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流动的时代,风险的时代?|去全球化可能带来的风险有

发布时间:2020-03-13 来源: 人生感悟 点击:

  十几年前,柏林墙倒塌了。很快,我们就迎来了一个大家都竞相去拥抱和接轨的全球化时代。说这是科技信息、知识经济的时代,是自由贸易、和平与发展的时代,因为,这是"终于没有了敌人"的时代。
  时间走到了2001年9月11日这一天,似乎一切都变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还从来没有在它的本土上遭到过如此惨重的打击。美国总统及时宣布了整个国家处于战争状态,虽然敌人究竟是谁、在哪里还不甚清楚......
  9.11对美国所造成的损失和对世界的影响,很难用货币等单位去计算,特别是对社会安全感的动摇。一夜之间,美国国内显示出从未有过的两党协调、上下一致,"打回去"的呼声之高,完全压倒了其他言论。爱国主义、民族主义,都大义凛然地登场了,种族主义的幽灵,也在台前台后晃来晃去。
  
  真正的问题,不在于谁是杀手、他在哪里,而在于冷战结束以来更显强大与合理的基本世界体系,受到了不知来自何方的强烈挑战。
  仔细想来,自从西方的现代性成为世界的主要潮流以来,它内部就一直包含着自身的紧张:一方面,它的意识形态合法性依据是,"自由主义哲学"的理念,它倡导个人的自由、隐私、平等,政治上的民主,制度上的法治;另一方面,现代性实际上是以民族-国家为根本框架的,在这个框架内,经济、政治、社会、文化和艺术的再生产,都是以暴力为保护的,并且,暴力、战争、武器本身,也都前所未有地被技术化、规模化、制度化和合法化了。现代民族-国家本身,既是暴力的产物,也是暴力的象征。
  以民族的名义、国家的名义、文明的名义、正义的名义,对其他的民族、其他的国家发动战争,是20世纪最具有号召力和合法性的整合力量,甚至也是挽救经济于危机之中的有效办法,是企业家集团和金融家集团(特别是军工集团和军火商)发大财赚暴利的最佳途径。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人类有了五十多年时间没有大面积地陷入战火。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种免于大战的幸运竟然得益于两个阵营之间的"冷战",特别是以核武器、核战争为威胁的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战略平衡。这种"以武器换和平",是以多少局部战争、政变和屠杀为代价的啊。只是中东一个地区,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军火生意、武装冲突和暴力流血,也一直没有停止各类形式的反抗活动和恐怖活动。
  "冷战结束",我们终于迎来了科技与创新、和平与发展的全球化时代。人们再也不用担心核大战了。既然"终于没有了敌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我们看到听到的,是一个全新的全球化时代:科技-信息,资源-产品,资本-货币,以及成天与它们打交道的经理、总裁、银行顾问、高科技人才和各种代理人的跨国跨洲自由流动。直到2001年的9月11日!
  
  全球化,是强者富人的游戏。“大量公莫入“?还是公平竞争,贫国穷人人从受益?
  全球化如果指的是在民族国家之上的全球竞争和科技-信息交流、资本-金融流动,至少与民族国家框架有一点相似:有的人会失败,会成为弱者。这里,既不用专门去引证UNDP90年代末的报告所显示的多数人如何被全球化排斥在外,也不必引用那些"专门批评全球化的学者"的观点,而只需要提出一点:正是提出"文明冲突"的哈佛大学教授亨廷顿,在9.11之后接受《读者新闻》的采访时说:"恐怖主义是弱者的武器。"亨廷顿当然不是在支持任何一种"恐怖主义",但他强调"我们(美国)必须和各个政府--不只是西方政府,还包括俄、中、日和穆斯林政府--联合行动"。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联合后对谁开战?按照(布什)"要么和我们站在一边,要么和恐怖主义者站在一边"的逻辑,只要不和"我们"站在一边,就都是敌人。虽然9.11以后敌人是谁、究竟在哪里并不清楚,现在也没有明确的证据公诸于众,但人们似乎都接受了此乃拉登一伙所为。即使如此,"拉登一伙"毕竟不是一个民族-国家实体,布什在使用了"十字军东征"后也不得不改口为"文明对恶魔的战争"。法国总统甚至连"战争"这个词也不用,当着记者的面要他的美国同事改口,说是反恐怖主义的"运动"。
  问题是,即使抓住了一个拉登,消灭了一个塔利班,怎么能确保其他极端主义者不继续从事恐怖活动?即使没有了来自"伊斯兰极端主义者"的袭击,怎么能保证就没有其他组织和个人也在搞恐怖活动?问题的关键,不是"我们"的轰炸究竟能否有效打击塔利班,不是在轰炸中"能否避免伤及平民",而是:为什么会有极端主义者、恐怖主义者?怎样保证"反恐之战"不会演变为反穆斯林之战、反阿拉伯之战,不会演变为另一场新的世纪之战、文明冲突之战,不论是冷战还是热战?
  如果全球化是科技-信息,资源-产品,资本-货币的跨国流动,"我们"又怎么能把数以亿万计的"难民"、"暴民"都挡住?据说,全球化打破了原来的穷国-富国界限,现在是第三世界里有富人,发达国家里有穷人。那么,我们怎么能保证,这些穷人、弱者,不无处不去?他们中的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不铤而走险?不论答案有多少分歧,有一点很清楚,"他们"不需要把自己组织成什么民族-国家,他们甚至也不需要什么"宗教";他们不一定是阿拉伯人,更不必都信伊斯兰教。
  "大野多钩棘,长天列战云"。现在,中东、中亚和南亚又成了新闻、政治、军事的焦点,从阿富汗到印巴次大陆、从巴勒斯坦到以色列、从俄罗斯到其他中亚国家,还有两伊和科威特,印尼和马来西亚等,都卷进来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在游行,为和平作狮子吼、反对以暴易暴。
  
  更大的挑战还在于,我们最向往现代性本身,它张扬个性自由,却又创造了民族――国家这个最大的官僚和暴力机器。
  这个机器一直强调大社会小国家、大市场小政府,却在最发达的市场社会创造了一个世界上最大的政府和军队;它不断追求财富增长,却迎来了高度的不安全感和不确定性,而今,为了保证"安全",人们又可能牺牲个人自由;它能走到今天,与它产生了并得益于民族-国家体系的制度框架密切相关,而现在,它又要超出民族-国家对它的束缚而走向全球了;全球化,既给了富人和想成为富人者以机会和想象,也给了穷人和绝望者(以及他们当中的"极端分子"?)以新的反抗手段。
  全球化,是流动的时代、风险的时代。
  也许,它反倒真能给我们一个机会,从此走出以暴易暴的时代!▲
  (摘自《读书》,2001年11期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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