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热钱“集体潜逃”】热钱

　　 　　热钱正披着合法外衣撤离中国。现在希望的是这五六千亿美元热钱不要一下子走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今年6-8月，我国外汇储备持续增量放缓，小于直接投资（FDI）和贸易顺差，显示出资金外流现象。市场开始担忧热钱的大幅撤出对中国经济，特别是股市、楼市以及人民币汇率造成剧烈影响。对此，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金融学教授孙立坚对《新民周刊》表示：“热钱正披着合法外衣撤离中国，监管部门虽然觉察到，但也只能看着。现在希望的是这五六千亿美元热钱不要一下子走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悄悄离场
　　
　　去年和今年，孙立坚到江苏、安徽和广东等地进行调研，和当地政府、企业家以及银行的工作人员交谈后发现，潜藏在中国市场的热钱正通过各种合法途径悄然离境。他今年8月发表的文章《“热钱”从中国离场的十大可能路径》引发各方关注。孙立坚坦言，这十大路径大多合法，因此很难完全追击阻截。
　　首先，要明确一下中国的热钱规模。在经济学术语里并没有“热钱”这样一个概念，它只是一个描述性词汇。孙立坚认为，进入中国的外汇在变成人民币后又变回美元流出的才是热钱。“不能说带进来的外汇就是热钱，此前有学者提出的1.78万亿美元，这个数额过于庞大。我个人认为中国市场的热钱在五六千亿美元左右。”
　　其次，热钱注定是要离场的。“如果它们缓缓而去就对我国经济没有大影响，一下子撤离我们可能承受不了。”纵观世界经济发展史，热钱多次引发了严重的金融危机。如1992年英国出现的英镑危机，1994年底墨西哥的金融危机以及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庆幸的是，中国和亚洲金融危机中的新兴资本市场不同，后者是资本项目完全放开，当年经济形势向好时吸引外来资金大量流入，推高了股价、房价，造成金融市场的“非理性繁荣”。而这些亚洲国家的国内市场又不够稳健，当外资大规模撤出时，无力接盘股市楼市，金融危机引发了严重的经济衰退。中国虽然2005年进行了汇改，但资本市场并未完全放开，因此热钱目前只能“悄悄撤离”，而不像当年在亚洲金融危机前夕那样明目张胆地一涌而出。
　　
　　潜逃通途
　　
　　但是，这些“悄悄撤离”的方式仍值得监管部门警惕。孙立坚总结的热钱从中国离场的十大可能路径（其实是现实中已经发生了的路径），大多是合法的。“举例来说，艺术品在国际上没有国际标准价。掌握热钱的人可能会在中国以人民币买入一幅天价油画，他当然事先已经在国际上确定有一些可能的买家。然后把这幅油画带出国，在国际上以相同甚至更高的价格卖出，拿回的就是美元。这一过程是合法的，但他之前买油画的人民币可能来得并不合法，这些钱可能就是炒楼的收益，直接搭载投资和贸易渠道出境是不行的。”
　　孙立坚表示热钱这样的“合法出境”很难追究：“但政府部门可以查大笔集中的交易，如果在某一时间段某种物品的出口量莫名其妙地放大，顺藤摸瓜查下来如果是出口商品结构发生了变化，比如我国纺织品、机械、电子的出口一向较多，如果艺术品、奢侈品之类的出口突然增加，这种怪现象说明已经有资本在利用这种商品外逃了。”
　　另一种路径是故意制造“母”公司与“子”公司之间的商业纠纷，然后，通过赔偿的方式，将中国国内“不法”得到的资金，送到国外母公司的手中。“国外的母公司和中国的子公司事先说好了，前者故意指责后者延迟订单而打官司索赔。后者当然输了官司，把人民币换成美元予以赔偿，这就是作秀走个过场。”孙立坚无奈地说，“这些母公司还会通过企业内贸易隐秘的定价机制，即高估工业中间生产投入品的价格，或参照年度最高价格让自己的子公司支付，或者利用在资本市场上获利的热钱，在一段时间，直接集中购进中国的大量产品，并通过国外的销售渠道，将商品套现。”
　　热钱行踪诡异，有时还会通过对中资企业控股权的渗透，以合法的名义提供中资企业海外投资的平台，打通中国资金进军世界舞台的通道。近期外资纷纷在中国成立私募股权基金，并积极并购国内企业，扶持它们出海上市，这样海外得到的美元资金就可以和境内人民币的“热钱”在这样的组织体系内实现合法的“平行交换”。孙立坚说：“现在很多外资企业，在中国留了很多资本出不去，但它通过收购中国企业或参股，继续在国内投资，间接享受企业利润，然后鼓励这些企业海外投资。收购时用的是人民币，海外上市后回来的是美元。这也是完全合法的，而海外上市的往往是一些优质企业，在美国可以卖出好价格。”
　　我国居民出境游的升温，也给热钱提供了不少“出逃”机会。有些代理商以提供居民海外旅游的名义，将“藏汇于民”的开放政策和居民带汇外出的额度用到极致，如果这种转换形成规模，那么，热钱撤离的规模就不能小觑。还有一种办法是利用大规模的外事活动，通过合法的组织（旅行社等），提供游客去中国消费所需要的人民币，从而“成功”地将自己不法获得的暴利收益带出中国。
　　一些热钱顺利外逃，缘于相关部门的疏忽甚至渎职。例如，宏观调控如果带来了银行收益的下降，以至于影响到员工的收入水平，一些监管不严的银行窗口会为那些不受宏观调控的外资提供结汇方便，以此收取佣金。
　　又或者，外汇保证金交易等资本账户下的本外币兑换，虽然在中国已被禁止，但是，热钱会利用一些地下的交易窗口，用人民币购汇（额度上也会利用多个合法账号操作），转到国外账户上交易，然后直接打入国外账户。
　　诸如此类，热钱潜行可谓花样百出，防范和遏阻困难重重。
　　多少热钱逃离才会对中国经济产生影响？孙立坚回答：“我国楼市、股市下跌，是热钱大量撤离的一个迹象。但你很难知道具体数额，知道数量的只是QFII，其他方面很难统计。我们目前只能从结构总量估计，从间接的波动来看这一趋势。”
　　9月中旬以来，美国正遭遇前所未有的金融风暴，导致流出中国的热钱仍以货币形式存在，而没有进入其他投资领域。孙立坚说：“现在所有的外资机构都是现金为王，把钱拿在手里，造成流动性奇缺，这才造成许多国家市场低迷，政府不得不靠注资解困。这也是中国股市在9?18晚利好政策出台前十分低迷的原因之一。”
　　孙立坚认为，目前中国股市反弹，外资很难进场抄底。从短期来看，热钱仍是撤逃与套现，不会去投资任何股市。从中长期来看，一旦美国金融危机趋于平静，热钱还会流进中国，因为只有中国有潜力替代美国引领世界经济的发展。
　　不过管理部门已经学聪明许多。孙立坚说：“此前热钱大量进出，我们没能有效抵挡。这次美国降息，中国也几乎同步降息，否则热钱又会流入中国，内外利差保持平行是抑制热钱进入的有效方法。货币政策调整和救市措施的推出，中国都是和国际同步，这样对中国的单方面冲击会小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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