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嗣焜:由职业校长而践行现代大学制度

发布时间:2018-07-01 来源: 人生感悟 点击:


  1897年4月8日,地处上海徐家汇的南洋公学(交通大学前身)开办师范院,此举为中国近代师范教育之滥觞。师范院亦为该校首个教学机构,后人遂尊该日为校庆日。因此创举,南洋公学首任总理(校长)何嗣焜得以彪炳中国教育史册。
  何嗣焜(1843~1901),字梅生,江苏武进人,世代耕读。以一介生员入伍(淮军)而辅佐两广总督张树声,官至三品衔分省补用知府,诰授通议大夫,仕途坦荡却并非得意,便遁隐乡野。1896年,清廷决意创办南洋公学,天降大任于斯人,何嗣焜认定办学乃安身立命之举,毅然肩负南洋公学首任总理之职,为该校百年伟业奠基,为中国教育体制拓荒。
  师范为基 层格育师
  甲午战争惨败。1896年10月31日,太常寺少卿盛宣怀向光绪递呈奏折,阐明创办南洋公学之意,并提议三品衔分省补用知府何嗣焜出任公学总理,总办公学事务并节制下设的监院和华课总教习。
  盛宣怀之所以慧眼识中何嗣焜是因为如下缘由:首先,两人同为江苏武进人;其次,1896年,盛宣怀会同北洋大臣王文韶、湖广总督张之洞奏调“学通中西、虑周远识之士”何嗣焜派充铁路参赞,纳入麾下以备待用;再次,何嗣焜热衷于教育,主张“开通知识,教育尤亟”;最后,盛宣怀称其“学术湛深,不求闻达,志气尤坚卓,不致始勤终堕”,“总理之人非该员不足当此选”。
  被朝廷定性为“国家陶冶人材之重地”的南洋公学,其初创的最大瓶颈并非招生而是师资。1897年3月,该校举行师范生入学考试,许以“不取修缮”“资送出洋”“择优奖赏”“优予出身”等优厚条件。在盛宣怀与何嗣焜亲自监考下,分4批历时50余天共录取40人,年龄介于20~35岁间,多为廪、贡生等各类生员。4月8日正式开学。校门两侧分别悬挂校牌一块,左为“南洋公学”,右为“师范学堂”。
  以“明体达用,勤学善诲”为培养目标,何嗣焜设计了严格的选拔制度。师范新生皆持“白据”即“南洋公学师范学堂试业证”,两个月后再确定去留和分层。分层采用“五层格”,每合一层格者可换据,依次换为蓝、绿、黄、紫、红据。执红据者准予担任教习。每季考核一次,优者递进,劣者淘汰。何嗣焜每月按层格发给师范生津贴,一层格每月津贴膏火银6两,进一层格加银l两,10两封顶。对成绩欠佳与违犯校规者,则扣除膏火银。一旦兼职教员,师范生可额外领取40两,而总教习月薪也不过100两。
  师范院学子日日吟唱院歌“警醒歌”,以“惧而思奋,愧而思奋,勤学勤诲,急所当务”。该歌共四章,皆以“警警警”始“醒醒醒”终,由该校首任华课总教习张焕纶作词,师范生张惕铭、姚立人、沈庆鸿谱曲。师范院从1896年开办到1903年停办,前后共历7年,育人71位,如民国元老吴稚晖与钮永建。
  各就其位 按章行事
  开学前夕,由何嗣焜招聘的教习、学长、司事、门丁、斋夫、厨工、更夫等员工,各就其位,整装待发。
  打江山易坐江山难。办学亦然。一旦有章可循,学校成员即可按部就班,学校运作亦可有条不紊。开学当年10月,何嗣焜拟定《南洋公学章程》,分为15章,即“总约”“主学法及总司学法人”“教习之职”“办事人之职”“书楼管理人之职”“相见仪节”“学生规约”“课堂”“膳厅”“卧室”“整洁”“休息”“游息”“程功之法”“督过之法”,对学校所有事务一一予以规制,事无巨细,无一挂漏。“凡章程所无,未经总理注入者,不准据事理擅行。凡章程所有,未经总理注废者,不准据事理擅废。”该章程由何嗣焜亲笔书写,张贴于大众易见之处。定稿的文本共8章,即“设学宗旨”“分立四院”“学规学课”“考试”“试业给据”“藏书译书”“出洋游学”“教员人役名额”。章程强调,“公学所教,以通达中国经史大义、厚植根柢为基础”,对于“工艺、机器制造、矿冶诸学,则于公学内已通算化、格致诸生中,各就质性相近者,令其各认专门,略通门径,即挑出归专门学堂肄业”。翌年7月6日,光绪在《南洋公学章程》上朱批“览”字。
  章程若可视作软件,校舍便为硬件。开办之初,何嗣焜在广元西路华山路一带租赁通合公司丝厂厂房充当临时校舍。1898年6月,何嗣焜选定徐家汇营建校舍。次年,校园便初具规模。
  治理学校,何嗣焜以严厉著称。譬如,1899年10月1日,他向全校发出亲笔布告,“师范班及各生有议行非学规章程所载之事务,须由师范班领班先行回明监院,听候酌商转请总理核准,再行举办为要”。再譬如,1899年4月19日,他发布学生奖励办法,以“中课、算学、英文三项积分而定,一项不及格者皆不奖”。这些皆为办学过程中凝聚而成的思考与策略,何嗣焜每年年终把新增与改易的规章制度汇辑成册,并增订公学章程。
  增中小院 编校本书
  设置师范院旨在解决南洋公学的师资问题,而公学又为师范生提供绝佳的教学实践基地。师范院一旦启动,公学其他教学机构的设置便纷纷跟进,首先便是何嗣焜仿照“日本师范学校有附属小学校之法”创设的外院即高等小学堂,于1897年10月5日招生,11月9日开学。首批招收8~18岁学子120人,分大中小三个班,每班又分正次。大班毕业生可升入1898年4月22日开学的中院即中学堂。5年制(包括2年高等预科)的中院为学生提供“充分预备而升入大学”。
  外院还为师范生提供编写教材的可能,有些校本教材竟可辐射到国内其他新式小学堂,如《蒙学课本》《物算》《笔算》《本国地理教科书》。当然,新设的译书院介译大批西学经典,既用作教材又开启民智。1899年3月,盛宣怀与何嗣焜聘请进士出身的张元济主持译书院。
  因外院体系相对完整而独立,在公学章程基础上,何嗣焜于1898年2月1日拟订《南洋公学高等小学章程》。外院甚而拥有院歌《四勉歌》,由“和厚”“肃静”“勤奋”“整洁”四章组成,实为公学校训。
  外院1899年6月第三次招生,入学考试成绩排名第五和第六的分别为范静生和蔡艮寅。前者就是曾两度出任民国教育总长的范源濂,而蔡艮寅即蔡锷,入学半年便应梁启超之邀赴日留学。当然,公学通常选派高年级学生留洋。譬如,何嗣焜1898年从师范院和中院遴选6名“年少质颖志趣远大,中学已有根柢,英文亦颇精进”的学生留学东瀛。这是该校首次实施留学计划,何嗣焜特呈文两江总督,希望驻日使节予以关照。
  南洋公学的师范、上、中、外四院分级办学模式堪称中国近代教育体制之创举,垂范久远。《清史稿》记载:“中国教育由系统之组织,此其见端焉。”原创者虽为盛宣怀与何嗣焜,执行则由何嗣焜独自担纲。执掌四年可谓筚路蓝缕,办学之效不可立竿见影,何嗣焜却使南洋公学异军突起。他辞世次年,1902年2月13日,管学大臣张百熙在奏折中称:“查京外所设学堂,已历数年,办理有成效者,以湖北自强学堂、上海南洋公学为最。”
  何嗣焜办学,事必躬亲,焚膏继晷,宵衣旰食,入不敷出,积劳成疾。1901年3月1日,何嗣焜闭门“撰拟奏草”,突发中风,“搁笔侧首”而逝,时年58岁。盛宣怀赞何嗣焜“宏深邃密,体用兼赅,淹贯古今各国源流,有匡世之略,而不郁于晚近”,因而,“公学之规模考查,钩稽权衡,靡不中于事理”。他与时任两江总督刘坤一联名上奏朝廷,称“公学之营造法式、教育章程,尤为该员心力之所专”,何嗣焜“积劳病故”,故“请将何嗣焜学行宣付史馆立传折”,以彰其勋。1917年,学校师生制作何嗣焜铜像一座立于校园,以资纪念。
  何嗣焜著述寥寥,且大都毁于寓所1887年失火,现存世仅《存悔斋文稿》五十余篇。尤其在担任校长四年期间,何嗣焜不事著述,其“述”便是校长的既定职责,其“作”即为所奠定的南洋公学百年基业。这便是校长职业化。面对当今大学校长“双肩挑”固有模式并日趋院士化与官员化,职业校长在位期间只能是教育家,其真正造诣为领导智慧、思想与实践。而且,只有职业校长才能对大学章程“顶礼膜拜”。可见,大学章程与职业校长共同构成现代大学制度,缺一不可。何嗣焜堪称全职校长之典范,心无旁骛而鞠躬尽瘁。
  (作者系上海师范大学现代校长研修中心/中德教育研究与协作中心总干事,留德哲学博士,全国高等教育学研究会学术委员会秘书长,国际中小学校长联盟2015全球大会组委会委员。摘自《上海教育》2013年第15期)
  ■责编:戴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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