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政局的变与不变】英国脱欧与欧洲政局

　　引文:当代的西方政党政治,与过去的政党政治的最大区别是,各党之间的意识形态和执政风格趋同。这就是所谓“第三条道路”,“超越左右”,实际上就是“左右”结合。如今,英国保守党也不顾这个右翼政党原有价值,变得务实而折中。
　　今年5月英国国会大选给国内外最大的吃惊是“没有一党获得绝对多数”,形成所谓“僵局议会”(Hung Parliament)。僵局议会使政府一度难产。大势已去下,面对工党内外的压力,布朗首相毅然下台,为打破僵局做出贡献,保守党则联合自民党旋即取代工党政府,建立“联合政府”。“僵局议会”和“联合政府”,在英国历史上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但产生在21世纪第二个10年,反映了英国和世界发生的深刻变化。
　　
　　英国政治站在拐弯口
　　工党在这次选举中没有大败,保守党在这次选举中没有大赢。保守党不得不与第三党的自民党结合,而自民党以此改变了英国长期形成的两党轮流执政、垄断英国治理的局面。不过,工党在一些地方的选举中,成绩很好。布朗等工党重量级人物还是当选为下议院议员。未来,工党东三再起的可能性不是不存在,那些惩罚了工党的中间选民,当他们对保守党和自民党联合政府不满时,很快会怀念工党,转而再次期待工党上台。
　　作为局外人,如果我们往后看得再远一点,过去30年,是英国“政党轮替”的30年。在英国和世界的巨大变化下,诸如工党和保守党这样的英国老牌政党的适应能力增强了。在撒切尔主义(新自由主义)下,保守党长期执政,英国工党卧薪尝胆,历经坎坷,终于上台,而下台后的保守党,尽管与工党的革新路线不同,但在许多方面,做了不少调整。
　　包括英国在内,当代的西方政党政治,与过去的政党政治的最大区别是,各党之间的意识形态和执政风格趋同。
　　20世纪快结束的时候,英国工党以“第三条道路上”的指导思想上台执政。有英国批评者说,年轻的布莱尔领导的“新工党”,在本质上与撒切尔夫人领导的保守党并无多大区别。记得英国当时有一幅流行的讽刺漫画是,布莱尔的头居然是撒切尔的。这就是所谓“第三条道路”,“超越左右”,实际上就是“左右”结合。如今,英国保守党也不顾这个右翼政党原有价值,变得务实而折中。
　　与此同时,重新在野的工党,已经开始深入反思为什么失败和今后的工党变革。工党面对的对手不是纯粹的右翼政府,而是一个中右翼政府。工党曾经占据的英国政治的中间位置,已经由保守党及其盟友占领。任何政党要稳定执政,就要争取中间选民。鉴于此,工党的再次革新已经不可避免。这次选举中,在移民、福利、住房等许多民生领域,工党政府受到攻击。如今,工党可能在原有立场上后退。
　　在保守党和自民党等都由年轻点的政治家掌舵的情况下,工党将注定也由诸如米里班德兄弟那样的“60后”来负责工党的下一步发展。小米利班德告诉BBC,“我们需要重建失去的与人民的联系,在一些问题上,如移民,我们失去了传统上是工党支持者的选民。”而大米利班德则说,工党选战失利,“原因是我们与民众对话的失败”。
　　但在英国,人们发现,折腾下来,在许多重大政策上,各个政党的立场上其实大同小异。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 菲利普•斯蒂芬斯评论道:“在新政府的指导原则中,务实主义将占据与任一政党的政治理念同等重要的位置。执政联盟的两位领导人表示,他们都信奉自由、公平和责任。但又有哪位政界人士不是如此呢?”
　　是同舟共济还是同床异梦?
　　诞生在经济危机时期的英国新内阁,能否成功克服一系列巨大的内外挑战,决定了其成败。
　　联合政府的稳定性。这一联合并非保守党的初衷,保守党当然欲单独执政。而中间偏左的自民党也没想到与保守党结盟。所以,如何同舟共济,维护政治策略联盟,避免同床异梦,甚至政府危机,是英国联合政府首先要处理的问题。
　　公共财政危机。在“后金融危机”时期,世界经济正在进入其新的危机阶段,那就是政府的财政危机。希腊那样的财政危机不但把整个国家推向灾难,而且拖累了欧元区,甚至整个欧盟的经济复苏。在财政危机方面,尽管工党布朗政府在抵御金融危机上功不可没,包括主办第二次“20国集团”峰会,但是,英国的财政危机属于最为严重之列。2009―2010财政年度,英国的财政赤字为1528亿英镑,是二战以来的最高纪录。这一局面直接影响了英国经济的进一步复苏和伦敦的全球金融中心地位。所以,英国新政府把削减赤字、压缩公共开支当作是头号经济挑战。在第一次内阁会议上做出部长减薪和冻结薪酬的决定。尽管此举对解决英国巨大的政府赤字没有多少意义,但却显示了新政府的坚定政治决心,一个因为是不同政党之间的联合而存在内在不稳定性的政府却发誓要面对赤字问题。据报道,英国新政府将在其执政的第一个财政年度(2010-11)削减60亿英镑的公共支出。
　　政治体制改革。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英国新政府的副首相将负责政治体制改革,去做那些工党一度强调的事情,以便恢复对政治的信心。有的英国媒体,如《独立报》认为,克莱格副相将在英国政治史上留下重要的位置,在决定英国未来的政治方向上,自民党举足轻重。这位大选中最耀眼的政治明星将实现英国178年来第一次最为激进的权力重新分配,使国家权力从政府转移到人民手中。《每日邮报》则认为,克莱格将发动大规模的法律改革,因为英国许多法律削弱了个人自由。诸如身份证和DNA数据库等侵犯公民自由的恶法,将被放弃,但将设立新的法规,如网络记录。
　　为了政治稳定(自民党担心保守党依靠提前大选而结束联合政府),英国联合政府誓言执政5年(与英国议会任期的时间相同),而不轻易动用首相可以解散国会、提前选举的权力,确定下届英国大选将在2015年举行。
　　英国政治体制改革的中心之一是改革长期以来的“赢者通吃”的“简单多数”选举制度。自民党等小党一直要求实行世界通用的“比例代表制”,预计英国新政府就有关这个改革的一个折中方案进行全民公投。
　　
　　英国外交:有新调整,无大变化
　　英国联合政府面对的挑战几乎都是两难的局面,其脆弱的天性是显而易见的。比如,削减公共支出和增税,如同希腊的社会抗议一样,都会带来民意支持的下降,反弹的民意不利于其巩固政权。在如何削减赤字,及其评估其对英国经济复苏的影响上,联合政府内部存在分歧。而在欧洲政治上,如果与欧盟的关系处理不好,尤其是一个动荡而分裂的欧盟,势必影响英国在欧洲大陆的影响力和利益。
　　可以预计,英国新政府将以内政为主,大的外交事务多数属于延续,至少短期内,英国的对外政策变化不会很大。
　　卡梅伦和克莱格这些年轻的英国政治家,即使在欧洲,在上台前,人们所知并不多,而在世界其它地区,许多人则都是刚刚听说。所以,英国需要时间让其新领导人与世界其他领导人的建立成熟的关系。
　　在对美关系上,新首相卡梅伦是保守党内传统的“大西洋主义”者,重视与美国的关系,也将试图建立与同龄人美国总统奥巴马的良好私人关系,但是,作为新一代英国政治家,他对一些英国人自以为是的“英美特殊关系”很不以为然。奥巴马在第一时间电话祝贺卡梅伦当选英国新首相。卡梅伦和奥巴马的第一次峰会将在6月于加拿大举行的第四次“20国集团”峰会上。奥巴马今年也有访问英国的计划。这些互访将为两位领导人建立深入的工作关系奠定基础。奥巴马对“美英特殊关系”不以为然的美国总统,所以,卡梅伦上台后,英美关系将进一步普通化。
　　而在此同时,英国新政府对国外军事冒险缺少热情。从2003年英国卷入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以来,反战的英国民众日众。工党下台的原因之一是这两场战争。尽管如此,联合政府将继续工党政府的立场,不会确定从阿富汗撤出英军的时间表,因为这不符合英国的安全利益。
　　在对欧盟关系方面,保守党在英国上台,标志着金融危机后欧洲政治的再次“右倾”大局的形成。英国保守党与欧洲大陆,尤其是中东欧国家的一些中右翼政党关系密切。保守党一直怀疑和批评欧盟。英国保守党推动下的欧洲政治“右倾”,将不利于急需的欧盟团结。上台前,卡梅伦批评欧盟的《里斯本条约》,反对欧洲的进一步整合。执政后,他的欧盟政策正在变得务实,因为英国在欧洲的利益巨大。但因为英国没有加入欧元区,他的政府不会直接出资帮助欧元区陷入危机的国家。副首相克莱格原来对欧盟具有热情,在保守党与欧盟保持距离的情况下,他能否起到某种调和作用,使英国与欧盟的关系,维持现状,值得关注。
　　工党领导下的英国政府,尽管也一样不加入欧元,但是与欧盟却越走越近,在欧盟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欧盟事务不再是清楚简单的英国“外交”,而是介于国内政治和外交之间。如同其他欧盟国家,英国政治于是越来越“欧洲联盟化”,甚至,工党都推荐前首相布莱尔出任欧盟首位“总统”。
　　值得一提的是,在国际发展援助问题上,由于要大力缩减开支,且保守党在国际发展援助上的哲学观点与工党不同,英国提供的国际发展援助可能大幅减少。
　　庞中英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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