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担保业调查] 福建骊特担保有限公司

　　前些时候，闽西龙岩曝出担保公司高息转贷的消息之后，本月初厦门融典融资担保有限公司又发生37亿元资金黑洞问题。 　　担保公司的负面新闻在福建继续发酵，在龙岩某建设银行支行工作了15年之久的吴晓德（化名）爆料称，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龙岩担保公司“跑路”（外逃）的人越来越多。
　　这些年福建担保业在其繁荣的背后，其实是乱象丛生。
　　
　　野蛮生长
　　近年福建担保公司野蛮生长，大有“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之势。
　　记者从福建省经贸委得知，至今年7月31日，福建省共有702家担保公司，其中福州就有192家。
　　“之所以有这么多人涌入担保大军中，无外乎这么三种原因：一是相当多的人属冲动型的盲目投资。他们不懂担保业，以为担保很好赚钱，进来后才发现不好做，但已骑虎难下；二是有些人出于企业融资的目的，一些企业便想通过办担保公司，给自己的关联企业融资；三是民间资金确实比较多，投资其它实业难度又比较大。”福建建泰融资担保有限公司总经理郑福金向本刊记者分析当地担保业迅猛发展的三重理由。
　　龙岩土生土长的地产商老林就属第二种情况，他是在2010年年中时卷入担保公司潮流之中的。
　　“以前只要地块能中标，就可以用它作为抵押从银行贷款，等房子卖出去后，再把银行贷款还上。”老林说，但进入2010年之后，情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由于国家收缩银根，多次提高银行存款准备金率，再加上连续出台多项调控措施打压房价，银行基本上已经拒绝了对房地产商的项目贷款申请。
　　“注册担保公司是一个迫不得已之举，因为在银行里借不到钱！”于是老林在2010年初，与几个相熟的合作伙伴共同出资100万成立担保公司，试图通过资金互借的方式来渡过难关。
　　据了解，福州、泉州等不少地市对担保公司的注册资本都要求必须达到1亿元。门槛如此之高，但担保公司还是雨后春笋般纷纷破土而出，福建民间资本之多由此可见一斑。
　　“以前不少老板都是将自己的资金投入到房地产和煤矿等行业，而近两年来，因为看好民间融资的前景，不少老板直接将钱用来注册担保公司。”福建东南经济发展研究所所长杨其川分析说。
　　“不少人完全是冲着财政补贴而来！”一位熟知担保业运作内幕的知情人士对记者说，根据福建出台的《关于进一步促进中小企业信用担保行业发展的意见》,对为中小工业企业提供融资担保的担保机构可获得年度担保额8%的比例补偿；为中小贸易企业提供融资担保的担保机构,可获得年度担保额5%的比例补偿。
　　在财政补贴等多方因素的催化之下，“到7月份，估计全省融资性担保公司超过700家，平均一个县市10家。”某大型担保公司福建分公司负责人贾先生告知本刊记者。
　　
　　鱼龙混杂
　　福建担保业的繁荣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
　　以泉州为例，今年泉州67家融资性担保公司累计为1413家中小企业提供融资担保，担保金额达到69.37亿元。
　　福建省经贸委称，今年全省融资性担保注册资金总额有望达250亿元，年担保额达750亿元。
　　与此同时，整个担保业也泥沙俱下，鱼龙混杂。
　　吴晓德举例说，他同村一个老师开了担保公司之后，不断向外吸引存款。这些被吸收来的钱大多来自他的同事和亲戚朋友，“几万几十万元的钱一下借出去，要是不熟悉的就是再高的利息，别人也不会轻易拿出来！”
　　因为这位老师有多套房产，又有正当职业，别人都对他深信不疑。再加上在高息的诱惑下，这位老师吸储来的资金越来越多。
　　按吴晓德的说法，这位老师刚开始找的是比较熟悉的亲戚朋友和同事，利息大概在2分左右，后来因为拆东墙补西墙，有时甚至以四五分的利息吸储，其最高峰时一个月付出的利息就是100多万元。若以利息2分计，其吸储金额高达5000万元以上。前段时间，债主们突然发现这位老师人间“蒸发”了，跑去房管局一查，他的房子也全部卖掉了，夫妻都出国去了。
　　不仅是龙岩，福建其它地市不少担保公司实际上都是双重身份，既做正规担保又暗地里违规参与融资和放贷。
　　“1万元一个月的贷款利息也就七八十元，放担保公司按2分利息计，1万块钱的利息200元，相差120~130元左右。如果两夫妻都是公务员，两人分别从银行贷20万元出来再放到担保公司，一个月息差就有5000元左右，一年也就6万元，至少相当于一个普通公务员一年的工资。”吴晓德称。
　　担保公司吸储时的利息一般为1.5分到2分，放出去四五分，甚至七八分，转手间利息赚了两三倍，“那些从担保公司借钱赌博的人，有时1万块钱一天的利息就高达200元，开担保公司的人一个月能赚50%~60%回来。”吴晓德如是道出了担保公司铤而走险的动力所在。
　　
　　 乱象丛生
　　前两年，龙岩赌博赌得特别凶，赌输的人就跑掉了。同样，放贷给做生意的也是一样，人家做生意亏了，屁股一拍跑人。
　　不仅是龙岩，厦门等福建其它地方也有类似情形。
　　近期有3家厦门担保公司先后曝出巨额坏账，其中厦门融典更是被曝出现37亿元巨额资金黑洞。
　　这个黑洞的出现祸起其一笔放出去后收不回来的贷款：
　　曾是福建规模最大的厨具制造企业――龙海骏逸金属有限公司，2008年金融危机时，有一笔200万美元的海外货款未能收回，同时还有一笔即将到期的2650万元银行贷款，这让骏逸的资金捉襟见肘。
　　无奈之下，公司法人李正结找上了融典担保，由于料定是“短期拆借”，双方商定的月息是8分。他本想把从融典贷出来的钱，先把银行贷款还上，然后再从银行贷款出来还给担保公司。没想到，融典的借款还给银行后，银行拒绝再给其贷款，李正结为此无力还债。
　　2009年融典通过“债转股”变成了骏逸的股东。2010年6月，“认为骏逸能盈利”的融典再出资1000万元买下了骏逸全部股权，同时背下骏逸的全部债权债务。融典并购骏逸后才发现，骏逸的债务远不止李正结所称的3000万元，规模竟达5000万~6000万元之多。
　　前些日子，厦门融典的一个债主带领一帮人上门讨债，还拿着高音喇叭在大楼门口大喊大叫，厦门融典的债权人都被惊动了。由此，债权人争先恐后蜂拥上门，一债权人称“厦门融典的债务高达37亿元，其中借贷的本金约为8亿~9亿元。”
　　 “在担保业流行一个词――跑路。担保公司如果有赚到钱，他就会按时将利息给借款人，如果贷出去的钱收不回来，他自己没赚到钱，他也会像那些赌输的人一样‘跑路’，社会危害性很大！”吴晓德告知本刊记者。
　　除了非法吸储放贷，有些担保公司还有个不太为外界所知的黑幕，就是它们还会成立所谓的“股友沙龙俱乐部”，给股民炒股提供“资金”。
　　“比如，你给担保公司存进1万元，他就给你放大5倍。他从中收取一天10元的手续费，一旦股价损失1万元，你必须再注入1万元。否则，担保公司就强制割仓。”吴晓德透露。
　　一担保公司老总私下称，“福州那么多担保公司，真正正儿八经在做的也就20来家！”
　　作为一个资深银行界人士，吴晓德最痛恨的是银行内部人员与担保公司之间蛇鼠一窝，互相搞利益输送，“一些银行高管及信贷员会或明或暗参股担保公司，或给担保公司充当掮客。”这些银行“硕鼠”被担保公司“买通”后，有的客户本来明明通过正常渠道可以获得银行信贷资源，但这些人还是会以各种理由进行搪塞，将客户推荐至担保公司。
　　“开担保公司的人背后都有很深的背景！”吴晓德直言本刊记者。
　　
　　为何异化？
　　作为中小企业融资“天使”的担保公司，为何会堕落成“魔鬼”？
　　放大倍数低影响担保公司盈利，这或许是不少担保公司违规的首要原因。
　　据悉，2010年我国担保机构平均放大倍数只能达到2.1。而业内普遍认为，放大倍数到3才能勉强保本，5才能盈利。
　　“而在我们这边，不少银行给的额度只有1∶3。”贾先生以肯定的语气告知本刊记者。
　　“担保业是‘高风险，低收益’的行业，要赚钱，几乎要控制在零风险。完全正规，很难生存。”郑福金在接受本刊记者的采访时，呼应了贾明的说法。
　　据郑的介绍，高额保证金扼住了担保公司的咽喉。按现在银行的“行规”，如果银行按1∶3的比例，给担保公司授信1亿元的话，担保公司必须给银行交纳3000多万元的保证金。担保公司起码要经营两年左右才可能有收益，这些保证金交进去，对刚成立的担保公司来说，其资金成本压力非常大。
　　为此，他再算了这样一笔明细账，担保公司在银行存1000万元保证金，银行给你提供3000万元贷款。3000万元就算你按2分的保费给企业，收到的保费是60万元，而你存到银行的1000万元若按银行贷款利息年利率6.31%来算，一年贷款利息就是63.1万元，也就是说，收到的保费还抵不上贷款利息。
　　而若按2006年国务院的文件规定，担保公司收取的保费只能按银行贷款基准利率上浮50%收取保费，还远远达不到2分的保费标准。
　　担保业是“高风险，低收益”的说法，贾明则用了这样一组数据做了说明，“担保公司收取的保费通常在1.6%~2.4%之间，收取这些保费要承担97%~98%的风险。做5亿的量，毛利润也就1000万元左右。而且，万一有一笔贷款收不回来，一年的利润也就全泡汤了！”
　　正规的担保业务盈利有限。基于此，一些担保公司为了提高效益，便可能把注册资金抽逃出来找别的出路。这个出路要么就是放高利贷，要么就是投资其它行业。
　　“为何担保公司放高利贷在近期有愈演愈烈的态势？显然与国家宏观调控导致中小企业融资难有关。”杨其川认为，高利贷背后的本质原因是资源配置不公与产业结构失衡之下出现了富人太富，穷人太穷的结构性矛盾。当下货币发行过量导致的通货膨胀涌现，央行在短期内一再采取银根收紧措施，希图抑制通胀，一些实力较差的企业，便容易陷入资金后续不足的困境，此时，在利益驱动下，担保公司当然要蠢蠢欲动。
　　
　　以“疏”治乱
　　部分担保公司非法吸收存款、发放贷款等乱象，已引起了银监会的重视。
　　近期，银监会公开表示，将从本月起开始全面清查融资性担保机构与银行利益输送的问题。银监会已要求银行进行自查，搞利益输送要纠正，该处罚的应予以处罚。
　　对于担保业的问题除了“堵”之外，“疏”显得更为重要。
　　 “首先，要适当放宽经营范围。”郑福金建议。
　　按监管部门现行规定，融资性担保公司以自有资金进行其它投资总额不得高于净资产20％。他说，担保公司在为企业提供担保的过程中，都会有意识地筛选一些优质企业，如果能够债转股，让企业把一些股份抵押给担保公司，这样既解决了企业融资难问题，担保公司的收益也会更好一些。可是受制于前述规定，担保公司无法在对实体企业投资方面施展拳脚。
　　“其次，要允许担保公司给企业临时放款。国家发展担保公司的目的，就是扶持中小企业发展，如果有时企业向担保公司临时贷款，国家要允许担保公司将资金短期借给这些企业。因为这实际上，也是在真正帮助解决中小企业的困难。”
　　贾先生最希望的是担保融资的杠杆效应能进一步放大，他急切呼吁，“担保放大的倍数要提高！”他说，担保业韩国的担保制度最完善，他们担保的额度比是1：4.8。只有这样，才能维持担保公司正常的运转费用，“如果担保放大倍数高了，担保公司靠正规经营就有利润，就不会去冒险打擦边球！”
　　担保公司“异化”一个外部因素是，在央行不断回收流动性资金的背景下，中小企业合法、合理的融资需求得不到满足。
　　杨其川告知本刊记者，要杜绝担保公司违规吸储放贷现象的发生，最根本的是要尽力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问题。
　　同时，要建立和完善担保公司评级制度。据传，自从融典担保出事后，厦门市正在组建金圆投资公司，目的就是要整合厦门国有的担保公司，提高行业整体资信水平，以改变担保公司不务正业的现状。
　　此外，还要加大对高利贷转贷的打击力度。以往，虽然我国刑法在1997年修订后明确了“高利转贷罪”，但举目全国，因高利转贷罪被判刑的较少。比如，福建省到2006年底才出现第一例高利转贷案的宣判；而上海更是到2010年才出现首例宣判。而按照我国现有法律，我国目前仅仅对民间借贷利率进行了限制性规定，超过银行同期贷款利率4倍的部分不予保护，一般不会对放贷人进行额外的处罚。
　　重典治乱，或许对当下的福建担保业也是不能回避的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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