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儋州大规模袭警案始末】海南儋州

　　2006年7月4日，海南省儋州市发生了一起暴力袭警事件，33名执法警察中，共有27名受伤。这是一次相当惊人的暴力袭警案，以致案情一直上报北京，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公安部部长周永康亲自过问。
　　
　　风暴起源于2斤猪肉
　　
　　
　　这场风暴，最初起源于一块2斤的猪肉。
　　7月1日上午10点多，因家里宰了一头生猪，兰洋农场4连23队职工张健中提了2斤猪肉，送给住在附近的上番开村的姐姐。
　　村口一根竹竿横在小路上。张健中刚跨过去，大榕树下几个村民拦住他，“村里搞法事封村，你闯进来搞坏了我们的仪式。”
　　上番开村距离兰洋镇约6公里，有50多户，“这里的村民有祭拜祖先、驱鬼封村的风俗习惯。”兰洋镇党政办公室主任薛世琼说。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些，当时慌了，不知怎么办。”52岁的张健中不知所措。
　　村里人坚持让他买两条红梅香烟，以表示认错。讨价还价之后，因为和村民相熟，张健中到路边小店花5元买了两包宝岛香烟，暂时了事，他提着2斤猪肉，一路小跑回了农场。
　　随后引爆事件的，则是下午3点，来自广东徐闻县的张日成夫妻，开着农用榨油车来到了上番开村。从1989年始，张日成每年都有几个月到海南走村串户，靠榨花生油赚取加工费。看到村口有竹竿拦着，张日成把车停在路边，从一条小路进了村。
　　村民们很快为张日成的这次“误闯”开出了条件：要交4000元。村民们扣下榨油车和一个人作抵押，并要求他留下电话号码，然后放他出村筹钱。
　　而就在这次扣押后，下午又有一位兰洋农场的屠夫误闯“禁区”：63岁的赖宗方过去17年来，一直走村串户收购生猪，进村后，“二三十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漫天开价，5000、10000……”赖宗方拒绝了“敲诈”式的要求，“你们既没有挂个牌子，也没人站村口说不准进村。”
　　“你破坏村里的风水和规矩，最少要3000元重做仪式。”村委会主任刘永生急得跳起来，要冲过去打赖宗方，被旁边的人拦住。
　　村民闹哄哄地从他口袋掏走了收购生猪的2200元，又扣下了他的摩托车，在赖宗方借来700元后方予放行。临走，上番开村的会计王英容还给他打了一张“白条”：上交平安费2900元。
　　拎着猪肉回家的张健中，当晚也被上番开村的七八个年轻人勒索1000元“平安费”，经过讨价还价，支付500元方才了结。
　　就在晚上9点，张建中被勒索时，被扣车扣人的榨油工张日成，借钱无方、走投无路，愤而来到了兰洋镇派出所，他选择了报案。
　　
　　撞车事件点燃情绪
　　
　　当晚的值班民警是黄健秋，听完张日成的陈述，他觉得“案子不小”，随即向派出所领导汇报，并带领协警前往5公里外的村子调查。
　　村子为何不让外人进入？68岁的上番开村村民李明材后来告诉记者，“村里人曾经和外村打架，风水不顺。另外村口的祠堂快要塌了，村里决定凑钱搞风俗，驱邪辟鬼，祈求平安。”
　　按照当地风俗规矩，“做完仪式后，要封村三天，”李明材说，“如果外人进村，会踩坏龙头，给村子带来灾难。那时，需要花钱重做仪式，才能消灾避难。”
　　“考虑到村里风俗习惯，所里决定先做思想工作，等3天封村过后，再采取进一步措施。”兰洋镇派出所长王良当时说。
　　“村民们不让进村，我们就在村口打电话和村里的头人谈。”7月2日和3日，兰洋镇政府和派出所一起派人到上番开村做工作，参与“谈判”工作的派出所协警谭战平说，“但他们一定要张日成交4000元才肯放车。”
　　7月3日，上番开村发生的一件事让“闯村扣车”事件更加复杂了。当天中午，村民卢日翔骑摩托出去时发生撞车，被送往儋州农垦医院抢救。
　　村民们把这起事故归罪于张日成等人闯村，破了村里仪式，因而带来了灾难。村子里的愤怒情绪，开始被点燃了。
　　7月4日，封村结束。上午9点，王良带领2名干警、兰洋镇副镇长陈鹏带3位工作人员进入上番开村，要求村里交出农用榨油车。双方的情绪对立起来了，“经过长时间的劝说工作，上番开村还是不肯交，围观起哄的村民越来越多。”
　　王良现场决定，打电话向儋州市公安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麦宏章请示，如何采取下一步行动。
　　
　　警察抢车遭“伏击”
　　
　　接到王良的电话，市公安局当即研究决定，增派防暴大队和公安边防支队干警前往现场，将榨油车护送出村。“当时迅速调集了30名警力紧急赶往上番开村。”市防暴大队大队长林根长说。
　　最初处置时，“只有几个妇女和老人拦着，不让拉走榨油车。”王良说，后来把他们强行拉开，榨油车和1辆镇政府车辆及3辆警车，依次组成车队向村外进发。
　　中午1点左右，当车队开到离村外一公里处一个小山坡时，兰洋派出所副所长吴学晓看到车队最前面的榨油车，突然被前方10多个妇女和老人拦住了，几位干警下车，试图把他们拉开。突然，路边左侧的橡胶林冒出很多村民，抓起早准备好的石头向警车和干警砸来。“砰”，一声巨响，车前挡风玻璃被砸碎，吴学晓赶紧伸手去开右边车门，刚转头，一根木棒砸在车窗玻璃上，这辆刚修过的车，用的是普通玻璃，四溅的玻璃屑飞入吴学晓的双眼。“当时我眼睛闭上，疼痛难忍。”
　　几乎是同一瞬间，已经跳下车的派出所所长王良，被一块飞石击中左脸，顿时血流满面。“防守！防守！”防暴大队长林根长一面命令干警用盾牌组成一道防御墙，一面扶着王良往后撤到第二道防线。
　　“当时村民砸来的石头太多，很多石块飞过第一防线，砸到后面来。”王良退到防暴运兵车里，拿起司机的毛巾包扎头部。
　　“村民越来越多，大约有100多人参与了袭击，石头像下雨一样，不停地砸来，很多盾牌和头盔都被砸烂了。”林根长突然发现车队右侧居民小巷里，有很多年轻人拿着一米多长“钩镰刀”和棍棒，准备攻过来。
　　林根长大队长则没料到村民会突然攻击执法警察，“现场情况非常紧急，村民们有预谋，而干警们几乎没有反应时间。”
　　受伤的王良坐在防暴车内，两个拿着“钩镰刀”的村民冲过来，砍向车内，他迅速拿出绑在腿上的手枪，鸣枪示警，两个村民被吓跑了。
　　这是现场唯一的一次鸣枪，王良随即收起手枪，并将身体尽量藏在防暴车的装甲部位，但仍有几块石头破窗飞进，其中一块击中他的后脑部位。
　　在防御中，防暴大队中队长林耀盛被村民一刀砍在胳膊上，幸未伤及骨头。他随即也退到防暴车内，用盾牌堵住车门，雨点般的石头“嘭、嘭”地砸在盾牌上。
　　“在袭击的全过程中，警方人员始终在防御，没有还手。”现场一位指挥官告诉记者。
　　袭击结束后，儋州警方33名执法警察中，共有27名受伤，其中7人重伤住院。此外，还有3辆警车被砸，其中一辆价值38万元的防暴运兵车“车窗全部被砸烂，车内留下的碗口大的石块有十几个”。
　　
　　武警公安联手抓捕
　　
　　“因为村民的法律意识淡薄等因素，一件简单的刑事案件，最终演变成了令人心痛的‘7?4’暴力袭警案。”儋州市公安局政委郭超仁说，公安干警在处置案情过程中文明执法，保持了最大的克制，“只实施积极的防御策略，没有主动进攻那些村民。”
　　“7?4”暴力袭警案发生后，海南省公安厅听取儋州市公安局有关报告后，立即向公安部作了汇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公安部部长周永康作出重要批示，“要坚决从严、从快打黑除暴，惩罚罪犯”。
　　经有关部门研究部署，儋州市决定成立抓捕行动指挥部，由儋州市公安局政委郭超仁任总指挥。调集了儋州市公安局、儋州公安边防支队及武警海口市支队、武警儋州市中队共150多名警力联合行动。
　　指挥部决定在7月12日19时30分，对上番开村涉嫌暴力袭警的村民实施大围捕行动，“‘7?4’暴力袭警后，上番开村的闹事村民逃出了本村，平时躲到附近山上橡胶林中。”儋州市公安局防暴大队大队长林根长说，“根据可靠情报，晚上7点至7点半，那些闹事村民会回村吃饭。”
　　19时05分，部队抵达目的地上番开村，由儋州公安边防支队和武警海口市支队、武警儋州市中队，分别从两翼完成对整个村庄严密立体封控，儋州市公安局从村中间插入，防暴大队抽调20名警力和武警开始逐门逐户搜捕犯罪嫌疑人。
　　整个抓捕行动顺利，共抓捕35名涉嫌暴力袭警的村民，“现在我们已经刑事拘留17个嫌疑人，具体案件仍在侦查审讯当中。”儋州市公安局政委郭超仁告诉记者，“我们还要继续抓人，因为有部分嫌疑人漏网，比如村委会主任刘永生。”
　　
　　被改变的村庄和人们
　　
　　目前，海南省公安厅、儋州市公安局组织了专案组在全力调查“7?4”暴力袭警案。副所长吴学晓已回到兰洋镇派出所上班了。“我打了绷带，住三天院就出来了，”吴学晓说，“医生说玻璃屑没碰到眼球，但眼角膜受了伤，以后视力可能受到一些影响。”
　　现在，吴学晓每天仍要进行治疗，他一方面要配合专案组继续调查涉嫌袭警村民，另外还要主持派出所的日常工作。
　　市防暴大队中队长林耀盛胳膊上的伤口已经拆线了，但被石头砸伤的胸部、腰侧仍在疼痛。现在，医院里的伤号就剩下兰洋镇派出所所长王良了，他的桌上堆着一沓医院催款单，“每天1000多块治疗费用呢。”王良喃喃自语。
　　7月17日，当记者来到上番开村时，村里的中年妇女都吓得跑到山上橡胶林里去了。只剩老人和小孩，“他们以为你们又要来抓人。”16岁的卢桂琴说，几天前，她和村里另外17人一起被市公安局放了回来，“多数人是老人、妇女和学生。”
　　事件发生后，赖宗方收购生猪的生意到现在还未恢复。老伴说，上次让人敲诈，现在家里伙食费都没了，“我说他几句，老赖也一声都不吭。”
　　7月17日上午，张日成和妻子开着那辆被砸烂的农用榨油车，悄悄地返回老家广东徐闻县，他还没告诉家人在儋州发生的一切。这趟出来不仅没赚到钱，还惹出了这么大一桩事，他现在心里还在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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