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庆东：中国作协有了侠肝义胆

　　话说第25回教师节的傍晚，也就是黄昏刚过、夜幕未合、天刚擦黑儿、尚不利于歹徒肆意上街作案、也不利于侠客公然除暴安良的鲁迅所说的“明与暗之间”的功夫，本教师正被铺天盖地的贺节短信轰炸得五内俱焚，遂放了一曲广东民乐《懒洋洋》以解愁闷。忽听得广东那边一阵滚滚惊雷——金庸以全票当选了中国作协名誉副主席，那掌声沿着京广线一路北上，以惊涛拍岸之伟力，愣是把央视大楼给震得晃了三晃。本教师遂改放一曲《彩云追月》，咔嚓咬断了一根顶花带刺的老黄瓜，仰天叹曰：“中国作协，又有了侠肝义胆啦！”

　　说实话，近些年来，中国人民对作协是颇有几分意见的。虽然还不至于像对待足协那样咬牙切齿拳打脚踢，但皱皱眉撇撇嘴是免不了的。其根本原因，不是中国作家不聪明，不是中国作家不勤奋，而是中国当下的文学太脱离人民了。

　　文学成绩不能让人民满意，当然不能完全归咎于中国作协，正如足球踢得再烂也不能把中国足协都拉出去毙了。但人民总得找个部门出口气呀。好在中国作协历史上还是做过许多侠肝义胆的好事的，比如《烈火金刚》啊、《平原枪声》啊、《林海雪原》啊、《保卫延安》啊，那都是人民喜闻乐见的好文学，用不着广告忽悠，一卖就上百万，都是老百姓自己掏腰包。可是后来，老百姓忽然改买金庸梁羽生古龙温瑞安了，为嘛？因为侠义跑到人家那里去了！金庸作品从80年代风靡大陆，明明万众拥戴，可是少数专门跟群众过不去的“精英”，非要给金庸扣上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连本教师为金庸说了几句公道话，也立刻遭到镇压，直骂得俺们北大“水漫金山”，这就是鲁迅所说的“踢了古久先生的陈年流水簿子”的下场啊。

　　但是一切正义的事物，虽然历经磨难，终归是压不垮、摧不灭的。中国毕竟还有千万个心存良知的学者作家，他们知道什么是优秀的作品，知道什么是代表我们民族精神的作品。经过20多年的奋斗，金庸的作品，被写进了文学史，被选进了中学和大学的语文教材，在几十所大学开设了选修课，本教师也曾在中央电视台等多家媒体开坛讲授。当今的主流文豪，不论王蒙、贾平凹还是铁凝、王安忆，谁都不敢小看金庸的艺术造诣。一个影响了几亿人的作家，一个名满全球的作家，一个用几千万字为中华民族恢复侠肝义胆的作家，一个为祖国文化事业终生奔走不遗余力的作家，选他来担任作协的名誉副主席，这不是金庸的荣誉，而是中国作协的荣誉，是中国当代文学的荣誉。

　　通俗小说历来是要遭受正人君子的压迫排挤嫉恨的，假如清朝的时候曹雪芹能够担任文坛“副舵主”，中国可能就用不着五四新文化运动来为“四大名著”争名分了。在充斥着垃圾文学无聊文学的今天，中国作协能够毅然拥戴金庸，这标志着一个开端，作协从此有望恢复侠肝义胆，中国文学有望重新找到人民的立场，为21世纪的华夏儿女“讲述我们自己的故事”。

　　抬眼看窗外，暮云已合璧，此刻的曲子却是：《花好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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