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溶溶:时代在变,童心不泯_童心什么泯

发布时间:2020-02-18 来源: 人生感悟 点击:

     任溶溶的家是一间二层的老式单元房,隐藏在上海市中心的洋房和大厦中。这位86岁的老人,中国翻译和创作儿童文学最多的人,从解放前就开始住在这幢房子里。老读者不会忘记《古丽雅的道路》,中年读者也会记得《安徒生童话》、《木偶奇遇记》,这些都是任溶溶翻译的经典。还有他创作的《“没头脑”和“不高兴”》,“80后”的年轻人一定印象深刻。而现在的孩子们,还在读着任溶溶翻译或创作的书,比如《小熊维尼》、《夏洛的网》⋯⋯这位说话爽朗,总爱开玩笑,一直把儿童说成“小朋友”的老人,见证、参与了中国从解放前到改革开放后近一个世纪的儿童文学发展。对他来说,时代在变,社会在变,孩子们却永远不会变。
  
  年轻时代:
  散漫童年和进步青年
  
  “我是给孔夫子磕过头的,从小读私塾,识字很早。”任溶溶操着浓重的广东口音。1923年,他出生在上海,原名任根鎏,父亲在上海开店,5岁起,他被送到广州老家。
  任溶溶说自己度过了一段非常“散漫”的童年生活。他读了大量的杂书,尤其喜欢“人物打来打去”的旧式武侠小说、滑稽搞笑的《济公传》,以及张天翼的《奇怪的地方》。意大利童话《木偶奇遇记》是任溶溶最喜欢的书,只是小时候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几十年后,他得以亲手把这部经典童话翻译成中文,更想不到在后来的半个世纪里,经他之手进入中国的外国童话故事数不胜数。
  小学毕业那年,抗战爆发,任溶溶回到了上海,在英国人开的中学里读书。直到解放前,上海有着无数个悲惨的“卖火柴的小女孩”,路遇死尸简直是家常便饭。“冬天的时候,善堂就早早出来收尸了。在虹口等地,垃圾箱旁边扔掉的弃婴,真的是随处可见。”
  目睹世间疾苦,慢慢长大的任溶溶不再读童话了,他一心向往着革命。1940年,读初三时,任溶溶从家里溜走,到苏北参加新四军。路上为了防止被家人找到,他决定改名。出发的那天是10月17日,他就按照这个日期的读音,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任以奇”。
  解放前,瞿秋白等人发起了推广拉丁化新文字的活动,也就是“汉语拼音运动”。不到20岁的任溶溶参与编辑《语文》丛刊,在汉语拼音、简化汉字、推广普通话上做了不少工作。
  他真正开始翻译儿童文学,则“纯粹是偶然”:“我大学有个同学毕业后到儿童书局工作,知道我也翻译文学作品,就找我帮忙翻译,我到外文书店一看,哎哟这个外国书太漂亮了!我从此就成了外国儿童文学迷了!”
  解放前,任溶溶为地下党开办的出版社翻译苏联文学,解放后,他成了翻译、创作两栖作家,进入少年儿童出版社主管外国文学编辑工作。
  “任溶溶”这个笔名,其实是他女儿的名字。一次翻译童话,他顺手署上了女儿的名字,从此就用了下来。但是他忘了“女儿是要长大的”,后来麻烦不断――有人登门拜访,家人总得问:您找哪个任溶溶?老的还是小的?还有小读者写信来,经常叫他“任溶溶姐姐”、“任溶溶阿姨”⋯⋯
  
  60年代:
  勤奋翻译,即兴创作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国内翻译界大部分人都在翻译《牛虻》、《斯巴达克斯》等革命作品。任溶溶擅长英文和俄文,又偏偏最喜欢翻译儿童文学,他因此成了全国少数几个专门翻译儿童文学的当家人。《任溶溶评传》一书中介绍:“在解放后的17年中,全国的翻译工作者对外国儿童文学作品的译介共426种,而任溶溶一个人的翻译就达30多种,约占翻译总量的8%。”
  “出版社常常到年底了和我商量,说创作的书不够,翻译的书再多加几种,所以翻译出的书很多。”任溶溶说,当时原创作品太少,直到《人民日报》出了篇社论,希望文学界多写儿童文学,老舍等一批老作家们开始写一些儿童文学作品,情况才稍稍开始好转。在出版社无限渴求原创作品的背景下,任溶溶早期偶然的创作,竟然成为出版社趋之若鹜的佳品。
  当时,作为出版社编辑的任溶溶经常要往少年宫跑,给小朋友们讲故事。他本来讲的都是翻译故事,没想到讲得多了,竟然自己头脑里也跑出了一些故事。后来那篇被看作中国儿童文学代表作之一的《“没头脑”和“不高兴”》,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
  “没头脑”记什么都打个折扣,糊里糊涂地造了三百层的少年宫,却把电梯给忘了;“不高兴”任着自己的性子来,上台演《武松打虎》里的老虎,他不高兴了,武松怎么也“打不死”老虎。这两个形象生动的角色和里面生动的笑话让几代读者笑破了肚皮。
  任溶溶说,角色都从生活中来,自己就是那个“没头脑”,常常糊里糊涂的。不过,在少年宫和小朋友在一起的时候,这个故事竟然突然自己就跑出来了。“小朋友们特别喜欢,后来出版社也听说,他们就让我写下来,我在咖啡馆里半个钟头不到就写出来了。”
  当时还有一个故事,也非常流行,那就是《我是个黑人孩子,我住在美国》,故事里面,一位穷人黑人小孩靠洁白牙齿为美丽牌牙膏商人做广告,他被一名种族歧视者醉鬼打落了牙齿,结果失业了。第一次讲这个故事时,任溶溶受邀捧着底稿在电台里读,出版社的主编从无线电广播里听到了,当即让他把底稿拿去发表。
  但是,这些还只是即兴创作,当时的任溶溶翻译都忙不过来。
  1962年,中苏关系破裂后,中国停止了翻译苏联作品,“中苏吵翻后就什么都不出了,最后是没书出了,就出些朝鲜的,越南的,他们也没什么儿童文学。”
  接近“失业”的任溶溶只好“改行”搞创作,之前的“即兴”变成了“专业”。“从翻译儿童作品到写,我是熟能生巧了”。这一时代逼出来的改行,让任溶溶给几代人留下了大量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和形象,除了《“没头脑”和“不高兴”》等之外,他还写出了童话《一个天才的杂技演员》、《小波勃和变戏法的摩莱博士》、《人小时候为什么没胡子》,儿童诗《我抱着什么人》、《我给小鸡起名字》等大量优秀作品。
  任溶溶很多的创作都在写他小时候的自己。最典型的就是儿童诗《一个可大可小的人》,“诗里面说爸爸、妈妈要到普陀山去了,说孩子你太小了,不能去,等到要走了,他们又说,你现在大了,应该在家帮奶奶做点事。这种事现在哪儿都会发生,但也是我小时候真实的事情,我当时真是想不通。”
  “小孩子都是一样的,只是社会变了,生活情况变了,小孩子的本性都是一样的。”他说。
  
  “文革”十年:
  最大收获是偷学外语
  
  “文革”开始后,翻译也停了,创作也停了。
  任溶溶家也被抄过一次。他回忆,自己从小被母亲说成是“脱底棺材,吃光算数”,因为爱下馆子吃各地美食,他虽然稿费赚了不少,但全花在吃上了,“文革”时,红卫兵闯入他家,本以为他父亲是资本家,会有不少收入,没想到他的存款上竟然只写着一块四毛钱。“他们不相信,以为我藏起来了,就斗过一次。”
  很快,任溶溶和出版社的其他知识分子被关入了“牛棚”,大家集中在上海奉贤的新闻出版署干校,一条河的对面,是电影干校,搞出版的人每天都可以看到河对面的孙道临、张瑞芳、乔奇等大明星。
  任溶溶被分配到饲养场养猪,一说起来养猪生活,他就连说“幸运”,“养猪其实是很舒服的,连队里还要‘天天读’,有时候还要被训话,养猪就可以不用了。猪要吃东西的时候喂一下,其实呆在饲养场蛮开心的。”
  任溶溶说,他自己也属猪,猪倌生活更是让他对猪挺有好感的。在此后的翻译工作中,他也常常想到自己曾经亲密接触过的这些可爱的小猪。
  后来,干校成立了翻译连,也就是上海译文出版社的前身。周恩来交代任务,各地要分头翻译世界各国的历史,以供内部学习用。上海这边分到了《北非史》,大家半天劳动,半天埋头翻译非洲历史。而任溶溶,也带着一身猪味做了好几年的历史翻译。
  这十年,他收获最大的地方,恐怕是偷学了两门外语。
  在下放之前,没事做的任溶溶学会了意大利语。因为太喜欢长着长鼻子的匹诺曹,他很早就准备好了学意大利语的资料,期待着有一天可以自己翻译《木偶奇遇记》。但“文革”之前,他一直忙于翻译,没有时间学习新的外语,到了“文革”中,所有翻译、创作工作都停下来了,他才有了难得的空闲时间。其他的意大利语“教学资料”还有一本意大利语的《毛主席语录》和外文社出版的意大利语版的《人民画报》。“其实这东西很宝贵的,有着很多当时的照片。”可惜“文革”后,他的儿媳妇把这些多语言版的《人民画报》当废纸处理掉了。
  然而在“文革”后期,任溶溶也偷偷把日语学会了。“资料室里有着大批的日文革命书,假如有人问我,读哪种文字最多,那应该是日文,因为书实在太多了。”借着这些革命书,他又偷偷学会了日语。
  
  改革开放30年:
  从来没有离开小朋友
  
  “文革”结束之后,整个出版环境为之一新。上海译文出版社成立,任溶溶没有回到少年儿童出版社,而是开始在译文社编辑《外国文艺》杂志。与此同时,进入中年的他也迎来了翻译生涯的第二个高峰。
  他首先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把意大利文的《木偶奇遇记》直接翻译成了中文,他的翻译版本成了这本书流传最广的中文版本。他还重新拾起安徒生童话,在丹麦首相哈斯穆斯的授权下,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安徒生童话全集》摆上了哥本哈根国家博物馆的书店,成为了唯一的官方中文版本。
  在出版界日益开放的30年中,任溶溶翻译了瑞典作家林格伦的《长袜子皮皮》等十部重要作品,英国罗尔德达尔的《查理和他的巧克力工厂》、《女巫》等小说,还有《彼得?潘》、《假话国历险记》、《柳树间的风》、《小飞人》、《随风而去的玛丽波平斯阿姨》、《小熊维尼》等让无数中小读者都喜爱无比的经典童话,直至最近几年,年过八旬的他还在翻译一线上耕耘,翻译了《夏洛的网》、《精灵鼠小弟》等畅销儿童书。
  不过,他并不喜欢现在大红大紫的《哈利?波特》,“我只喜欢第一部,后来全是讲和妖魔打来打去觉得没意思。不过我不喜欢它不代表我否定它,还是一句话: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现在,不断还有出版社请任溶溶翻译,“我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译了。”翻译了一辈子,86岁高龄的任溶溶终于说。
  另一方面,他也很担心现在国内的儿童文学创作情况。“外国儿童文学我感觉比较稳定,每本童话书看下来都很自然,没有什么很怪的,但我们国内的一些作品看着感觉很无厘头,变动得很厉害。”
  他说自己创作其实并不容易,尽管儿童文学看起来很简单。“你得站在小朋友的立场上,不仅得让小朋友看得懂,还得动点脑筋。”
  有人说,人生是绕了一个大圈,到了老年,又变得和孩子一样了,而任溶溶却不大赞成“返老还童”等说法,“我跟小朋友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说。
  (摘自1月6日《新京报》,作者为该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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