年轻演员也拥有了众多粉丝,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现象,后辈演员的力量在壮大,年轻观众力量也在发展。整个市场的氛围非常理想,京剧艺术前途一片光明。我持乐观态度,很有信心。”
  谈到今后的打算,迟小秋将重点放在了“传承”上。“对我来说,最大的愿望就是将程派艺术传承、发展、弘扬得更好。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将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自己的演出计划,不希望观众在舞台上看到遗憾,转而重点把精力放在教学上。在青年团的管理方面,用最快的速度培养年轻人,看到他们成长,是我们最大的欣慰。”
  
  目前,迟小秋正在创排北京京剧院建党90周年献礼剧目《姐妹情怀――宋庆龄在1927年》。该剧是迟小秋进京后的第一次新创作,而且担当重任,饰演宋庆龄。这对迟小秋来说又是一次不小的挑战,她的表现令人期待。
  从早到晚,迟小秋像个陀螺似的忙个不停,每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外地演出,被朋友戏称为“迟铁人”。精力从何而来?“我已经习惯了,早年在地方唱戏时磨练出来了。一天不停地连唱十几、二十场是常有的事儿。”去年冬天,在零下36度的哈尔滨,迟小秋照样演了三台大戏。“我想,只要有观众需要,只要有这个条件,反正就唱呗。累点苦点都是很正常的。”
  然而每当面对10岁儿子的时候,迟小秋心中总是有一丝亏欠。儿子每天晚上都会问一句:“妈,您今天还要走吗?”童稚的声音令她好不心酸。但凡得空,迟小秋便会接送儿子上下学。“将时间匀给亲人一些,尽量平衡事业和生活。”迟小秋宽厚地笑了起来,这一刻,慈母和职业女性的光芒在她身上彼此辉映着。
  编辑/王文娜 wangwenna@yeah.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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