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一个地方的说说_尚扬:这儿是可以想念的地方

发布时间:2020-03-23 来源: 感悟爱情 点击:

  从索家村搬到酒厂艺术区,尚扬的创作空间愈发清净。故意做旧的大门锈迹斑斑,在堆满书的工作室里,尚扬一呆就是数日,饿了就由他的学生兼助理炒几个小菜。虽然公开身份还是首都师范大学美术系的教授,但他几年前就开始了不用上班,自由创作的日子。
  从武汉到广州,最后留在北京,将近半个世纪不由自主的折返后,尚扬终于能享受“脱离体制的生活”。68岁的尚扬坐在沙发上回首往事,“北京是曾经想去,现在能呆的地方,武汉和湖美是可以想念的地方。”
  
  告别与重逢
  
  尚扬刚去湖美读书的时候,才15岁。美院那时叫武昌美专,他读的是高中部。学校位于武昌古城外围,一到夏天,“荒草能把人蒙住”,远望就是沙湖。站在城墙根下乱挖,他不费力就觅到一面铜镜或是一只铜碗,尚扬因此得了个“古董”的外号,但他觉得自己简直和学校“血脉相连。”
  高中到大学的八年时光,尚扬能安心作画的时间很少。15岁的尚扬挑130斤重的担子,“各种运动充斥其间,幸亏老师们偷偷给我们时间搞创作。”只要是杨立光和刘依闻带队下乡,尚扬就拿好纸和笔。“下乡一个月他们就安排最后一周让学生画草图,如果是十个月,那就有一个月要检查学生的创作。”
  1962年,读大二的尚扬无法忍受画画时间太短,提出退学。但几个朋友说,“你退学我们就再不理你”,尚扬乖乖回学校,“因为朋友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离开他们我不知道怎么活。”
  一年后,尚扬在田间地头创作的《当年长工》不仅参加了全国美展,还被《新民晚报》、《长江文艺》刊发。
  那个年代的尚扬在艺术上是个时髦人,他常有些把沙粒、稻草放进画里的前卫行为。“并不是要标新立异,而是从小家里条件不好,认为什么都能做画。”
  “到处都在搞运动,只有老师像父母一样对我们好,这种温暖把很多事都冲淡了。”尚扬对湖美的依恋从那时开始根植,但大学毕业时,他没能如愿留校,而是分到了湖北人民出版社做美术编辑。紧接着,文革到来,不愿意政治为艺术服务的尚扬搁笔14年。
  尚扬与美院的第二次相遇是1979年。虽然先后报考过其他几所学校的研究生,但都因为生病或家事错过,最后还是投考在杨立光先生门下。“像是命运对我的安排,不愿意让我和湖美失去关系。我后来对很多人说过,我幸亏回到湖美,只有那儿的老师肯像父母对待孩子那样对我。我喜欢不断的探索,他们对我的行为从宽容到理解,再到支持。”
  当时已经为人父的尚扬除了周日,其余时间都留在学校。他希望能补回失去的时间。他是研究生班上年纪偏大的学生,是很多学生和年轻教师的意见领袖,也是最会“折腾”的一个。
  每年寒假第二天,就是他们的狂欢日,尚扬起个名字叫“年狗会”。大家从放假了的食堂偷来炉灶,再凑钱从大东门菜市场买半只狗,鸡鸭鱼肉、青菜佐料、几箱白酒。然后尚扬把大家分为清洗组、切菜组、烹调组,每个人还要做一个拿手菜。最后把所有的菜摆满乒乓球桌,大家排着队,侧身顺时针方向走,走一步夹一口菜。吃完还要给菜评奖。有一年尚扬将素炒荸荠取名“踏花归去”,得了个“最佳菜名奖”。
  吃完饭,一伙人给刚下过大雪的小篮球场支起灯泡,大汗淋漓的打一场球。最后坐成一个圈,边讨论艺术,边唱歌。住在隔壁楼上的刘依闻看着这帮可爱的年轻人又笑又气,站在窗户上故意喊,“不许闹了,关灯睡觉。”
  那是尚扬最怀念的一段好时光,也是他在艺术创作、人才培养上成就最盛的时期。
  1981年,尚扬再次因为毕业创作《黄河船夫》在艺术圈崭露头角。最初他跑去黄河边上的佳县寻找艺术灵感时,支持者甚少。只有杨立光送他出门,还把尚扬从陕北寄来的小草图拍照保存下来,并且回信鼓励他。
  当“尚扬黄”红遍大江南北时,他却在1984年彻底结束写实风格。“这些作品其实是对我的老师多年培养之恩的一种报答,是对我跟随他学习的一个总结。但我的心已经离开了这些画,接下来,我要走我一直想走的路。”
  
  现代艺术的湖北旗帜
  
  这条路就是85思潮大背景下的现代艺术发展。45岁评上湖北省最年轻的教授,又出任系主任的尚扬感觉到学校几十年来的发展产生了惰性,年轻人想要的表达没有出口。他立即着手从校外引进新生力量,“把方少华重新调回学校,从浙美把魏光庆要回来,再从广美要一个叫田辉的毕业生,先充实油画系的力量。”
  曾梵志等人的进校也和尚扬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他有课程不及格,我是招生委员会副主席,坚决把他招进来,拍着桌子招进来的。”1987年的学界,尚扬做出如此“出格”的决定,在很多人看来,是“顶雷”前行。“曾梵志文化课不及格,创作也不及格。我最后让创作课老师把分改过来了。”
  他对待朋友十分“贴肉”,属于能将整颗心掏出来的人。他早就知道张晓刚画画得好,尽管不认识,还是想把他调到湖美,虽然后来张晓刚调回了川美。“80年代艺术界的保守势力非常强大,我们肩负冲垮保守势力的使命。”
  尚扬生性抗压,是当年现代艺术在武汉的一面旗帜。他不仅在湖美接待外地的青年艺术家,还帮助他们联系媒体和评论人。1986年,湖北最有影响的青年美术群体“部落?部落”在湖美筹划成立,当天晚上15个年轻成员跑去尚扬家里要求他写点东西。尚扬抬出一个泡菜缸当下酒菜,写了一首朦胧诗为第二天的开幕助兴。
  1986年,尚扬在武汉发起湖北青年美术大展。“仅仅一个武汉市,就有19个地方在同时做展,几乎都是武汉的中心地带。”在一次次的展览中,武汉的现代艺术地位迅速提升。全国美协还从中挑出一场展览进驻中国美术馆。
  尚扬觉得这还不够,带着方少华冲到北京。在北京,他们与澳大利亚文化参赞相识。这位文化参赞当时正准备在澳大利亚做展,尚扬对武汉的描述让他心驰神往,干脆直接来武汉挑选作品。尚扬向他推荐了包括曾梵志、王广义等一大批年轻人的作品。
  借着澳大利亚文化参赞的关系,尚扬又得知美国艺术评论家琼?柯恩的夫人正在为中国1986年以后的美术史写作寻找素材。他专程把她邀请到武汉,再把一大群年轻人的作品摆满展室,请她拍照。“她忙了4天半就打算走了,因为材料太丰富。她原本打算去上海等地的计划全部取消,因为她觉得武汉就是现代美术史的一个集结地,是中国的Tahiti(“后印象派”三巨头保罗?高更、梵高与塞尚厌恶欧洲文明,来到Tahiti寻找生命的答案,最终登上世界级艺术大师的舞台。)
  回到美国后,她给尚扬寄来一本著名的美国艺术杂志,其中一篇长文记录了她在中国的这次经历,并着重介绍了两个人,曾梵志和唐辉,那是他们第一次走向世界。
  尚扬再次将武汉的现代艺术推向一个高峰的标志事件是“后89中国新艺术展”。经他推荐的青年艺术家的作品最初在香港做展,随后去了澳大利亚现代艺术博物馆,最后一站是世界闻名的伦敦玛勃洛画廊。展览当天,戴安娜王妃出席活动,武汉艺术家的名字第一次载入世界艺术史。
  许多外省的年轻艺术家都将尚扬家当做来武汉的第一站,1992年,《艺术与市场》的主编来到武汉,请他做封面人物,并筹划当年的广州双年展。尚扬推荐了魏光庆、王广义、方少华、石磊、曹丹等人的作品入展,他自己因为刚刚丧父,根本无心创作。
  十多个人的画作摆满一辆货车,中间那档留给尚扬,停在他家楼下。七月流火天,尚扬边流眼泪,边用4天时间创作了一幅作品。刚收笔,一车画被送往广州,那是湖北艺术家第一次群体跳出体制内展览的圈子,参加非官方展览。
  
  留在北京,怀念武汉
  
  与培养年轻艺术家同时进行的,是尚扬自己的艺术风格转变。1989年,他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八人油画展”上有惊人表现。他用纸浆、石膏和乳胶等混合物创作了综合材料作品《状态》。
  接着他又转向天体时期,“这些东西是一种典型的现代主义语言”。紧接着又创作出材料和抽象绘画、状态系列,“状态系列就是典型的现代主义的东西”。
  但当时美院的工作条件一直比较差,为了专心作画,尚扬借到美术院一个朋友的画室。从1988年到1993年他离开武汉,著名的《大风景》系列就是在那间小屋诞生。尚扬将《大风景》系列定位为他艺术的真正转型点,“那是我现代主义思维和当代思维的一个分水岭,今天所有的画都是由它脱胎而来。”
  没人想到,1992年,知天命之年的尚扬在“后89中国现代艺术展”上做起了在中国刚刚萌芽的装置艺术。他从家里搬来几把铜管椅子,再做了几把大茶壶放在上面,起名《早茶》。展出刚结束,香港人张颂仁就把它收进汉雅轩。
  第二年,尚扬与家人悄悄离开武汉,开始广州的生活。但留在尚扬心中的还是“只有单纯艺术”的武汉,他不习惯广州浓烈的商业气氛“对文化的侵满”,已调任华南师范大学美研所所长的尚扬突感心脏不适,住进医院。在医院进行全面检查的过程中,引发了尚扬的遐想,成就了他的《诊断》系列的诞生。在内心的沉闷与压抑中,尚扬创作了一批以人与环境为母题的作品。1995年,他的又一幅代表作问世,《大风景诊断―1》。
  但广州不是他想要的状态,思考再三,他于1997年调入首都师范大学。在艺术上有些偏执的尚扬终于在北京让自己自由的天性得到舒展。2002年的《董其昌》系列将他带上一个新的巅峰。
  在北京,他依然不附属于任何群体。他追求单纯的创作,不与任何找上门来的顶级画廊签约代理。他甚至推掉了首都师范大学的所有教学,在“龙蛇影外、风雨声中”作画。每年,他都会选个日子回武汉,探望他的老师杨立光。“那里,有我的老师、亲人和朋友,我无时无刻不想念武汉,想念湖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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