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不再是逃犯“天堂”?_加拿大逃犯

　　由于案例法在英美法的构成和运用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赖昌星的遣返具有“先例”的意义，被许多法律专家认为是外逃经济犯案件的“转折点”和“风向标”。 　　 　　7月23日下午4点半，加拿大航空公司AC029次航班降落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一位戴黑框眼镜、穿灰色T恤的中年男子从机尾的专用舷梯上走下，随即被警察带走。此人就是厦门远华特大走私案主犯赖昌星，
　　1999年，厦门远华特大走私案曝光。在这起被称为“1949年以来中国最大的经济犯罪案件”中，有600余人因涉案被审查，300余人被追究刑责，然而，主犯赖昌星却成功逃往被称为“罪犯天堂”的加拿大。风景优美、富足安宁的加拿大，何以成为了“罪犯天堂”？
　　
　　何以能够“赖”在加拿大
　　
　　1999年，赖昌星持旅游签证逃往加拿大，次年向加拿大移民局提起难民申请，遭驳回。为此，赖昌星向加拿大联邦法院提出司法审查，请求其宣布移民局的决定无效，但被驳回；继而，他又上诉到加拿大上诉法院、高等法院，最终，高等法院还是拒绝了他的难民申请。
　　这一系列的司法程序走下来，已经度过了六个春秋。2006年5月，加拿大移民局完成了对赖昌星的“遣返前风险评估”，决定启动遣返程序。可就在即将回国的机场，赖昌星突然用头撞向候机厅的梁柱，以“自杀”换来了对“风险评估”的司法复议，这意味着此前的程序要“重新来过”。又经过五年的审理，赖昌星终于在今年7月23日被遣返回中国，此时，距离他逃到加拿大已经过了12年。
　　赖昌星能够一再“绝地逢生”，跟加拿大法律制度中的漏洞不无关系。加拿大法律注重对人权的保护，在每一环节上都要确保被引渡或遣返的对象得到司法救济，只要打得起官司，就可以在“申请―驳回―上诉”的怪圈中循环往复。
　　事实上，这些老“赖”们也让加拿大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纳税人的金钱被白白浪费，宝贵的法律资源被滥用。加拿大驻华大使马大维就曾对媒体表示：“其实加拿大人民对贪官也同样憎恨……为了把贪官和罪犯遣返原籍，加拿大政府也耗费了数百万的加元和无数的工作时间。”
　　2007年4月，中国大陆移民在温哥华市中心举行游行示威活动，要求政府尽快遣返高山（前中国银行哈尔滨分行官员，因非法侵吞数亿元人民币于2005年外逃加拿大）等中国罪犯。游行者打出了“不要浪费纳税人金钱，马上遣返高山”、“完善移民法，让犯罪分子远离加拿大”等标语，大家共同的诉求就是“加拿大不应该成为罪犯的天堂”。
　　
　　加拿大引渡法：把温哥华变成骗子的天堂
　　
　　去年3月，美国《华盛顿邮报》发表了题为《加拿大引渡法让温哥华变成骗子的天堂》的文章，介绍了诸多藏匿在温哥华的“骗子”。这些聚集在温哥华的嫌犯，都是因为加拿大冗长的引渡审理程序而逍遥多年，其中最著名的是泰国的“金融魔王”拉克什?萨克森纳。
　　萨克森纳不仅从曼谷商业银行侵吞了巨额资产，而且还是1997年引发泰国货币汇率异动并最终酿成东亚金融危机的始作俑者之一，此人于1997年逃到加拿大。泰国的这场引渡官司，一打就是13年。萨克森纳劝说法庭同意由他支付看守费把自己软禁起来，此后的大多数时间他就“宅”在位于温哥华的豪宅中，一边悠闲地面对上诉，一边运用手机和互联网继续进行融资、买卖空壳公司，甚至试图在塞拉利昂发动政变。加拿大最高法院曾两次对他下达引渡令，但是，要么是因为泰国国内政局不稳，萨克森纳提起上诉；要么是因为加拿大新的法律程序启动，法院刚刚做出的裁决马上就变成一纸空文，两次引渡都放了泰国的鸽子。以至于到2009年，成功引渡萨克森纳的消息轰动了整个泰国社会。
　　其实，在国际引渡方面，加拿大是当之无愧的先行者。早在1877年，加拿大就制定了第一部《引渡法》。如今，其引渡协议伙伴国已经遍布全球。但是，在别的国家六个月至两年就能完成的引渡程序，在加拿大却能拖延数十载。加拿大《引渡法》涉及司法部、法院、移民局等诸多机构，并且在人权保护和程序规则的旗号下，如果嫌犯被引渡回国后可能面临死刑、酷刑、不公正的审判或不人道的待遇，加拿大就会以此为由拒绝引渡；即便同意引渡，被请求引渡之人也可以提起上诉。因此，要从加拿大引渡一个嫌犯相当不易，即便能够成功，也需耗时多年。中国与加拿大之间并无引渡协议，因此“遣返”就是一种更加务实和有效的方式。在赖昌星一案中，中国走的正是加拿大《移民法》所规定的“遣返非法移民”的程序。
　　美国《华盛顿邮报》之所以对加拿大的《引渡法》如此不满，也并非没有原因。自从上世纪越战时期开始，加拿大就被称为美国“逃兵的乐园”，在十万名越战逃兵中，有一半以上的人在加拿大获得了合法身份。自从伊拉克战争爆发以来，美国逃兵源源不断地越境进入加拿大，形成的“逃兵潮”几令美国无兵可用。而自9.11事件开始，美国媒体就不断批评加拿大成了恐怖分子和罪犯的“天堂”。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当属巴勒斯坦恐怖分子穆罕默德?伊萨，此人于1968年参与劫持以色列航班的恐怖活动，后逃往加拿大，20年后的1988年，加拿大才对他签发了遣返令，然而他又同加拿大司法部门玩起了上诉与复审的游戏，目的只有一个：长久地留在加拿大。
　　拜其松弛的难民制度所赐，加拿大成了各国罪犯免于诉讼和刑罚的庇护所。在发达国家中，加拿大是最容易获取难民资格的国家。一般而言，取得难民资格的人数应该只占申请总数的15%，而在加拿大，这一比例超过50%。一旦取得难民资格，这些难民就享有与加拿大公民同样的法律地位和社会福利。正因如此，加拿大每年才会吸引世界各地约2.5万人（2006年数据，此后有所降低）前来寻求难民庇护，其中不少都是非法移民。
　　西方国家有关难民的法律，来源于《联合国难民权利公约》。签署公约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像加拿大这样，如此宽泛地解释“联合国公约”（加拿大反对党改革党的评论）：比如，女性可以以性别迫害为由申请难民资格，而同性恋者可以以受歧视为由申请难民资格。
　　
　　外逃贪官的归路
　　
　　据中国社科院《中国惩治和预防腐败重大对策研究》课题组的资料估计，中国目前有4000多名官员境外在逃。中纪委称，近30年来，外逃贪官携走资金达500多亿美元，平均每人卷走近1亿元人民币。惩处外逃贪官，已经成为我国反腐工作的一项重要内容。
　　国际引渡，往往以多边的含有引渡内容的国际公约和双边引渡条约为依据，同时还必须符合引渡的基本原则，如“政治犯不引渡”、“死刑不引渡”等，此外，许多国家还规定，在引渡过程中必须符合被引渡国的证据证明标准和取证规则……凡此种种，都是困扰我国与发达国家开展国际引渡的障碍。自1993年与泰国签署第一项引渡条约开始，目前中国已与35个国家缔结了双边引渡条约，加入含有司法协助、引渡等内容的28项多边公约，如《联合国反腐败公约》、《联合国打击跨国有组织犯罪公约》等，中国的司法体系正在逐渐打开国际引渡之门。
　　此外，随着全球经济的持续低迷和对文化认同的日益担忧，世界各国都在收紧移民大门，“反移民潮”正席卷全球，被喻为“罪犯天堂”的加拿大近来也加快了调整的步伐，这也为我国成功引渡外逃贪官开启了方便之门。今年5月，加拿大保守党赢得大选，短短几天后，加拿大联邦公民身份、入境事务和多元文化部长肯尼就表示，新一届联邦政府将进一步借鉴他国移民审批方面的有效举措，调整罪犯引渡政策。近日，加拿大移民局又通过司法程序，撤销了1800人以欺诈手段获得的公民身份，而新修改的《移民法》也对投资移民渐渐关上了大门：从今年7月1日起，加拿大每年只接受700个投资移民名额（而在2008年，加拿大批准投资移民超过1万宗），并将仔细审核申请人的资产来源。
　　从赖昌星被遣返一案中，也可以管窥加拿大政府加强管制的成效。7月7日下午，加拿大联邦边境服务局羁留了赖昌星，在半个月内就走完了风险评估的全过程，自始至终，赖昌星连喘息的机会都没能找到。这和此前的松散、拖沓形成了鲜明对比。
　　由于案例法在英美法的构成和运用中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赖昌星的遣返具有“先例”的意义，这样的司法判例一旦形成，中国外逃人员再以回国后会“受到政治迫害”或“遭受刑讯逼供”为借口，就不容易获得实行案例法系国家的支持了。也正因如此，赖昌星的遣返，被许多法律专家认为是外逃经济犯案件的“转折点”和“风向标”，其司法先例的意义远远超越了案件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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