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荣,震动中日

发布时间:2020-04-11 来源: 幽默笑话 点击:

  做过演员、记者、DJ,身为日本的大学政治学教授,朝日电视台新闻主持人,旅日华人叶千荣生命力格外旺盛,最近的微博报地震,又让他人气飙升      1个月前,这个日本东海大学政治学教授、朝日电视台新闻节目主持人在新浪微博上只有不到2000名粉丝。他在日本虽风生水起、打入主流,毕竟去国已近20年,与我们已经有了十足的距离感。
  4月11日,距离“3•11”日本东北9.0级大地震发生1个月后,叶千荣在微博上已经拥有了58000余名粉丝,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中。
  他的微博,可靠、全面、及时,成了中国人了解此次日本地震的一个重要渠道。他身在日本,亲历地震,能将自己的感受与所见所闻生动描绘;他身居日本主流媒体业内,通晓消息流通的法则与渠道,触角灵敏,他在新浪微博上发布的许多信息竟然比日本媒体抢先一步;他在中国人和日本人之间游刃有余。
  而且,“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叶千荣笑了起来,手一挥,“知道”两个字被不自觉地加重了音调。
  这个“他们”,说的是微博上庞大的粉丝看客们,也是几十家蜂拥而来的中国媒体。我们采访时,对话先后数次被国内媒体要求现场连线的电话打断。他自己都说,“我现在在有意识地拒绝一些媒体采访,在无数媒体上说同样的话是很傻而且令人讨厌的。”而被他选择的媒体中,有“一听到南方就愿意接受采访”的我们,也有“虽然我个人不喜欢很多节目,但我很愿意通过他们这个平台去讲述”的央视。
  这个中年、健壮的男人是“文革”时的73届中学毕业生,在车床工人的岗位上打拼了4年后,挤着恢复高考的第一班车,考上了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成为当年首批30个学生之一。报考的原因和当年他的许多同学类似,“艺术学院提前半年招生,如果考不上这个,还有考普通院校的机会。”
  1982年毕业后,他进入上海人民艺术剧院工作。凭借1985年到日本演出巴金的话剧《家》的机会,1986年3月,连日语都不怎么会说的叶千荣前往日本留学,开始学习小剧场戏剧。
  1989年之后,叶千荣对政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决意去报考早稻田大学的政治学硕士,因为当时的他“对日本政治完全不了解”,连续两次落榜。在旁听了早稻田大学两年的研修生课程后,第三年,他咨询日籍学生,将预计考点背了个滚瓜烂熟,后半段又拼命联系中国政治现实。他开玩笑说,“让老师觉得你不让我读这个,就对不起中国人民。”遂如愿。
  早稻田大学政治学硕士毕业后,他成为香港《亚洲周刊》的特派记者,每个星期采访政治家。同时,精力旺盛的他还在东京、横滨的华人电台做音乐DJ,并且寄到上海播出。当时国内的电台DJ还是“播音员的感觉”,叶千荣决定玩点不一样的,像讲述传奇DJ的美国电影《Private Parts》一样,“有第一人称主语,‘我’的概念”。有些时候,他甚至故意放一首歌说我很讨厌这首歌,但是某个人让我放这个,“一到过门就插一句,特别是这个地方,你们听!”或是在节目里说一些冷笑话,比如,“今天的北海道零下30度有个小孩儿从外面跑回家他立刻把头伸进冰箱说好暖啊!”
  当北京和悉尼竞争奥运会主办城市时,叶千荣连线一个在悉尼的华人朋友,让他讲讲感受。朋友说,“白天我们都希望是北京,到了傍晚觉得哪儿都行。等到听说是悉尼了,也非常高兴,喊啊,叫啊。晚上回家经过歌剧院的大桥,所有人都把车窗摇下来按喇叭。有越南人、阿拉伯人、中国人――但是大家都知道,我们是新澳大利亚人。”叶千荣挂掉电话,说:“如果今天是东京和北京,在东京的朋友又会怎么想呢?”
  多年后,叶千荣在微博上大红大紫,还有当年的听众给他留言,表达对当年节目的怀念。
  近年来,叶千荣转向研究时政类话题,他成为了日本东海大学政治学教授,也做着朝日CS卫星电视“ニュ?スの深?”主持人与日本各界政要对话。他仍然会因为与某个人在微博上聊得投机,第二天就径直坐上国际航班,出现在别人门前。生命力在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显得尤为蓬勃。
  经历同时赋予了他世故与能力。他清楚明白记者、微博网友或者电视观众想要的分别是什么。在摄影师的镜头前,他是个很会摆pose的男人,而在做电话连线时,他是清楚平衡尺度、故事性与纵深性诀窍的人。这些都并非想当然的用“聪明”二字可以解释的事。在采访中,他对日本政治生态、下一任首相竞争者、菅直人政府表现都能讲得头头是道,对日本时政媒体规则也熟谙于心。他的观察力、见解和不拒绝的态度都在告诉我们,能够在数天之内在微博上粉丝飚升,绝非偶然。
  本次采访是3月16日――大地震发生第6天在东京进行的,近日叶千荣又作了书面补充。
  人物周刊:您是因为什么契机开始关注微博的?
  叶千荣:我写微博非常晚,当我知道微博改变中国时,微博已经开始在改变中国了。我开始注意到微博,是在乐清事件,当时大量的信息都在微博上。当时我来日本二十几年了,始终没有用中文做节目、用中文演讲、用中文写作的机会,而这3个都是我非常喜爱的东西。微博给了我机会重新捡起中文。当我一进入微博就完全陷进去了,因为中国的微博和世界的Twitter太不一样了。在日本,Twitter都是告诉人家今天吃什么菜买了什么衣服,日本人大部分是谈生活中可爱的琐事,但中国的微博完全是个媒体,在主要媒体无法承担某些职责的时候,它扮演了第一时间把现场情况以现在进行时发出去的角色。中国的微博是非常“野火春风”,也是非常“雨后春笋”的,因为它早就有了土壤,只是多年来没有这个种子。微博的发酵有点像一个孩子出生不久后脑细胞以几何级数成长的过程,人们真正进去之后才知道,它拥有多少可能性。
  人物周刊:您在微博上通常关注哪些方面?
  叶千荣:我在微博里认识的圈子,一类是年轻的媒体记者,他们都是在主流媒体工作,却有许许多多在主流媒体没法说的东西,要找一个别有洞天的地方发泄。他们在微博上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媒体人。而正是因为报社的经历,使他们对许多问题的看法比一个经历过“文革”的人有更强烈的感受和认识。我是77届的人,是戴过红小兵和红卫兵袖章的人,我们对那个时代注射了一种疫苗,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能理解我们。还有就是出版圈子的人,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新星出版社,也不知道他们出了一本《自由在高处》,不知道这本书在今日的中国卖得这样好。我通过私信功能和这两个圈子的人建立起了对话,然后迅速地飞到中国和他们见面。
   人物周刊:这次您在日本地震期间发出的微博,为您聚揽了大量人气,您怎么看这次通过微博与中国网友的互动?
  叶千荣:日本地震前,关注我的人不到2000。地震的那天下午,我刚好在东京的咖啡厅,当时连震了3次,震度是我到日本二十多年最强烈的一次。当我走出那家咖啡厅时,我被面前的数百万人震撼了,他们在非常拥挤的情况下,在各条人行道上缓缓前行。行进过程中的那种静默和自律,就让我想起了出埃及记,有一种史诗感。当时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国家要经历近代史上第三次危机了,前两次分别是明治维新前和战败后,两次危机都给这个国家带来了转机,但是我们读历史时,用文字读过,却没有用我们的感官和皮肤读过,那天我是看到了、感觉到了。我开车回横滨,一小时只能开几百米,你就看着这些人在走,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今天要走3小时4小时才能回家,但从下午3点钟开始就开始走。他们并不说话,也不嘻嘻哈哈,就是走。就真的像一个大型的追悼会。车都停着了,但没有人走到车道上来。
  我感觉到这种自律意识不是从小训练的产物,而是在血液里流着的自律和“耻”的意识,我想那几百万人并不都是这样的水准,但只要大部分人都这样,其他人就被控制在这个场面下面了。那天关于日本地震的微博,最初就是从这句话开始写的: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声电影的场面。第一时间就有很多人转载这句话,他们意识到了这个场面非常日本。于是我边塞车边边写微博,一直到进了酒店。
  人物周刊:您对这次地震的关注点是哪些?
  叶千荣:我的关注点是面对地震日本人的对应方式,当时哪儿缺水,哪儿缺毛毯这些消息当然也很重要,但是我没有去灾区和核电站,所以我关注的主要是以下几点:一个是媒体怎么在会场上逼问、追打行政官员和东京电力,尤其是无所属的自由记者们,他们意识到他们在替市民行使知情权,他们的提问比大媒体尖锐得多,当然被逼问者也不敢恼羞成怒地训斥记者或者反问你的单位。目前,无所属的自由记者上杉隆等人和著名推特博主津田大介都能参加首相官邸发布会并提问,他们一面问一面就在推特上发布。
  人物周刊:有些微博也为您引来了不少批评。
  叶千荣:这是预料中的,因为是日本。有不少评论相当露骨地发泄幸灾乐祸的情绪,为此我关掉了评论,因为我知道有不少日本媒体也在关注,我不认为那些诅咒生命的粗野语言是中国的主流,也不想看到某些外国媒体说这是中国人的反应。但是,微博是可以不断启动一场场重要的讨论的,这对提高公民社会的水准很有意义,从这个角度说,窦含章先生和染香女士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因为一场讨论是需要有人扮演正方反方,而这场讨论一旦形成,就一定会出现很多讨论前没有触及的问题。大家都会用事实去反驳对方,然后都会去了解很多自己生下来之前发生的事情。这些讨论,其实在其他国家不太多的。现在微博上传媒界的人、出版界的人也在写微博看微博,他们通过微博知道了许多民意,然后根据这些民意做杂志策划图书策划,从而开始获得新的视线。
  人物周刊:您的微博中披露的很多内容,往往都很及时,有时甚至比日本官方媒体披露的还早。您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叶千荣:微博上不断有人来信问:为什么你今天早上爆出4号起火,比NHK还早?为什么你又在报道菅直人在官邸内部的讲话,他在对某个人发火?其实这也不是秘密,我在电视台做直播的深度对话节目,做了7年,都是一对一和政治家面对面的节目。像菅直人、鸠山这些人虽然是职位很高,但并不是在云上的人,今天晚上约在六本木的一家面馆吃饭也都是可能的。日本有记者俱乐部的制度,俱乐部成员采访资源交换共享,我们采访时,会把其他媒体的记者请来同时观看,我们直播,他们也可以同时发稿。但是记者们还特别关心在化妆间的15分钟里发生了什么,广告时他又谈了些什么,所以媒体之间是会互通有无的。我有很多在第一线和首相官邸的记者朋友。日本媒体有所谓的番记者,番是站岗的意思,番记者就专门负责盯某个政治人物,你的职责就是记录他的公共行程,然后在他空闲的时候不断地向他问话。灾害时,日本的地县有灾害对策本部,各种消息都会同时上来,而在首相官邸的番记者会同时得知这些信息。我们每天都会通过番记者的记录知道首相几点几分在干什么,比如我会知道,昨天凌晨4点17分,他把东电的社长叫到官邸训话。和首相见面的人出来都会经过记者通道,必然会被问到。所以首相一天的行程都是公开的――“首相动静”一年365天都有,甚至他去购物、看电影都会记下来,更不要说出门旅游了。在家里则是“静养”或者“整理资料”。公众人物是没有隐私的。每一个省,每一个大臣都有各媒体派去的番记者。所以番记者大多是年轻人,为什么?一大早要起来盯在人家门口。每天傍晚首相也会在首相官邸门口站着和记者聊一聊,这是小泉时代形成的惯例。我的很多番记者朋友,他们写的大部分东西,大概有七八成不会发表的,但是报社的高层是需要了解的。总之番记者写东西很多,这也是一种日本的内参。我没有去采访也能知道消息,原因就在这里。这次最活跃的是无所属的自由记者,因为他们无所顾虑。
  人物周刊:这次好像国内的媒体要比日本媒体更夸张,国人情绪比日本人更紧张?
  叶千荣:当然,在近邻国家发生这么大的核泄漏,对大家都是初次体验,难免紧张,可以理解。但是也有别的背景,那就是谣言四起导致紧张,而这背后真正应该引起思考的是:为什么信谣和传谣的土壤如此广为存在?同样是近邻,为什么韩国或俄国就没有出现抢购盐或说海啸是日本地下核试验引起的呢?是他们对科学无知?是他们太缺少“亡我之心不死”的警惕?应该不是吧?而是因为我们有不少自己的独特想法,加上对实际情况并不把握,科普知识也并不普及,于是,在这个网络时代便以诈传诈,越传越兴奋了,很多帖子貌似担忧,其实很兴奋。
  这和电视媒体也有关,我对日本各大媒体对东电的报道还很不满,但同时,我对他们不刻意包装乃至量产英雄人物的做法给予好评。他们的报道,没有突出英雄,笔调都是淡淡的,从头到尾连名字都不知道,都是海明威小说一般的动词,尽量少用形容词。我特意翻译了一段放到新浪微博,有读者说看了哭了。国内大家都爱问“五十壮士”,其实不存在始终呆在里面的五十壮士,那是轮换的。但我们希望听英雄故事,于是就不断有来问“那五十壮士后来怎样了?”
  人物周刊:日本媒体好像也并不大量报道首相的视察?
  叶千荣:日本媒体对政府和首相的报道基本是批判的,不管谁当首相不做关于首相的报道,地震后第二天一早6点钟他就穿着防辐射服去核电站视察了,但是电视上也根本不怎么报道。这个和国内很有区别啊。首相官邸会通知要去哪里,但是不可管媒体报道什么。NHK是一个从每户家庭收费的电视台,和国内有些人说的“公益电视台”不同,而且NHK是根据日本放送法第一章第一款的“不偏不党”来放送节目的,它不是喉舌。NHK这次始终保持冷静客观的态度,民营电视台则锋利一点,但都不偏袒各种党派。它们的社长也许和某个党派关系很好,但下面的节目都不会有任何偏袒。
  人物周刊:您觉得日本人这样冷静是不是和他们的国民性有关呢?
  叶千荣:很多人觉得这次日本人比中国人表现的更冷静。但是日本民族其实是个相当感性的民族,容易动感情,容易哭,集体悲怆,集体高扬情绪。这是朝鲜半岛和日本的共同特点。在日本我一周大概有两三次公开演讲,很容易控制全场,甚至能用语速、声音控制他们的情感,在中国我做不到。10个人有4个会说:什么东西,骂骂咧咧的。日本人却能“啪”一下就被煽动起来。但在这些事上,中国人觉得日本人冷静,其实不是冷静,是一种自律意识。他们的发泄方式不一样。
  人物周刊:为什么这次的情况会演变成这样糟糕?起初大家对这次事件的定义都是地震,现在却演变成了核危机。
  叶千荣:现在地震已经结束了,而且死人最多的是海啸,不过核事件已经在这几天内动摇了全人类对核电体制的基本信念。德国、法国各国现在都在检修自己的核电站,日本有55座核电站,负担全国1/3的供电任务。因此不可能立刻颠覆核电体制,但龙头东京电力现在基本已经全军覆没。我们现在看这个问题,有很多人为因素,有天灾,但更大的是人祸。东电这个公司的“社风”,就是我们国人说的体制,是很有问题的。因为它在这个地区是垄断性的企业,高枕无忧,只要不出事故,经济收益都不会差,大学生毕业如果能进这个企业是非常好的。所以用日文讲,他们就“怠慢”了,就是国内的松懈。但现在天天你看他们一出来就是鞠躬谢罪。而且在日本,因为他们的民主制度,首相只是诸多大臣中的一个,他要调动自卫队也必须和防卫大臣沟通,防卫大臣也一定是个文官,国会派过去的。制服军人只能做到副大臣。他们要调动自卫队必须听专家的意见,到底能不能投水进去,降到多低才可以,都要有综合考量,不能由一个人来决定。同时菅直人的讲话也太糟糕了,毫无内容,不善表达。我很想建议他去看看《国王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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